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锻龙脉,焚机枢
“强弩之末,犹作困兽之斗。” 面对四面八方来袭的剑光,骆阳神态沉稳,早已看出其中破绽,不同于先前山玮心忧兵士而被蒙蔽,他缓缓抬手,步伐向前踏出一步,举掌之间带起天地元气的波动。 这招亦不同于先前的虚晃诈招,而是宁徵言拼尽全力发出的最强一击! 半是生机,半是死寂。 疾驰的剑光尖端甚至有了微微扭曲的痕迹,时而越发银亮刺目,时而陡然黯沉,变化莫测的生灭剑意呼啸而起,以急剧变化的元气形成天然的囚笼,牢牢将骆阳锁死在原地。 两厢对撞,轰然激起数十丈高的风沙尘埃! 急急连运双掌,想要以力引力将锋锐无匹的剑意消磨在空中,骆阳面色肃穆,脚下连走方位,转圜数十步,却还是脱不得剑意侵袭。就在剑光快要消耗殆尽的时刻,终于有一丝冷冽锋芒趁着空隙直刺腑脏,他闷哼了声,好险没有喷出一口心头血。 剑快,他的掌法更快,整个过程也就十来个呼吸。 同一时间,猛然从那女修袖口窜出一道白影,没几下功夫就在空中暴涨成巨大的雪白虬龙,尾巴一摆横扫过去,激烈的飓风剥离层层地面岩石,轰隆声中,沙石彼此撞击粉碎,在后面拖出一道长长的阴影,笼罩天地,几乎将他身影衬托成渺小不可见的蝼蚁。 “冲气以为和,神明不失。气意胜不散,抱命而行。无外之外至大,无内之内至贵,持以适,清且净,七守归心,为我终始。” 骆阳眼目半闭,掌势又是一变,越发舒展平缓,足下步伐却是转得飞快,残影起落间,已经避开了最初的飓风扫荡。 一字一句,飘落在暴风激荡中,相应共鸣,撕扯元气走向,令虬龙来势稍稍一顿。 “天之道,损有余,奉不足,强梁不久,守盈夺之。”、 即将被虬龙巨尾碾个正着,他口中法诀不停,身形巧妙侧过,紧接着又是一掌拍出。 小蛇本来见他不过是个修士,连真人境界都没有达成,心里难免轻视,连法术神通都没有动用,仅仅以强横的身躯直接冲击,哪知道这一掌看似虚飘飘不受力,却有千斤沉重的感觉,当即就退了半寸。 就这半寸距离,所有力道反扑回来,饶是它皮糙rou厚也不免吃痛。 “万物玄同,无是无非,以死生为一化,以万异为一方,化者复归于无形,不化者与天地俱生,不变万变,出入无间!” 乍然占据上风,骆阳趁胜追击,沉声急念最后的法诀,脚步连连腾挪跳跃,掌影更是雨点般落下,竟然将偌大一条虬龙逼迫得不能转身,锁定在方寸掌风范围之内。 不妙,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连小蛇都不是他的对手。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修士,为何能在极端的弱势下连连挡住自己的生灭剑意,乃至虬龙之躯的打击? 发出一击后彻底脱力的宁徵言依靠在石壁上,见状不好,拔剑撑地,勉强站了起来,她趁着小蛇与那骆阳缠斗之际运功恢复片刻,哪怕身上还是带着伤势,却也能勉强运转元气。 不能放着乌金环扣不管,更不能抛开小蛇,让它对上这样的强敌,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 “走!” 宁徵言爆喝一声,飞快朝九环山方向掠去。 九环山,魔修视为脱逃之处,军中称为禁地,骆阳在此山入口拦阻,可见那个地方必定有什么会让人忌讳。 骆阳一看见她的脱逃,即刻无心恋战,手下一转将小蛇掷出数十里外,转身追了上来。 扭头看到小蛇脱离险境,宁徵言微微松口气之余,急速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自己猜对了吗? 九环山究竟是什么所在,怎样才能摆脱逃亡的困境。 出乎她意料的是,答案很快就出现了。 一座孤零零的大山矗立在平缓的沙坡,山脚岩石都是夹杂着灰褐的紫红色,越往上,色泽越纯粹,越浅淡,到了山顶几乎就是不带丝毫杂质的浅紫,如烟似雾的一抹,凝结在亮灼灼的日头下,透出一种诡异而突兀的美。 “来人啊,敌袭,敌袭!” 山下排列有好几个兵营,安排在外围的哨兵立刻鸣响了警号,不到半息,从营地里流水般列出了好几个方阵,兵戈杂陈,严阵以待。 宁徵言在惊异之余更有几分好笑,这就是对禁地的防备?未免太过轻忽了,这些士兵身上分明毫无修为,想要抵挡修士简直是开玩笑。 既然对方是普通人,她也不愿多开杀戒。 简单判断了一下对方兵阵的实力,宁徵言加快速度,冲入大军当中,手持一羽飘霜剑藏而不发,身影飘忽,如鬼魅般从士兵们的间隙闪过去,还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已经突破了阵势,来到兵营重地唯一的道路上。 她心中隐隐有所感应。 这座山被列为禁地,又有士兵看守看,应该有至关重要的事物。不能进去就罢了,若是进去了,说不定可以找到谈判的资本。 为此,宁徵言毫不犹豫地踏上了道路——这条路的尽头处,正是开凿在山脚的深邃洞口。 