第九章 哥哥,要牛!
段蔓娘惦着脚尖向下,小身子一出溜从叶倾怀里滑了下来,颠颠的跑到了书桌前,爬上了靠背椅,跪坐在了椅子上,铺开纸张,眼巴巴的盯着段修文:“哥哥,要牛!” 一屋子的段家人哑然失笑,付氏笑的合不拢嘴,一把将段蔓娘小小的身体揽到了怀里,连声笑道: “哎呦我的傻闺女,你哥哥要是画一只牛活一只,咱家以后就光卖牛了!” 段蔓娘却执着的盯着段修文,段修文上前一步,宠溺的揉了揉段蔓娘柔软的头发,“好,哥哥给你画牛!” 说着,他接过段蔓娘手里的毛笔,抬笔而下,一蹴而就,片刻工夫,一幅牛吃草的水墨画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牛吃草,果然只有牛和草,不过寥寥数笔,却把一低头啃草的老牛画的栩栩如生。 段蔓娘如获至宝,腮帮子使劲鼓起,吹了又吹,小心的捧在手里,看向了段修文:“哥哥,什么时候牛就活了呀?” 段修文笑眯眯的道:“你拿回去,千万别偷看,睡上一夜,等明天早上,牛就活了!” 叶倾诧异的看了段修文一眼,心道,难道又是牛吃草,牛跑了的把戏?可是这幅图上明明有牛也有草。 注意到叶倾疑惑的眼神,段修文顽皮的眨了眨右眼,叶倾一怔,想到从前元妃刚入宫那会,梁平帝和元妃经常在无人注意时,玩这些暧昧的小动作,表哥表妹什么的,果然最讨厌了,叶倾视若无睹的快速转过了头。 段修文轻笑出声,叶家表妹和传说的一点都不一样,这么容易就害羞了呢,和小兔子一样,又想看他,又怕被他看到,真好玩。 段蔓娘睁圆了眼睛,郑重的点了点头:“蔓娘不看!” 又扭头看向付氏,“娘,快快吃饭,吃了饭蔓娘就要去睡觉了!” 段家几人连着叶倾又是一阵大笑,家里有个小孩子,实在好玩的紧。 段文斌咳了两声,开口道:“正好,吃完了饭,我也有话对叶倾讲,那就早点开饭吧!” 段府这样的人家,家里的厨房是时时的备着火的,各色鲜蔬rou类也都有,为的就是主子们一时嘴馋又或者来了客人,整治一桌酒席也不过小半个时辰。 很快,几人在花厅坐定后,一道又一道美食被端了上来,付氏作为主母,坐在了叶倾身边,拿起公筷,亲自为她夹菜,“尝尝这个,刚下的新藕,用水焯过一遍,放上花椒大料和醋,拌好以后盖上盖子焖入味,吃着清爽可口,十分解暑。” 叶倾小口的夹了,咬上一口,脆脆的,酸香麻辣,的确可口。 一眼望去,这桌子酒席也都是常见的时令鲜蔬,菱角,青笋,绿的鲜艳欲滴,看着十分清爽有胃口。 叶倾知道,这一桌子纯粹是家常菜了,也就说明段家人的确没有把她当做外人。 所谓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书香,段府这样的书香门第,在吃的方面,早已经从精益求精追奇求新转向养生一道发展了。 吃的方面不求大鱼大rou,但是一定要对身体好! 不然这满室的富贵,若是早早死去岂不冤枉。 叶倾胃口大开,吃了满满一碗米饭,又吃了许多菜,舅舅舅妈都很高兴,说明叶倾也没有把他们当做外人! 吃过了饭,段蔓娘小心翼翼的搂着她那幅牛吃草的水墨画,被付氏抱着哄着,回房上床睡觉了。 叶倾好奇的张望了两眼,实在想知道,明天早上,当段蔓娘起床后,看到牛还是牛,草还是草,会作何感想。 注意到叶倾的小眼神,段修文嘴角扬起,促狭地道:“想知道?” 叶倾很想大声的说不,奈何不时向外飘去的眼神出卖了她,段修文轻咳两声,这表妹口是心非的样子真是越看越有意思。 段文斌放下手里的消食茶,笑道:“别让你们表妹看笑话了!” 段家父子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个视线,开始了分工合作。 段修文慢慢踱步到了书桌前,挥毫泼墨,叶倾踮起脚尖,到了他身后,探头看去,微微一怔。 段修文居然又画了一副牛吃草的图,和他交给段蔓娘的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这一副图的草坪,只有半边。 叶倾忍不住脱口道:“哪里有这样吃草的牛,应该是草变稀了才是,怎么会一边全部被啃光。” 段修文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温声解释道:“蔓娘小孩子不会想这么多,她看到少了一半,自然知道是被牛啃光了。” 叶倾默然,段修文倒是心细如发,连这点都想到了。 