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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节 踏入死地的男人

    “哎,小姐!小姐你别拽了……我走,我跟你走还不行吗?”

    梁言苦笑着说道。

    听他这句话,莫语琴才总算松开了手。虽然不知道洛羽晨学姐和余敏儿究竟在打什么算盘,不过既然让她这么做了,应该有着某种深意,莫语琴别的什么都不管,眼下只求完成任务。无线摄像头的事情,她并没有打消对这个男人的怀疑,不过看他矢口否认的样子,似乎也不像是作伪,那么……

    难不成是以前的客人留下的,比如说那个灵异节目组,或者是警察?但她们这几天洗澡都没有发现么?

    不过眼下,考虑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两人都已经走到电梯门口了。莫语琴放手之后,梁言倒真是乖乖听话地跟在她身后,每逢对上莫语琴的目光就要咧嘴苦笑一下,好像蒙受了天大的冤屈似的。趁着等电梯的工夫,莫语琴回头瞥他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嘟哝道:

    “别以为摆着那么一张脸我就会放过你,就算不是你干的,你身为管理人没有尽到保护客人的责任,这一点你也难辞其咎。更何况你还没有摆脱嫌疑,而且就目前情况看来,你还是嫌疑最大的,懂吗?”

    “这个我知道,你已经说过一遍了。”梁言挠着头说道。

    “哼,我就是看你那副嘴脸不爽,有意见啊?”

    “不,完全没有……”

    电梯门在莫语琴身后“叮”的一声打开。

    “真是的……弄出这么麻烦又恶心的事情来……”

    莫语琴一边嘀咕着,一边转过身去,刚刚想要走进电梯,身体却是一顿。不知怎么,视觉暂留似乎把什么东西在瞬间印在了她的视网膜上,莫语琴眨着眼睛,那信号被视神经传到大脑皮层的时候,出现在意识之中的,是一个穿着白色浴袍,披头散发的女人身影。

    在哪里……看到的?

    她回过头去。

    身后是梁言那张她看了就觉得讨厌的面孔,带着同样让她厌恶的假笑,他的身后,则是旅馆长长的走廊。自从鬼哭事件发生之后,这里的来客数量直线下降,莫语琴都有些怀疑这一层是不是除了她们几个加上这个猥*琐男以外就没人住了。

    走廊上并没有半个人影,无论是不是穿着白色浴袍的女人。

    是自己……又看错了?莫语琴眨眨眼睛。是在浴室里看到那该死的无线摄像头的后遗症,因为当时被吓到了,所以现在又出现了类似的幻觉?一想到这里,她就愈加憎厌面前这个男人,而与此同时,梁言却恰恰以皮笑rou不笑的表情说道:

    “怎么了小姐?电梯来了,上去啊,要不然它要关门了。”

    莫语琴心里一口火气就这么上来了,她觉得这男人纯粹是***丝一个难怪到现在都没找到女朋友,我好歹还是个病人现在有异常状况你看我脸色不对就不会关心一下吗?她都没想着自己现在生龙活虎的样子哪里像一个病人。总而言之她深吸气张嘴就是一口怒骂要出声,可对上梁言双眼的时候,那一声却硬生生地憋在了嗓子眼儿里。

    她看到了那“幻觉”的正体。不,既然说存在“正体”那就不应该再称之为幻觉,可莫语琴的大脑还是一时没有转过弯儿来。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梁言的眼睛。

    是的,他的眼睛。

    他的眼中,当然映着正在面前的莫语琴的身影。

    但并不仅此而已。

    莫语琴呆呆地看着这个男人那浑浊的瞳孔,那之中,在她自己愣住了的身影之后,另外一个影像正站在那里。那是一个穿着白色浴袍,头发湿漉漉的女人,她的双眼通过男人的瞳孔与莫语琴的视线交汇。

    她……是在……

    莫语琴缓缓地转过身去,再一次面对着打开的电梯里面。

    鬼魂是不可能用rou眼直接看到的,这一点她们在凌晨时分搞明白了。电梯里面当然是空无一“人”,但是莫语琴的目光却并非在看着电梯中间,她看得是那电梯对面的反光墙壁,那如镜子一般,映照出了那个几乎要让她尖叫出声的恐怖身影!

    “它”在这里!

