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节 摄影师日记2日
11月2日,星期五,天气晴。 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夏小姐给我发的短信。莱斯咖啡屋的8号桌,已经预定好了,要见的那个何总的儿子会穿着白色衬衣在那里等着。于是我在咖啡屋大厅里面张望了一下,8号桌是靠窗的位置。 但是,那里还并没有人在,只有桌上摆着一杯冰咖啡,或许是前一位客人点了没要的,但服务生还没来得及收拾。 我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旁边的服务生是个小姑娘,或许是在这里打工的大学生。我说道:“我是预订了8号桌的,等人,麻烦先上一杯冰咖啡。” 那个小姑娘愣愣地看了我一眼,露出疑惑的目光,然后伸手指向桌上的另一杯冰咖啡。我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 “把那个拿走。” 新客人来了当然就要把之前客人点的东西撤下去,好好收拾桌子。这个小姑娘一看就是新人,真是迟钝得可以。 她瞪着大眼睛,迷茫地看了看我,又看看那杯咖啡,伸手把它拿走的时候还有些不情不愿。我没理她,跟夏小姐约好的时间已经到了。但那个小子还没有来,考虑到对方是有心理疾病的,就姑且原谅他吧。不过我也没打算在这里等上很久,最多一小时。 我无所事事地喝着刚刚端上来的冰咖啡,黑皮日记本也放在桌上,但EOS却没有挂在脖子上。因为今天早晨下班的时候,我在商业街的街角那里恰巧看到了一家照相馆,也不知怎么的,就有种想要把相机里的照片冲洗出来的想法。我想,或许是能够拿在手中细细观赏的相纸对于我们摄影师来说本身就充满了魅力吧? 想到这里,我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 到达公司的时间是七点五十,大部分人都已经从惠天理财公司离开了。虽然也可勉强称作是“同事”,但从我身边擦肩而过的面孔中,却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不认识的。当然了,我上班的时间和他们刚好错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继续沿着走廊往前走,已经有不少办公室都熄灯了。夏小姐却还站在走廊尽头的员工休息室门前,看上去有些焦急地等待着我。 “你可算来了。” 看到我终于出现,夏小姐好像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忙不迭走了过来。我总觉得她的表情之中似乎隐藏着什么,但联想到她胆小的性格,似乎不管出什么事情把她吓到都不足为怪。总而言之,我先倒了个歉: “对不起。嗯……我在那家咖啡屋的8号桌等人等了很久,不过何总的那个儿子一直都没到。” 这并不是我的过错,不过好歹也是夏小姐费心帮我联系的,我觉得还是老实告诉她比较好。 “嗯?没去?” 夏小姐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然后说道: “这……这不可能啊,何总明明说,是把他送到那儿之后才走的,怎么会没去呢?” 她沉默了,我觉得或许她也和我想到了同一个地方:既然对方只是个精神病人的话,不管出什么意外都是有可能的吧。 果然,两秒钟后,她就摇了摇头,像是迅速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她看着我的眼睛,十分郑重地对我交待道: “呐,今天晚上一定要认真巡夜,记得至少要把公司逛三圈,每四个小时一次。如果发现有什么特殊状况的话,明天早上跟我说一声再走,行吗?” 这番话她前两天也跟我说过,当时我并没有怎么在意。但是听说了公司里发生的事情之后,现在却是不注意都不可能了。我皱起眉头,问道: “那个,又……出什么事情了吗?” “嗯?没有啊,没出事我就不能交代你了吗?”她这么反问道。 “哦,也不是……” 我挠了挠头。她说得对,就算没有什么事,这样交待也是正常的。 我又问道:“那么,今天有人留下来加夜班吗?” 我心里是带了些期盼的。前两天守夜的时候,就是因为有人留在这里陪我,我才没有感到多么恐惧。林维那家伙虽然不怎么靠得住,自始至终也没有帮过我什么,但如果他不在这儿的话,我真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 这就像是小孩子去黑咕隆咚的地方,总需要有个大人陪着一样。如果真有妖怪的话,就把大人小孩一起吃了,陪在身边又有什么用?主要就是个心理上的安慰。而我现在想要的也就是这个,只不过—— “没有。” 夏小姐摇了摇头。 “今天没有人加夜班。” 没人…… 听到这个答案,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不过还是强打精神应了一句:“是、是吗……” 失望是必然的,不过仔细想想的话,林维在今天就应该把工作完成交付了,当然不会再留下加夜班。而除了他以外,公司里又有谁敢留下呢? 但是,夏小姐的目光却不知为何有些闪烁。她又交代了我两句,这便匆匆离去了。而这个时候,公司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走了,只剩下零星几个人还在收拾东西。我走进员工休息室,把刚刚从照相馆里取回来的EOS和一袋照片都放在桌子上,打开台灯,摊开黑色笔记本。钢笔不需要我来准备,是一直在抽屉里和墨水放在一起的。我一开始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个临时工,随便动办公室里的东西不太好,可想想也不过只是一点墨水而已。因此就无所谓了。 台灯是充电式的,趁着现在没有关电闸,还能够再充一会儿。但我却发现,日记本已经只剩下最后两页了,而当我把今天的内容记述上之后,最后一页纸也已写满。没办法,一来是因为我的日记内容太过杂乱,像是流水账一样;再者,这也只是在地铁站购买的便宜货,总共也没有多少页数。 看着墨水未干的痕迹,我不由得突然想到—— 日记已经记完了,这是否意味着,我的时间也就到今天为止了呢? 伴随着这样毫无理由的荒谬想法,我苦笑一声,把钢笔扔在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