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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长安北望 第一章 西北方略

    第一章西北方略

    直到三天以后,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

    西北党项人的首领李继迁秘密与辽国达成协议,由辽国虚张声势,引大宋西北边军东进,然后举倾族之兵,越过长城一线,攻占了大宋的石、龙、银、盐、洪等五州之地,主力已然进入绥德军驻地,刀锋直指西北军政重地长安!

    “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我慨叹道。

    “一群饭桶!”太宗皇帝在朝堂上发出了自登临大宝以来的威力最大的怒火。

    众臣们面面相觑,从来没有见过太宗皇帝这么愤怒过。

    “兵部是干什么吃的!?”太宗继续在大的高处走来走去,怒不可遏,“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你们事先就没有发现有哪怕一点点的征兆么?还有枢密院,朕每年给你们发的俸禄都是拿来养米虫么?”

    太宗皇帝一声声地骂将下来,被点到的大臣莫不惊恐万分,天子之怒,伏尸千里,流血飘橹,也不知道谁要为这一次的失策负责了。

    太宗将众人挨个骂完以后,稍微喘了口气,目光就落到了枢密院副使赵昌言的上。

    赵昌言上一凛,感到丝丝寒意,太宗看自己的目光就如同盯上蛤蟆的蛇一般,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令他浑汗下不能自已。

    枢密使曹彬正好出知镇州,不在朝中,大小事物都是由他这个枢密院副使代行,这一次的黑锅,怕是要由他背定了!

    果然,太宗拍着书案高声说道,“赵昌言,你还有何话说?”

    赵昌言心中一颤,伏在地上回答道,“出了这么大的事,而枢密院却没有事先预知,以致决策失误,臣罪责难逃,请陛下降罪责罚,罪臣万死!”说罢连连叩头不已,泪如涕下。

    赵昌言此举可谓是聪明已极,他本就是宗室,挂这个枢密副使的头衔完全就是皇帝的恩典,另外也有栽培的意思,本来这次代署枢密院事乃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若是没有出什么大的差池,太宗皇帝完全可以将他扶到一个显赫且有实权的位置上去的,可谁知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满朝大臣都在看着,太宗皇帝不可能徇私放过对他的处罚,因此他非常光棍地选择了领罪。

    太宗皇帝叹了一口气,虽然他也知道赵昌言的才能仅是一般,但是这个罪责总是要有人来承担的,于是便决定道,“赵昌言代署枢密院事,却疏于职责,致使王师此次失利,念其颇有悔过之心,朕决定贬其为崇信军行军司马,众卿可有异议?”

    “万岁——”众臣哪有反对的,纷纷附议。

    “罪臣多谢陛下!”赵昌言闻言,喜极而泣,原以为事很严重的,谁知仅仅是贬官而已,这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以他和皇帝的关系,相信很快就会升起来的,眼前不过是小小的波折而已。

    “众卿对这次的事,有什么看法都可以说出来,可知无不言!”收拾了赵昌言,太宗转而问众臣。

    中书门下平章事李昉站出班来启奏道,“陛下,这一次的事非常突然,想必是契丹人与党项人早已经暗中谋划好的,我王师仓促应对,自然失了先机!臣请陛下对北疆的防务多增加一些投入,加强细作的培养,也好做到知己知彼才好!”

    “嗯——”太宗皇帝捻着胡须,眨巴了眨巴眼睛,点头回答道,“你的建议很有道理,我们这次就吃亏在预先没有党项人的报,否则不可能丢这么大面子的,此事就交由枢密院处理好了!”

    转念一想,连枢密院的代署都给罢免了,还得从里面选个主事的人出来,低头在群臣中看了看,顿时发现了同为枢密院副使的王显,眼睛顿时一亮,开口问道,“王卿,对党项人的西北之乱,你可有什么看法?”

    与刚刚被贬谪的赵昌言不同,王显是颇有才华的,也是凭借自己的实力一步一步升起来的,听到太宗皇帝发问后,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踌躇了一下后回到道,“陛下,微臣以为,党项人之乱,虽然声势很大,不过却是疥癣之患,派一上将,领数万精骑,定然可以清剿,唯所顾忌者,仍是北面的契丹人!”

