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螭蛊
第六十八章、螭蛊 慕容谦看着眼中黯然无光的沈汐,只想将她好好地护在身下,可他也知道,就凭现在的自己,根本不可能办到。 他不知道仇恨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什么样的感觉,虽然慕容厉一向都对他很严苛,他也曾经恨过他的霸道专制,但亲父子间哪有什么隔夜仇? 可是沈汐,她恨姜维,恨进了骨子里,这已经是无可逆转的事情。 大概是还抱着一丝丝的希望,慕容谦试探性地告诉沈汐姜维命在旦夕的现状,他想要的无非就是证明沈汐还是爱着自己父亲的,可他没有想到,沈汐的反应会那么冷酷无情。 “他快要死了?他怎么能这样轻松地就死了呢。”美艳无双的脸上,尽是他看不懂的感情。 “老天爷到底还是对他宽厚,让他这样简单的就得到解脱,倘若他不死,我又能够逃出生天,我会亲手将他扔进这个阴森恐怖的地方,折磨他二十年。”说着,沈汐咯咯怪笑,好像真的看到了自己幻想中的场景,她的笑声越来越大,慕容谦看她的眼神也渐渐发凉。 她是这样一个可怕的女子吗,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你觉得我很可怕是不是?慕容谦,其实你一直都看错了我,你眼中的沈汐,善良高贵,不染尘埃,可你睁大眼睛看看,你眼前的这个女人,她所爱的人已经被一一杀死,她什么也没有了,如今她能活着,只是因为仇恨。”沈汐停顿了一下,突然拿起地上一个瓷碗的碎片,毫无预警地就往自己纤细的手臂割了很长的口子。 鲜血顺着光洁的肌肤流淌下来,慕容谦愣在那里,眼前只有猩红一片。 “我这满身的伤痕,都是要提醒自己,从前的从前,有个名叫沈汐的姑娘,她有多傻,又有多天真。带上坚强的面具,她就是战场上勇猛无畏的‘杀神’,可当她取下面具,她就成了一个软弱无力,任人宰割的可悲女子。” “可你有我保护你,我不会让你任人宰割,你也不是软弱无力的女子!沈汐,你不要这样吓我。”慕容谦显然是被这样的沈汐惊吓到,他默默的感觉到在这个女子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正潜移默化地改变,他害怕会失去那个一笑倾城的姑娘。 “戴上面具,我还能以报仇为目的活着,脱下面具,我会死的。”她慢慢抚上眼前俊美的那张脸,凑近到他耳边,轻声低语。 这样的沈汐,是慕容谦从不曾看到过的一面,妖冶魅惑,充满了危险的意味。 暗处的白晓静看着这受尽苦难的两个人,心中五味杂陈。 她很矛盾,沈汐说的没有错,于现在昆国的情形,内忧外患,善良和纯真不能带给她任何好处,唯有戴上冰冷的面具,她才可能有这一线生机。 可令白晓静觉得疑惑的是,沈汐的话中有话。 她说她要报仇,好像言语之中对自己能继续活着很有把握,她的自信是从何而来? 莫非,她还有什么秘密瞒着所有人么。 慕容谦知道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他没有觉得伤心,只是觉得很失望。 他原以为自己这一切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换得沈汐一次的回眸,也抱着一线希望,她可以放弃仇恨,毕竟她亲口答应要同他走。 为何还要自欺欺人呢?他笑自己。 当他知道司徒雪失踪,生死未卜,姜维怒斥沈汐只是司徒雪与洪国将领王湛生下的野种,他就知道,一切都不能挽回了。 是他将自己看的太高,以为爱总能化解恨。 面对恨意坚决的沈汐,他觉得自己的爱变得无足轻重起来,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有挫败感。 “慕容殿下,在我们分开之前,我想再问你一句话。”沈汐突然变了语调。 “你说。” “你对我的感情,是真的吗。” 这是第二次,沈汐问他这个问题,上一次他毫不犹豫地给了肯定的答案,这一次,他却有些犹豫。 不是因为犹豫爱不爱沈汐这个问题,而是他不知道自己给出什么答案,会让沈汐更好过一点。 “是,我对你的感情,毫无一丝虚假。” “那么,我还是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不论是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沈汐勾唇一笑,她早就知道慕容谦会这么说,她就是知道。 因为她也一样,对他的感情,毫无一丝虚假。 白晓静惊讶地看到沈汐主动靠进了慕容谦的怀里,将脸牢牢贴在他心口的位置。 “永远不要娶姜喜,所有姓姜的女人,你都不许娶。” 慕容谦此时的姿势,看不到沈汐的脸,可白晓静却看的清清楚楚。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满是凄怆,一滴澄澈的眼泪无声无息地划过她的脸颊。 她是故意的,因为不想让慕容谦看到,所以才主动的将脸埋到他胸前。 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要抛下他呢,白晓静心中感叹。 沈汐的这个要求在慕容谦耳中完全成了另一幅样子,他天真的觉得,沈汐毕竟还是爱他的,不舍得将他推给别人。 只可惜,不论是白晓静,还是慕容谦,都没有听出沈汐话中真正隐藏的意义。 她不在乎慕容谦将来同别的女子结婚生子,甚至发自内心地希望有朝一日他可以忘记自己,好好地生活,只是他的妻子,不能姓姜。 重点就在这里,她不愿意看到自己所爱娶了她仇人的女儿,哪怕那个女孩是她同父异母的meimei。 她不想有一天对他举刀相向,她不想,也不愿。 这世上有很多路只能由自己一个人去走,比如她现在选择的那一条。 对别人来说,这阴森可怕的死牢或许可怕至极,但对沈汐而言,却是她涅槃重生的居所。 忘川之水,虽然难解,却也不是无解。 她已想起往昔,所有的所有,那些参杂着爱与痛,仇与怨的记忆,如同洪水猛兽席卷而来,她躲不开。 她的记忆里,宫少陵不是宫少陵,他叫齐恪,他的剑那么锋利,眼神那么冷峻。 那夜,他高高在上的坐在马背上,俯视着身受重伤倒在苍茫雪地里的自己。 他说,沈汐,我赌你终有一日还是会回到我的身边,你会放弃现在的身份,除了我,谁也不可能救得了你,你敢不敢同我打这个赌? 那本是三年前的事情,可现在沈汐不得不佩服齐恪,他在三年前就预想到了今日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