    她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双脚麻痹了,而这一次和淋浴时分发现自己在被偷*窥时的感受完全不同,这一次是“外在”,真真实实能够明白的“外在”的恐惧降临了。莫语琴想要后退,但她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它”离她太近了,近的只要伸出手来就可以把她抓进去。进到哪里,莫语琴不知道,但她感受得到那份杀意,她知道自己一旦“进去”就再也没可能出来了。

    “小姐,你倒是进不进去啊?你不进我先进了哈。”

    世上偏偏就有着这样的傻瓜,梁言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莫语琴的异状,他直接从莫语琴的身边绕了过去,径自走进了电梯里面。莫语琴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的倒影和“它”的倒影重合在一起。接着……

    倒影里面,一只苍白的手臂伸向了cao作面板的按键,在梁言惊讶的目光之中,电梯门缓缓地闭合了。

    耳旁传来的男人沉闷惨叫彷如隔了半个时空那般幽远,莫语琴再也听不到,她刚刚从发烧之中恢复过来的虚弱身体在原地摇晃了两下,眼前发黑,终于坚持不住,倒在了旅馆走廊如血般红艳的地毯上。

    ……

    余敏儿掀开垃圾桶的盖子,把它倾斜过来瞄了两眼,然后伸手掏出了一个烟盒,盒子上画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啃竹子的熊猫形象。在洛羽晨学姐的注视下,她一脚踢开垃圾桶,打开烟盒盒盖倒放,两件东西滚到了她的手里,一个是上面印着五个鲜亮字母的烟蒂,而另一个,则是一张黑色的内存卡。

    “到手。”

    说出这话的同时,扎着短马尾的女孩终于松口气似的,朝学姐亮了亮手中的小卡片。洛羽晨有些不敢置信地接过去,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着,那样子简直像是个刚得到了最新款芭比娃娃的小女孩儿。

    “就这么……但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问道,“你怎么知道它被扔进垃圾桶里面的?”

    “猜的。”余敏儿摊手,“之前不是就说过了吗?如果豢鬼人没有得到内存卡,而它又不在房间里面的话,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节目组中,有人把它放到了别的地方。而从监控视频中可以看到,节目组回来之后,就只有那个邓远出来过。在他进入413房间之前,也只做过一件事,那就是把烟盒丢进这个垃圾桶。所以我就猜测,内存卡会不会就被他装进烟盒丢到了垃圾桶里面。很幸运,看样子旅馆最近生意真的很差,连垃圾桶都没人清理,不然的话我们就真的找不到这东西了。”

    “但是……那个叫邓远的,他为什么要把内存卡拿出来,又为什么要丢掉呢?”

    洛羽晨把内存卡递回到余敏儿手里,很是不解地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他。”余敏儿眯起眼睛,“不过,倒是有一个猜测。”

    “猜测?”

    “那家伙是为情所困啦。”余敏儿解释道,“姓梁的不是说了么,那天晚上,邓远和节目组另一个名叫龚本辉的胖子吵起来了,舒然学姐发来的资料上写着呢,他们两个人都对节目的主持人白乐优有意思,但条件却不一样。这个姓龚的胖子是个富家子弟,他说要带白乐优回大陆去结婚,能够给她一个美好的生活,可是这个姓邓的就没有那么好的条件,于是他就拿上了自己唯一的筹码,准备去和白乐优表白,做最后一搏。”

    “唯一的筹码?”洛羽晨问,“你指这张内存卡?”

    “对,内存卡里很可能装着他们拍到真实存在的‘灵异’的证据,也就是鬼魂。如果白乐优接受了他,他就把内存卡给她;否则就自己一个人心灰意冷地离开。他先把内存卡丢掉,或许是准备万一被同伴发现自己偷拿了内存卡,让他们搜身发现不在自己这里,他就可以抵赖。”

    “听起来真没意思,都是你猜的?”洛羽晨嘟哝着,“但是……一张内存卡,哪怕里面记录了世上存在灵异的证据,真的拍到了鬼魂,那又有什么用呢?就算交给了白乐优,她也不可能凭借这么点儿东西让自己出名,让节目火起来吧?观众也都只是普通人,他们不想相信的东西,就会想方设法让自己不去相信。就算在视频里看到了鬼魂,他们也只会说那是伪造的。”

    “那又如何?”余敏儿笑笑,“就算那张内存卡一文不值,但对于邓远来说,那是他唯一的筹码。就像是一个乞丐,你手头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角钱的硬币,尽管脏兮兮的,而且一角钱现在什么都买不到,但是你还是不会舍得把它丢掉,对不对?因为除了它以外,你就一无所有了啊。除了用它去拼之外,你还有什么别的选择么?”

    这么说着的时候,余敏儿的话语完全没有半分生硬卡住的地方,整段话如同早就背好了一般,溪水一样从她的唇间缓缓流淌而下。

    洛羽晨愣了一下,然后也笑了起来:

    “说得这么有哲理。跟谁学的?”

    “自学成才啰。”余敏儿说着,推开没锁的414房间房门,洛羽晨学姐跟在身后。

    洛羽晨没有听明白,但也没有多问。如果换作苏凛,或者是时天允那个死鬼在这里,或许能够听懂余敏儿话中的意思。她当然能够理解邓远的心思,尽管只靠猜的。因为大致来说,那个叫邓远的,和她是同一种人,至少和过去的她是。那个时候她无依无靠,只能凭借自己的性命去拼,赢了就是活着,输了就死,未来简单得像是一道选择题。

