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汉辞之辩
“叉骨架到底是干什么？你还得给我解释下。”刘箫吃了那黑丸，却没有丝毫异样感。 公主回手指了下远处火把旁的三人道：“我们契丹人，如果产生了矛盾的事就采用叉骨架的方法，双方各出三名勇士参加，三局两胜，具体的比试规则，前两局双方各制定一次规则，第三场才是武力决胜。” “哦？那你给我吃那个黑丸，意思是要我比试第三场了？”刘箫明白的点了点头。 公主对他娇媚一笑：“算你这个小孩聪明。” “那你是已经预测出前两局的结果了？否则你们若是全败了，我都不用出场啦！”刘箫对这小孩的称呼已有了免疫性。 “乌鸦嘴。”公主厌恶的吐吐舌头，随即瞟了眼远处三人道，“你放心，结果我已经猜个差不多了。你看那个黑瘦的马洛兰，他是我们部落跑的最快的，也是性子最急的。中间那个赫连青户，这人最喜欢汉文化，学汉礼，通汉字。最后那个呼延邪，为人最是狠辣，武艺却是最好的，你很可能最后和他对仗。” 刘箫明白的点了点头，怪不得这公主会主动提出叉骨架，原来她早有了胜算，张口又道：“我都愿意帮你了，你总得把你的真实名姓告诉我吧？” “你们汉人真是麻烦，见到漂亮女子就想问人家名字。”公主说罢叹了口气道，“可我以前的名字又真的不想用，不如这样吧？你给我起个汉人的名字好不好？” “给你起名？”刘箫无奈的笑了笑，“我看还是算了吧！” 公主却来了兴致，不依不挠道：“那你姓什么叫什么？我随你姓怎么样？” 刘箫立时苦笑起来，这公主还真是个活宝，随便就要跟人家的姓氏。 “姓刘！”后面的老者端着田螺说道。 “哦！那我也姓刘好了。”公主高兴的原地旋了一圈。 刘箫却已是惊讶不定，转向老者道：“你如何知道我姓刘的？” 老者垂下头去低声道：“我没说你姓刘，我是说现在汉朝的皇帝是姓刘。” “哎，对了。”公主忽然指着身上的豹皮裙道，“这种大兽你们喊它什么？我最喜欢这个了。” “豹子吧。”刘箫不知道古人对野兽的称呼与现代是否一致，只能模棱两可的答道。 “好！”公主双手在面前一拍道，“我就叫刘豹。” “刘豹？”刘箫真是有点哭笑不得了，好好一个契丹公主非要取个这种男人名字，还自以为美得不行。 “哎，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赫连青户三人早已等得不耐烦，这时见公主与刘箫谈的眉飞色舞，丝毫没有叉骨架前的紧张感，又都知道这个从小就做男装打扮的公主不好对付，自然开始怀疑其中是否有鬼。 “看你们急的。”刘豹公主大喇喇的转身走过来，“本公主既然答应了你们，就绝不会反悔，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吧，第一合你们谁先来？” “韧隆！”马洛兰早就等不及了，大喊着急不可耐的冲了上来，“认者隆见转，则么嗨不处下移部。” “恩，是我提出的叉骨架，第一合的规则就由你定好了。”刘豹公主说罢回头对刘箫顽皮一笑，很明显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你说吧，要比什么？”刘豹公主举手掩在小口前打了个呵欠，“我都有点困了。” “马洛兰要求比脚力。”赫连青户怕刘箫听不懂契丹话，主动说道，同时伸手指了一圈这片空场，“就沿着这个空场外沿跑两圈，谁先回来就算谁赢，你们谁敢来？” “我，我！”公主急忙举了举手道，“我和你比试第一合。” 赫连青户三人立时大眼瞪小眼，他们完全没想到第一个出战的就是公主，更何况在部族里都清楚根本没人跑得过马洛兰。 “小心有诈。”在马洛兰经过自己身边时，赫连青户用契丹话小声叮嘱，马洛兰轻蔑的笑着点了点头。 赫连青户走到两人身侧道：“我抛起手里这个石块，它落地时你们的比试就开始。” 刘箫在旁边看着公主暗想，难道这个身材娇媚的公主真有跑过那黑猴子的本事？还是早有其它打算？ 赫连青户伸手一抛，石块嗖的飞上半空，马洛兰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半空中的石块，刘豹公主却仍是呵欠连连，对那石块瞧也不瞧，似乎比赛的并不是自己一般。 啪，随着石块落地，马洛兰如同只健硕野猴，疾奔出去，那灵活的身形几个转瞬就已跑了大半个空场，而公主呢，却站在原地动都未曾动过，还不忘伸手指点下远处的马洛兰道：“看，他跑多快。” “公主，你可是第一合的比试人哦？”