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户部员外郎的烦恼
杨振对唐英的宅子还是具有很深的感情的，当初他穿越而来的第一个落脚点正是在唐英的家里，如果没有唐英给他冒名顶替他儿子唐离参加张居正宴会的机会，他也不可能有今天，而且唐英后来又送他宅子，又想把女儿许配给他，可以说对他的帮助是他一下子回报不了的。但是，后来杨振经常奔波，也没有多少时间能够空闲下来，今日来到唐府门前，心中一股愧疚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伸手敲门，眼前似乎又出现了他第一次来到唐府的情景。 杨振敲了几下门，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就退到一边，只天“咯吱”一声，门被打开了，一个仆人打扮的人走了出来，当他一眼看到杨振，眼中顿时流露出惊喜的神色。杨振认得他是唐府的一个家人，正想和他打声招呼，那人却立刻转过身去，一溜烟的跑了，竟然把他仍在了那儿。 杨振一愣，笑了一笑，不过他也不以为意，反正唐府上下他都很熟悉，不用人带路也能找到地方，他猜想这个时辰唐英应该在书房，于是，就进了唐府，向书房走去。 正要走到书房时，杨振眼前忽然出现一个身穿黄衫、绿裙的少女，杨振抬眼一望，心中又惊又喜，这少女正是唐英的女儿唐敏，她似乎正在想着什么心事，低着头，向杨振走过来，竟然没有发现杨振的存在！ 杨振假装咳嗽两声，唐敏这才醒过神来，当她看到是杨振时，脸上的表情却很怪异，但很快又表现出惊喜的神情，飞快的跑过来，嗔道：“杨大哥，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来了呀？爹爹常常盼望着你能来呢！” 杨振略带着歉意说道：“今日我不是过来看你们了吗？前些日子，一直忙于公务，你也知道，我刚去翰林院不久，很多事情还要向别人多学多问，所以一直抽不出时间，唐大人应该会明白的。” “算你讲的有几分道理，爹爹正在书房呢，我带你去吧，不过－－－－－－”唐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杨振早就注意到了唐敏的神情有点不对劲，刚才如果不是提醒她的话，可能她还注意不到自己呢。 “你去见了爹爹就知道了。”唐敏迟疑了一下，竟然没有直接告诉杨振。 杨振感到奇怪，按理说，唐敏对他一向是言听计从的，怎么会拒绝告诉他呢？看来唐英一定发生了重要的事情，想到这儿，他无暇再向唐敏询问，不由加快脚步，走到书房门口，唐敏就跟在他身后。 走到书房门口，向里一看，唐英果然正坐在书案前，他两眼呆滞，正盯着书案出神，完全没有注意到杨振二人。杨振走进去，到了他身后，轻声说道：“唐大人，一向可好？晚辈过来拜访你了。” 唐英猛然回过神来，他回头一看是杨振，露出笑容道：“原来是士奇啊，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啊？老夫竟然没有发现你来，真是多有怠慢了。” “唐大人千万那不要这么说，士奇如果当初没有您的照顾提携，哪里会有今天的我啊，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竟然这么多日都没有过来看望你，真是不应该啊。” “士奇实在太见外了，你能过来，老夫就感到万分的荣幸了，怎么会说责怪的哈？那不是太不识趣了吗，哈哈！士奇，我们不要光顾着说话，还是先坐下来边喝茶边说吧。” 二人坐下后，唐敏很快就端上可茶水，然后就默默的站立在唐英的身后。 “士奇今日登门一定有事吧？你有事尽管说，老夫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不会推辞。”唐英试探着问道。 “没事，没事，今日过来，只是想与唐大人叙叙旧，并无特别的事情。”杨振连忙解释道，他怕不说明白，反而弄得唐英紧张。 唐英将信将疑的望着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乘机掩饰下内心的疑惑，放下茶杯说道：“士奇能来，说明还记得老夫，老夫感到很欣慰，当初并没有看错人，你的确是个可造之才，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了。” 杨振被他说得惭愧，但当他看到唐英眼中那激励的神色，又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当得起这声称赞，不觉挺直了腰板，脸上显现得尽是一副自信满满的神色。他说道：“唐大人真是太抬举士奇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出色啊，不过，我确信可以做到唐大人期望的那样，不会让你失望！” “好！有志气的男儿就该这样，不枉老夫对你所做的一切，不过，将来的路还很长，你切莫得意忘形啊，一切还得小心行事才行。”唐英语重心长的嘱咐着杨振。 “是，是，晚辈一定谨遵唐大人的教诲。”杨振连忙答道。 如果说以前的唐英对杨振还抱有其他心思的话，那么今日的他完全是一副长辈对晚辈的谆谆教诲，杨振虽然现在事业有成，前途似乎无限，但毕竟在京城没有一个亲人，内心还是孤单寂寞的，所以对唐英一家具有一种很强烈的亲近感。 正因为如此，他才细致的察觉到了唐英眉头之间的一丝忧愁，不由得关切的问道：“唐大人可是有什么心事？您有烦心事尽管说出来，晚辈也许能帮得上忙呢？” 唐英欲言又止，他将茶杯重重的放到桌上，叹了口气。一旁的唐敏却着急了，说道：“爹爹，你就说给杨大哥听吧，也许他有办法呢！他现在不是翰林院的侍读吗，跟皇上也走得比较近，而且首辅大人都很器重他。” “你一个小女孩家懂什么！”唐英狠狠的白了唐敏一眼，吓得唐敏急忙推到了一边，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唐大人，你就不必责怪她了，她也是为你好嘛！不过，她说得也有道理啊，虽然晚辈没有她说的那么好，但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您又何必怕说出来呢！”杨振不忍心见唐敏受责怪，忙为她说话。 “好吧，那老夫就说与你听。”唐英终于松了口。 “事情是这样的，自首辅大人推行新政以来，在‘考成法’方面犹为严厉，规定征赋不足额的，巡抚和巡按御史听纠，府、州、县官听调。所以它像一根鞭子，督促各级官员不得不为开源节流方面狠下工夫。每年户部为各级地方府衙定下一个标准，到了年末，根据报上来的数字呈报到内阁，内阁按照成绩的高低，高于标准的将给予奖励，而低于标准的则会给予严厉的惩罚，轻者降级罢官，重则流放入狱，所以一到年末，各级官吏为了达到这个数字，横征暴敛、巧取豪夺、虚报谎报，无所不用其极，其根本目的就是为了完成户部的指标，但吃尽苦头的却是下面的百姓，他们不懂其中的缘故，所以对所谓的新政非常的不满。朝廷看到的只是一个个好看的数字和一群邀功领赏的官员，哪里知道百姓的苦处呀，首辅大人只知道有人反对新政，一概以迂腐守旧论之，却不明白这反对之声绝不是空xue来风。” 唐英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连连叹息，他喝了口茶水沉默了，似乎在想着什么问题。杨振听了，内心也是感慨连连，张居正的新政出发点绝对是好的，而且从理论上来讲，不仅能给老百姓带来实惠，对国家财政也是大有裨益，但他一味追求表面上的成绩，而忽略了地方府衙推行的时候遇到的实际困难，只以一个死板的数字作为衡量的标准，让各级官吏闻风色变，纷纷不择手段来达成目标，以致于新政在推行中遇到了上至朝廷官员，下至地方百姓的纷纷反对，而张居正却只以强硬手段弹压，矛盾越来越为激化，这恐怕就是唐英烦恼的原因吧，毕竟户部正是夹在其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