    但她选错了一次,却没有死成,有人把她给捞出来了。

    这个世界上,感动的形式有很多种。有时命运像叶芝,花了一生去爱一个女人,可却永远站在没有结果的边缘守望;而有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心动,就只在一瞬间,你看他着急的脸,看他喷着唾沫星子说不允许你死这样大男子主义的强硬话语……那一刹那你就喜欢上他了呗,什么也不为,就只是因为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愿意用命去护着你,换你好好地活着。

    她答应那个男人要努力地活,跟他一起活,答应了的事情就要做到。余敏儿现在就很努力,不仅因为她不想品尝死亡的痛苦,也是因为她不想去体验失去的滋味。

    索妮仍然站在阳台上。莫语琴还没有回来。眼下两人也顾不上她,余敏儿随手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铺在床上,把烟盒和烟蒂都丢了上去,再把内存卡放在中间,先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干嘛?”洛羽晨学姐眨眨眼睛表示对余敏儿的举动十分不解。

    “给苏凛发过去。”余敏儿嘟哝,“他说‘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你们知道了什么,就必须让我也知道。线索很可能就隐藏在极为细微的地方。’真麻烦,是不是?他跟我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就像是在照顾小孩子。”

    但是你还是信任他,所以全部认认真真地照做了。洛羽晨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这话却在舌尖转了一圈没有出口。现在关键是看看内存卡里到底都存了些什么东西,而不是欣赏余敏儿红着脸吵吵闹闹的样子。

    余敏儿伸手把那烟盒烟蒂连同卫生纸一起丢进了垃圾桶。这小玩意儿倒真是可怜,从刚才到现在只是经历了被丢弃场所的转变而已,从一个垃圾桶到另一个,中途唯一可称为“艳福”的或许就是被一个不算漂亮的女孩在手上摸了两把。

    两张床中间有一台大电视,旅馆的标准配置,不过这两天它都没有被开过,身处在灵异故事中谁还有闲心去看电视?她们现在经历的事情如果被拍出来都可以成为一部十分叫座的恐怖片了。

    内存卡当然不可能直接连上去,不过这东西可以插在手机里面,然后接上USB用电视观看。不是大屏幕比起手机那几寸看起来更爽的问题,而是放大之后,更容易发现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细节。

    今天又是一个阴天,空气中透着干燥阴冷的味道。明明是大白天,窗外却没有一丝温暖的阳光射入进来。两人都站在一边,紧张地盯着电视中已经开始播放的视频。学姐给的资料中说得没错,那个名叫吉友的摄像师真的是“走到哪儿拍到哪儿”,视频开始就在祥云街上他们一行人还在行进的时候,不远处,她们监视了三天——准确来说是两天——的状元小区四号单元楼矗立在那里。夜空之下,如同一个冰冷蹲伏的巨人。

    从这里开始,两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跟随着摄像机的镜头,她们清楚地回顾着那天夜间,那五人的所有行动。包括在主持人白乐优的带领下,几人气喘吁吁地爬上四楼,却在女画家庄璐的面前吃了一个闭门羹;接着是又一窝蜂涌到楼下,和看管理室的老大爷打听楼上住户的消息,那信息都和索妮问回来的别无二致;再然后,几人发现白乐优失踪,在单元楼周围分散寻找,直到在三楼304室门口集合,擅闯民宅。

    余敏儿眯紧了眼睛,这是她头一次看到304房间内部的样子。豢鬼人的家,倒和普通的房子也没有什么不同,茶几地板上杂乱不堪,显然不是那个据说“有洁癖,每天都要打扫一遍卫生”的邹宁宁在家时应有的样子。男人的卧室门口渗出了一滩清澈的水迹,看上去也有些值得注意。最后,是那扇被胖子龚本辉擅自推开的门,那里面——

    “……蜡像?!”

    看着视频中的影像,余敏儿和洛羽晨对视一眼,然后回头看向阳台拿着单筒望远镜的索妮。显然,这一具蜡像应该就是余敏儿在望远镜中见到的那个不会动的女人了,蜡像当然应该是不会动的。但是……索妮那天却说她看到了这个女人在房间里面走动,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说鬼魂就附身在这具蜡像上吗?

    还没有时间思考,余敏儿继续往下看去,五人进到房间之中调查,接着那个康宇却突然出现在门口。不需要学姐在一旁解说她也能认出来。他看上去真是冷冰冰的,面无表情,可却似乎是怕被五人发现了什么一样,紧张得动作僵硬。五人都被吓了一跳,邓远连忙把自己刚刚扔掉的熊猫烟蒂从床下捡了出来,吉友险些把扛在肩膀上的摄影机丢掉,画面一阵晃动。

    “等等!”余敏儿叫道,“学姐,刚才那个画面,倒退一点,几秒钟就够!对,对,就是这里!”

    画面跳回了一身黑的康宇出现在门口的瞬间,紧接着是画面的摇晃。余敏儿瞪大了眼睛,生怕自己错过了那个细节。而这一次,洛羽晨学姐显然也注意到了那里。当那一幕再次出现的时候,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之中惊恐与激动相互交杂。

    没有错!就在这里,这视频之中真的拍到了鬼魂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