赫连青户笑吟吟的走来旁边说道。 “我知道。”公主不以为意的回答着。 “叉骨架的神圣性你应该比我清楚。”赫连青户现在完全弄不清楚公主打的算盘，只能旁敲侧击希望能够找出些端倪。 “看，他回来了。”公主欣喜的指着跑完一圈的马洛兰道。 马洛兰经过公主身边时，脸上的惊讶挡也挡不住，可是两人很快就错了过去，马洛兰第二圈跑的更加努力，虽然他也不清楚公主的目的，但是他明白只要努力跑，自己就一定能赢下第一场。 马洛兰再次望见公主时，远远的就看到公主对身边的赫连青户说了句什么，赫连青户顿时目瞪口呆，举头无奈的看向自己。 什么情况？马洛兰心内更加奇异，刚到终点就准备询问赫连青户，公主却主动走了过来，面上露出微笑道：“马洛兰，你真不愧是我们契丹里风中的男子，这一场我认输了。” 认输了？马洛兰瞪眼看着她忽然用契丹话喊道：“那你怎么不在一开始就说？” 公主做了奔跑的姿势，调皮道：“我要是一开始就认输，还怎么能看清这风中男子是否真有本事？” 马洛兰彻底语塞，赫连青户走来在他肩上拍了下：“好了，总归第一场是我们赢了。”随即转向公主道，“第二场的规则你说吧！” “赫连青户，我知道你学汉礼，着汉服，阅汉典，对汉朝可谓推崇至极。”公主回手一指那位老者道：“第二合我要求比汉辞。” 短时间的沉默，瞬间赫连青户三人同时大笑起来，因为这里的人都清楚赫连青户的能力，宗族里曾有人说若是赫连青户去做了汉人，以此文武兼备之态，怕早已是朝堂名宿。现在公主居然主动要求比汉辞，还真是找对了人。 “好，这场公主若是再输了，可就得主动和我们去见太子了。”赫连青户压抑着心内的得意对公主说道，他完全没想到这次叉骨架会赢得如此顺畅。 公主报以淡然一笑道：“先等你赢了再说。” 赫连青户看向公主身后的老者道：“老头子，别怪我欺负你，可是公主自己订的规则。这样吧，咱们比试的简单些，你出题，三问之内若难住了我，便算我输。” 刘箫望着志得意满的赫连青户，心思此人定然对汉辞有着不俗的理解，否则也不会如此托大，可是公主已经输了一场，她又为何专挑对手的强项比试？如此再输了，自己可就真不需要出场了。 公主后面的老者端起田螺到口边，努力吸了几口，这才慢慢走到赫连青户对面，嗓音沙哑道：“尧舜虽优，不能使一人不刑；文武虽盛，不能使刑不用。汝可知此言之后文？” 赫连青户昂首观望，接口道：“言其犯刑者少，用刑稀疏，可也，言其一人不刑，刑错不用，曾之也。”说罢赫连青户挑衅的转视老者道：“此语乃是王仲任所言。” “国无灾害之变，民无饥寒之色，家给人足，畜积有馀。”老者面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再次开口说道。 “囹圄空虚；凤皇来集，麒麟在郊，甘露既降，朱草萌芽。远方异俗之人，响风慕义，各奉其职而来朝贺。此乃东方曼倩的非有先生论。”赫连青户说的兴起，仰头大笑道，“还有什么，一并都说出来吧！” 老者深吸一口，放下田螺道：“凡官者，以治为任，以乱为罪，乱而无责，则乱愈长矣。”说罢，双目一翻看向赫连青户。 “呃……。”赫连青户愣了愣，笑容刚消的大口微张在那里。 老者似乎知道赫连青户一定对答不出，张口又道：“人主以好暴示能，以好唱自奋，人臣以不争持位，以听从取容，君代有司为有司，臣得后随以进业。”说罢再次看向赫连青户。 “呃……呃……”赫连青户鼻翼微张，嘴巴动了几动，却都没有说出话来。 “赫连青户，这一合是不是我们胜了？”公主跳出来，微笑问道。 “不对。”赫连青户似乎骤然反应过来，伸手一指那老者，满面怒容道，“这句话是吕览里面的，吕览却是亡秦的旧书，说好的咱们比试大汉辞论，你这是作弊。” 此话一出，马洛兰与呼延邪立刻凑了上来，叉骨架在契丹是很神圣的行为，作弊比失败更加无耻，契丹人不会看不起失败者，却十分恼恨作弊者。 公主一怔，不禁担忧的看了眼老者，她本以为这老者出手，定可轻易拿下赫连青户，不想现在却被扣上了作弊的帽子，自己也会连带的被视作不耻之人。 “汉辞？”老者又在田螺上吸了口，幽幽道，“汉人的辞论皆为汉辞，分什么先秦后汉？你读书太拘泥形式、教条，难有大为。”说罢慢慢走回了公主身后。 赫连青户听罢此话，立时如霜打的茄子，木然原地，马洛兰却仍是急不可耐，跃跃欲出，以契丹话喊叫着：“杀了这个作弊者，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