段修文画完了这幅画,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卷起来交到了笔直站在一旁的段修元手里,又随手抽了一张空白卷鞋,同样交给段修元,嘱咐道:“午夜前用这幅图把蔓娘手里的图替换掉,天亮前,再用这幅空白的把这幅替换掉。” 段修元郑重应道:“放心吧!” 仿佛知道叶倾心中疑惑,段修文又好脾气的主动跟叶倾解释:“小孩子都比较好奇,蔓娘睡觉前能忍住,半夜起来喝水的时候,一定会忍不住偷看一眼。” 叶倾不禁拍案叫绝,这样三幅画相互替换,在段蔓娘看来,可不就是牛吃草,牛完了草,牛跑了么! 一旁的段文斌已经叫了管事进来,吩咐道:“不拘你用什么法子,去弄只牛来,明天早上天亮以前,我要它出现在姑娘房前!” 叶倾大是眼热,这段家三父子一起动手,只为了哄小女儿开心,真的很让人嫉妒。 同时,还有一点点熟悉的感觉。 很久以前,当她还是叶卿时,当她和段蔓娘差不多大的时候,她也是受到了父兄的万般宠爱。 可惜,为了那杀千刀的皇位,父亲兄长一个接一个的战死,只换来了一个世袭罔替的定国公的爵位。 想到早逝父兄,叶倾的眼圈微微泛红,段修文看在眼中,只当她小女儿心思发作。 段修文不动声色的到了案几前,凝神片刻,提笔挥毫,转眼间又得了两幅新的水墨画。 吹了吹,段修文含笑把其中一幅塞进了叶倾手里,“来,给你。” 叶倾看着手上牛吃草的水墨画,哭笑不得,这人把她当成小孩子哄了么! 待看向段修文手里的第二幅水墨画,叶倾不由扑哧一乐,那上面的老牛双足立起,两个前蹄做飞扑状,一张牛嘴咧开,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白牙,居然在卖弄风sao—— 叶倾难抑笑意,抬头看了段修文一眼,段修文两眼闪亮,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叶倾一怔,这表情她见过许多次,每当梁平帝又掏弄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哄他的爱妃们欢心的时候,就是这副表情。 叶倾笑容一敛,不动声色的把手里的两张画纸叠了起来,悄无声息的送到了袖子的暗兜里。 她当皇后就养成了这么一个臭毛病,到了她手里的东西,甭管好坏,就没有再吐出去的道理。 段修文笑眯眯的把叶倾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道,表妹果然恋我至深,不过随手画的小玩意,也要仔细收好。 叶倾不理会站在身前的段修文,调头看向坐在上首的段文斌,“舅舅方才不是说,有话和我讲么?” 段文斌挥挥手,示意身前的管事退下,看向了叶倾,正色道:“倾倾,前些日子的事情,舅舅也都听说了,我当时以为你和护国将军府的婚约还要继续,就没有插手,昨天,那林家可是上门退亲了?你如今给舅舅一个准信,和林栋的婚事,还要不要继续了?” 顿了下,段文斌补充道:“舅舅不是定国公府那帮不靠谱的玩意,你有什么想法,直说无妨,舅舅给你做主!” 说话间,段文斌的视线始终落在了叶倾的脸上,看到她脸上的疤痕若隐若现,心中暗叹,他meimei早逝,就留下这么一个骨血,他可不能坐视不理。 叶倾马上明白过来,舅舅这是要给她撑腰了,长辈这么旗帜鲜明的表达态度,做晚辈的也要展现个姿态出来。 她立刻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应道:“那林家恐非良配,叶倾绝无可能再嫁入林府。“ 段文斌一拍桌子,叫了一声好:“好!“ 他哼了一声:“那林栋的嘉奖还没下来,这些时日,兵部和吏部一直在打着口水官司,我明天就给他们添上一把火!“ 以前坐山观虎斗,不过为的是外甥女终有一日还要嫁进护国将军府,若是把事情做绝,将来亲戚不好见面,现在却是没这个顾虑了。 段修文慢慢踱步到另外一张椅子前坐下,拿起茶盏,喝了一口,笑道:“怕是不用爹爹出手了。“ 段文斌狐疑的看着他:“此话怎讲?“ 段修文抖手打开了手中折扇,轻轻扇动了两下,瞥了眼叶倾,含糊的道:“上面那位要拿林栋杀鸡儆猴呢,林栋这小子骨头硬的很,软硬不吃。” 段文斌眉头皱起,“如此倒是不好淌这趟浑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