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秋风诗泣
茹芸微微闭了双眼,双手轻轻按了按太阳xue,当双眼徐徐睁开时,虽然已做了些准备,但太阳的余辉还是直射进了双眼,迷离了双眼,她忙低下头去。 茹芸起身,缓缓走向祁步君的书房,这个房间,这么几年来,她从未踏进去过一步。 当书房的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她以为,她会看到些什么,可没有,书房内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个书柜的书,除了那把剑外,墙上无一丝装饰。书桌上只几个毛笔,几摞宣纸,一盒砚,还有一本只看了一半的书。 她走过去,翻开那本书,是李白的诗集,显然翻看了无数遍,连里面的书页都已有些微微卷起泛黄。 茹芸不禁有些愕然,李白是个感情细腻的诗人,亦是一个多情的人,他这一身作诗无数,却唯有情诗他抒畅得淋漓尽致,每一首都那么脍炙人口。 原来祁步君竟也会对这般的诗情有独钟吗?翻到他看的那一页,是首: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何如当初莫相识啊,茹芸不禁泪水再次涌了出来,这首诗是你对着那个女子的心声吧,那我又何苦当初要与你相识?君心不似我心,我心已斐然,祁步君,这一生,你终究要负了她也负了我。 他刚劲的字落在那薄薄的一层宣纸上:“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她带走了这张纸,转身出了门,轻轻带上房门,只余那首,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她原本是极喜欢这首诗的,她亦羡慕诗中的女子,可以有这么一个人朝朝夕夕的这般思念着她,以长相思来守护着往日长相守的人,却原来,相思竟是这般的苦。 若有可能,她再不愿有这般的相思,此生只与章俊铭一起,闲时或是捉上几只蝴蝶或是品茶赏诗,视他如兄如父,便也能安然度此一生,她的人生本该是那如此的! 此时紫香已经拿着水壶出来,茹芸道:“放下吧,陪我去婆婆那里去。” 傍晚时分,祁步君回到府中,却见张茹芸并没有在院子里,一问之下,才知道,茹芸今天一个下午都陪着自己的母亲,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到现下仍在母亲的房里呢。 祁步君转身往自己母亲房中走去,但方走到门口,他却停了下来,只听得从里面传来祁老夫人和张茹芸的对话。 祁老夫人道:“茹芸啊,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去年那件事是那个混小子的错,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婆婆也希望你们俩能好好的。别再学婆婆,孤守二十年,那样的滋味不好受!一个女人家能有几个二十年啊,最好的青春年华就是在你现在的这个时候,别让如此好的韶光白白辜负了。我想君儿现在也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了他吧!” 又听得茹芸轻轻叹气又似是挤了一丝笑出来道:“婆婆,你多虑了,我早把那件事忘记了。” 祁老夫人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啊!只是,唉,茹芸啊,你也知道,咱们祁家三代单传,我和你公公虽然聚少离多,可好歹我也生下了君儿这个儿子。如今君儿已经二十五了,寻常公子家到他这个年纪早就当上父亲了。可是……可是刚刚大夫的话你也听到了……茹芸,我知道你会怪婆婆太自私,可我……我也没办法啊!” 茹芸道:“婆婆,我答应您便是了。” 说话间,祁老夫人已是见到了站在门外的祁步君,笑着招手道:“君儿回来了,来,到娘这边来坐,娘正好有话要和你说。” 茹芸一见祁步君,立即起身道:“婆婆,媳妇还有事,就先行离开了!” 祁老夫人轻轻叹息一声,她知道,虽然茹芸因为自己的原因,嘴上已经答应了,但又有哪个女人愿意拱手将自己的男人让给他人呢。 张茹芸亦不看站于门口的祁步君一眼,便擦身从他身边过去。 此刻祁步君低声道:“婉贵妃娘娘请你明天进宫一趟!” 茹芸脚步停顿了片刻,听了这句话后,她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便带着自己的婢女离去。 