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9 清冷
“COCYTUS（克赛特斯）”的内部，茎道修一郎站在由数百阶台阶构成的平台下方，仰视着高处被束缚着的少女和她背后台阶的顶端，沉睡在无数结晶“囚笼”之中的樱满真名。 平台下是深不见底的血池，紫银色的病毒结晶围绕着它周围巨大的轮廓逐渐升高，直到像是托举般支撑起整个平台。 “你终于来了，茎道君。” 蓦然出现平台上的佑俯视着茎道。 在他身边的，是低垂着头颅毫无知觉的楪祈。晶莹的薄纱轻轻罩在少女身上，从这里一直绵延到最上方樱满真名所在的高台前。 当时间终于来到这一刻，如茎道修一郎这般不苟言笑的人也不禁露出了激动的神情，他等待了太久，也牺牲了太多了。 【只要片刻，就一点点时间，玄周，只要再等我一会儿就好了……】 他顺着阶梯一步步走到佑所在的平台上，踏着漫过脚踝的血液走到少女面前，将不断向四周辐射着辉光的起源之石从容器中取出，把那根金属容器随意地扔下了平台。 “开始吧。” 佑将要举行的仪式将会把高台上的“夏娃”，也就是樱满真名的灵魂注入到楪祈的体内，使她以“夏娃”的身份复活。届时“失落的圣诞节”将再次降临，奏响默示录般的人类淘汰与进化之曲。 “很快你就将以‘亚当’的身份迎接新时代的来临，”佑接过茎道修一郎递来的起源之石，将它盛放在缓缓升起于楪祈面前的圆柱上，“成为‘夏娃’的伴侣，成为新一代人类的始祖！” 而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出现并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啊，很抱歉，在你们美梦还没做完的时候就把你们叫醒了。” 云雾散开后，纪落尘的身影在显现在之前茎道修一郎出现的位置。 “纪~，纪~，纪~……你果然还是找到这里来了。” 佑像是面对老友的恶作剧般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我以为上一次战斗之后，你会更清楚我们之间的差距呢。” “所以我这不是又来了吗？” 敌人的悠闲肆意，那种屈辱的感觉，纪落尘怎么会忘记！ 但是现在的他已经不同了。 佑像是施舍般施施然走下平台，在纪落尘面前站定，嘴角一勾，身影瞬间模糊起来，犹如利箭般刺向少年！而对面的纪落尘也是同样的动作，两人就像开足马力火车，完全不计后果地撞在一起！ “真是愚……” 一个瞬间的交锋后他们彼此背对站立，而佑的那个“蠢”字再没能吐出来。 因为他白皙的脸蛋上，有一道细小的红痕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延展开来，而这条划痕最终形成的伤口，几乎在他的颧骨和耳垂间画出了一条线！ 两人同时转身彼此相对，白衣猎猎的纪落尘毫发无伤！ 这就是纪落尘的觉悟！ 挥剑的双手不再迷惘，他的意志坚定，心境坦荡。丢掉‘枷锁’的他能够最大限度的发挥自己的实力。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虽然脸颊上的伤口几乎是转身的功夫便已经痊愈，但佑已经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无法战胜对方了。他在心中震惊于纪落尘实力成长之快，但表面上却仍旧是那副令人生厌的微笑。 “不愧是夏娃钦定的‘亚当’，只不过短短几天没见，你就又变强了不少。” 佑轻抚着自己脸上刚才被纪落尘划伤的地方，如同狩猎的猫科动物般眯着眼睛。 “你已经证明了自己还是有资格成为‘亚当’的。”这个粗眉毛在纪落尘的注视下渡着步子，最后正好挡在通向平台的阶梯前。 像是恶魔般的低语着直达内心的文字，他的笑容愈发的令人不适了。 “那么你内心的选择呢？是不是也像你挥剑的双手那样坚定呢？” 纪落尘深吸了口气，反手将大剑收回风衣中。 他遥望着高处被束缚在病毒结晶尖刺上的楪祈。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你的实验室里……” 【上钩了！】 发现纪落尘竟然真的没有直接打过来，而是在那里一脸傻笑的说着话，让佑在心里着实松了口气。 “……那时候，她在我的怀中醒来，当我看到她那双鲜红的眼眸时，竟然没有一丝我本来以为会有的怜惜。”纪落尘的双眼看着远方，目光仿佛穿越了时间，回到了他救出楪祈的那一晚。 “我对她的了解远在于她诞生之前，那个时候我觉得我喜欢她，更加真实的原因就是出于一种怜惜。” “而当我们的目光相遇的那一刹那，我才知道自己错了，那种情感早已经随着时间升华，成为了当时的我认为是‘爱’的情感。” “我鲁莽的宣布了对她的感情，从没有考虑过她的意愿，随着我们朝夕相处的时间渐渐增长，”纪落尘的眼神中有一种文字无法描绘的情感悄然出现，“我发现自己对另一个人的情感悄然滋生蔓延到再也无法压抑下去的程度了。” “樱满真名。” 提到这个名字时，纪落尘眼神中的情感又变得简单起来，只有悔恨和歉意。 “我曾天真的以为我和真名能够一直保持一种兄妹的关系相处下去，即便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对我的情感并不是这样的。” “但时间无情的证明了，自欺欺人都是徒劳的。” “或许早在那天的教堂前她在我怀中闭上双眼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但我却仍旧把这种情感压抑在内心中，继续着我认为‘应该的’‘对的’态度去面对她。” “祈跟她的性格完全不一样，但和祈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举手投足间我却总能看到她的影子。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应该再也无法用单纯的兄妹之情去看待我与她之间的关系了。” “我记得你曾说过我把祈看成了真名的替代品……” 纪落尘自嘲地苦笑了两声。 “在我静下心去思考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那段时间的确如此……如此……如此地，无知地，伤害了一个人。” 佑的表情有些奇怪，但却没有出声。 “我在没有和祈相遇的时候，曾在脑海里无数次模拟着我们共同生活的情景，我们彼此爱恋时生活中的一幕幕。我固执且自私的还原着这些我脑海中的臆想，我甚至不知道我眼前这个总被我看成是真名的少女是否真的如我臆想的那样爱我……” “我怀疑着，恐惧着，我恨自己如此轻易的爱上了另一个人，如此轻易地变成了我最讨厌的那种人，我看不透，猜不出，想不通，做不到。” “直到那一晚……” 纪落尘的话就此打住，少年轻咳了两声双颊微红的转移了话题。 “昨天夜里，当我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院子里的高台上，夜色和月光清冷的映照着我，我眼中的月亮，不远处水面上的月亮，还有心中的月亮都在高高在上，它们不悲不喜地看着我做出了这个决定。” “我会复活真名。”纪落尘的目光坚定的望着最高处那具像是沉睡中的躯体，“然后和她好好地说明这一切的。” “我爱的人，”他说，“自始至终，都应该也只会是一个人。” 纪落尘的目光，定格在近百层台阶之后的少女身上。 “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