就在她身影刚刚消失的时候,骆阳终于追上来了,看到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的兵阵,他停下脚步,招来主将问话。 “这块令牌……敢问阁下怎么称呼?”那主将年约三旬,然而满面风霜,倒是比五六十岁的人还看着老相些,他一见到那牌子上的纹路,立刻震惊地行了大礼问道。 “都是一些虚衔,将军不必这样客气,还请将刚才发生的事与我说一遍,千万勿有任何遗漏。”骆阳心里焦急,但还是客客气气地回礼。 主将不敢怠慢,立刻细说了一遍。 “你是说她冲击兵阵之时,没有任何迟疑,身法敏捷不似普通人?”他眉头微皱,继而安抚道,“此事来得突然,和你们无关,我会托人上书一封给朝廷告知情况,各位镇守禁地,已是辛苦,朝廷必然不会无故惩罚功臣。” “我等都是罪将,为保全家人看守龙脉,朝廷惩罚也好,不惩罚也好,这片北疆荒漠都将是我们的葬身之处。”那主将淡淡地说。 骆阳叹息一声,没有多说什么,抬步朝那洞口走去。 在九环山待久了的普通人,无一例外都会很快老去,死后尸体无端**,来到这里的修士更会失去所有修为,沦为凡人,只是老化的速度会稍稍慢一些。 除非迅速离开,否则,他们将轮到同样的下场。 那些魔修和宁徵言都想错了,九环山之所以是禁地,固然是因为龙脉至关重要,但这里的特殊之处更不可轻视。 不需要任何的阵法、禁制、修士看守,此地天然就是一个绝境。 来得,去不得! 骆阳正是唯一的例外,九环山的限制对他没有任何作用,这个消息原本只有瞿朝皇室和宁家的寥寥数人知道,但欲乐宫等魔修八脉从宁家叛徒那边也知晓了,故而对他设计下手。 现在除了他之外,又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修能够从容进入九环山,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进入查探。 “她说自己是宁秀秀,到底是使用的诡计,还是别有内情?”怀着这样的疑问,骆阳身影没入山腹中的黑暗。 这时的宁徵言也是满腹疑团,进入洞口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能够看到的依然是漆黑狭窄的甬道,而且这甬道似乎不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四周墙壁边沿各自有不同的弧度,粗劣而浑然天成。 再次踏出一步,脚下却是悬空。 “咦?” 察觉到甬道忽然往下方折去,几乎快成了直立的阶梯,宁徵言不得不浪费宝贵的时间,坐下运功调息片刻,待得内元恢复大半后再继续前行。 她这样做实在是冒险,毕竟处境不明,后面又有人追击,但这也是没有办法,敌方势力太强,若不想被人生擒送回宁家,那就只有一往无前,继续走下去,如果运气好,那还有一线生机。 但是,这条路的尽头,会是一条死路吗? 宁徵言将纷乱的心绪平息下来,运起内元倾身一跃,足尖飞快地点在原本的甬道地面上,将下沉的速度控制在还算稳当的范围。 无边无际的黑暗寂静中,不知道这样飞纵了多久,在她前面突然闪现出明亮的光芒。 甬道再度朝下弯折,宁徵言随之踏去,顿时看到一幕奇景。 向上望不见顶,向下看不见底,四面八方,里里外外,无尽的光波如水流动,皎洁灿烂,如明月当空,清辉遥遥。 其间,不断有涟漪泛起,映照得那斑斓的彩光仿佛一颗颗琉璃抛洒,引得人的目光看向那不可捉摸的虚无,若是看得仔细,隐约能够见到许多影子从中流逝过去,有山川楼阁,人物市集,一幕幕一幅幅,如同许多图画的碎片在水中荡漾,既平静,又热闹。 这就是九环山的秘密? 被那些影像吸引,她稍一分心,立刻就立足不稳,跌落下去,好在宁徵言飞快收敛心神,注意到那光波中有晦暗的阴影。 那些都是岩石。 陡峭而奇形怪状的众多岩石都是细细长长的,勉强容得下一人站立,她好不容易在掉落之际找到了几块显露在光波之外的岩石,在那上面看去,景象又有不同。 光芒底下,居然是大片大片的、足足有丈长的鳞片。 曾经在小蛇背上待过,宁徵言立刻认出那是鳞片,然而形态却和普通的鱼鳞不同,每一片都层次分明,质地温润,色泽纯净,泛着不同的缤纷光彩,赤橙苍青,灿金亮银,照得满眼灼灼生辉。 龙鳞! 能够知道那是龙鳞,是因为她再往前看,光波中隐约有蜿蜒的长躯起伏盘旋,巍巍然,滔滔然,气概磅礴得惊人。 九环山下竟是藏了一条龙! 听到周围轰隆隆的回音之后,宁徵言才明白自己原来已经惊讶得脱口而出了,但更令她惊讶的是,居然有人开口回答了。 “不错,此地正是瞿朝龙脉的源头,半年前,龙脉有所异动,魔修八脉悄然潜入,瞒下了此事,我奉命来查,途中接下了宁家的托付,现在看来两事可并为一事。”骆阳的声音在甬道上方响起,“宁秀秀,姑且还是称呼你这个名字,你来到北疆究竟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