祁步君从袖中抽出一方绢帕来道:“这是婉贵妃娘娘让我带给你的,她说你见到这方绢帕就什么都明白了。” 张茹芸伸手接过那方帕子,帕子的右下角是她亲手绣上去的牡丹,那牡丹开得娇娇艳艳,仿如当初的自己。 泪水竟滚滚而下,虽然晋慧一直寄养在晋府,却是难得的与她成了好友,她们二人也时常偷偷出府,来到京郊外的一处水池边,二人脱了鞋袜,荡漾一池的春水。 两个无忧无虑的少女,互相追逐,嬉笑地扑蝶。 只是,这样的日子却是一无再也不复返了! 而此刻竟刮起了风,呼呼的,仿佛要将满院的树叶尽数打下来一般,所有人都以为第二天会有一场春雨要下。 竟是没想到,第二日天气却是异常的晴朗,天才不过蒙蒙亮,太阳已是悄悄地探出了头。 祁步君看了眼低头吃着早膳的茹芸道:“我先行一步,巳时的时候我来接你!” 张茹芸低头喝着手中的一碗豆浆淡淡道:“不用!” 祁步君看了一眼那个这一年以来都甚少与自己说话的女子,终于迈开步子离去。 巳时时分,春芳让官家蔡伯准备了一辆马车,她与春芳及一位马夫只三人便往皇宫而去。 因为有了婉贵妃娘娘的令牌,进宫当也容易了许多。 在宫门外,张茹芸在春芳的帮扶下下了车,她站在宫门口看了许久,这个地方,她记得,在自己还未出嫁的时候,自己也时常随老祖母到这里来。 太后甚是喜欢自己,只是今日已非往昔。三年过去了,似乎连从未变过的皇宫都要比以往巍峨了许多。 一路自有太监将茹芸引到婉贵妃的平乐宫。 远远便看到那抹淡绿色,婉贵妃知道那是茹芸来了,虽是怀着身孕,但看到自小一起的好姐妹,婉贵妃竟不自禁地向前走去。 来到跟前,茹芸却屈了屈身:“妾身祁氏茹芸参见婉贵妃娘娘!” 当婉贵妃看到茹芸的那一瞬间眼睛便已有些湿润,她忙一把拉起茹芸哽咽道:“咱们姐妹之间,你又何需弄那些虚礼!” 婉贵妃双手触到茹芸纤细的手臂,心下一痛道:“你怎地瘦了这么多?这几年在祁府过得还好吗?” 春芳红了红眼抢先道:“贵妃娘娘,您不晓得我家小姐有多苦!” 茹芸忙呵止道:“春芳,这在宫里,不可多嘴!” 婉贵妃轻叹一声拉着茹芸到了平乐宫的院子里,院内姹紫嫣红,开着无数的花,粉的,黄的,紫的,竟是各种各样。 紫香忙命人奉上刚进贡的雨前龙井茶。 茹芸接过轻轻喝了一杯道:“看来皇上对你很好,单看这茶便知道了!” 婉贵妃微微一笑道:“皇上确实待我不错。可是,你呢?自从你嫁入祁府,我嫁入这皇宫之后,我们姐妹之间竟未曾见过一面。” 茹芸黯淡了双眼,却勉强微笑道:“我还好!” 婉贵妃却觉得此时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热了许多,但看茹芸却仍穿着薄薄的冬衣,疑惑道:“今日天如此热,你怎么还穿得如此厚实呢?” 不问方好,这一问,竟让茹芸想起了三年前的事,顿时有两行清泪划下。 婉贵妃忙道:“茹芸,你我姐妹,何曾互相瞒过什么?你这是要急死我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春芳又急道:“贵妃娘娘,我家小姐……” 话才出嘴,便被茹芸一个眼神止住了,春芳只得怯生生地退到后面。 婉贵妃轻叹一声道:“在这宫里的几年,我总会想起以前我们在一起的种种,竟是没想到,三年过去了,你我之间变得如此生疏。连贴心的话,也不愿和我说了,既是如此,你又何必进宫呢!” 婉贵妃说罢便起身,欲转身离去。 “小慧!” 茹芸终于叫出口。 婉贵妃眼圈红了红,走到茹芸身边,一把将茹芸抱过,让她的头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前,任凭茹芸的泪水湿润了她的衣服。 许久后,茹芸才道:“三年前,也就是皇上刚刚赐婚不久的那年元宵,我随祁步君去灯市,因灯市突发大火,他便让一个下人送我回府。却没想到,这个下人居心叵测,将我推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好在谢先生正好路过,将我救起,否则,我怎么可能还能站在这里?可是,那次我虽被救起,却连发了几天高烧,后来虽然好转,可体内却早已寒气入侵。” 婉贵妃狠狠道:“却原来是他祁步君太过敷衍!我早就知道,在他的心里只有刘云芷,可曾会有过其他女子,可你总不听劝,你说你要嫁这世上最好的男儿,而祁步君便是你认为的最好的男儿。可这个男儿又是怎地待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