    “继续说下去!”太宗颔首道。

    王显接着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故党项人与契丹人沆瀣一气,图谋我中原的大好河山,此两族互为奥援,彼此呼应,致使我王师东西不能两顾,此乃最大的祸患!而这一次的事,更可见其中一斑,契丹人与我朝有约,三年之内互不征伐,于是便故意摆出大军压境的姿态,将我王师吸引到北疆,却迅速撤去,不留下率先攻击我朝的口实,而借此西北军力薄弱之机,撺掇党项人犯边,这不仅是调虎离山,还是借刀杀人之计啊!”

    众人点了点头,纷纷赞同,通过这一次的事来看,契丹人里面一定有高人在筹划整个过程,否则不会做得如此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那依卿之意,朕当如何应对?”太宗皇帝虚心问道。

    王显启奏道,“臣副署枢密院事,对于各地势比较了解,如今北疆的契丹人仍是我朝大敌,故而此处的兵力只能增加,不能减弱,为了迷惑契丹人,不如将各地驻军略加调整,使其暗生疑心,不敢轻举妄动,以维持相持之现状,令其不能分心援助党项人。”

    “有道理!”太宗皇帝点头赞同道,“那么,党项人的事应该如何处理?疥癣之疾如果不妥善处理,也会成为心腹大患的啊!西北军力物资匮乏已是不争的事实,朝廷要增加军费支出,也不是一句空话!如今北疆开支,多靠璐盐收入,要想再拿出来一些,恐怕是有困难的。”

    户部侍郎、参加政事辛仲甫站出来说道,“今年因为刀兵方止,所费颇多,户部里面怕是拿不出多少银子了,等到岁末或有好转。”

    太宗皇帝皱着眉头问道,“那么,仲甫,户部现在还能挤出多少银子来?”

    辛仲甫地头默算了一番后,回答道,“如果不影响正常的开支,户部每个月也就是能拿出十万两银子左右,再多怕就有困难了。”

    “这么少啊!”太宗很是吃了一惊,“西北军费所耗岂是小数?每个月十万两银子,也就能养个两万人马,唉——”言罢很是有些发愁。

    “臣等无能,让陛下忧心了。”辛仲甫顿时有些羞愧地告罪道。

    “唉,卿等也无需太过自责,所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将醋茶,一样也少不得!为国理财,确实不易!是朕治国无方了!”太宗皇帝倒是很能体谅,不愿自己的财臣如此尴尬。

    参知政事吕蒙正建议道,“西北之事,也不是一朝一夕间可以解决的,倒是北疆的人事需要尽快调整,臣建议以右骁卫上将军刘廷让为雄州都部署,以彰节度使、驸马都尉王承衍为贝、冀都部署,郭守文及郢州团练使田钦祚并为北面排阵使,定节度使崔翰复为高阳关兵马都部署,令他们大规模佯动,以达到牵制契丹人的目的。”

    自赵普罢相以后,吕蒙正就成了事实上的首相,因此他的意见还是举足轻重的。

    “就依吕卿的意思去办!枢密院副使王显才堪大用,就着他代署枢密院事罢!接下来,我们还是要讨论西北的具体应对策略,众卿还有什么良策?”太宗皇帝首肯了吕蒙正的意见,提升了王显,然后对群臣提出了要求。

    大臣们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都沉默了下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银子什么都是空口白话,养军队是要花钱的呀!

    “启奏陛下,司天监有急奏!”外武士启奏道。

    众臣与太宗皇帝都是一愣,司天监平时就是看看天气,算一算食月食的时间,划定一下新年的节气,如果有急奏的话,只能是两件事,要么天灾,要么,当然也有另外一种事,就是祥瑞,不过那种况实在是太少了。

    “宣他上!”太宗皇帝说道。

    司天监上之后,仆倒在地上,“陛下,今有白虹贯,其势大张,京师民众多有所见,乡里谣言四起,请陛下圣断!”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太宗皇帝更是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白虹贯,这可是大凶之兆!

    “气从何方而起?”中书门下平章事李昉对术数颇有心得,急忙问道。

    “自西北而起,直贯东南!”司天监连忙回答道。

    西北,众人的脸色都忧郁起来,看来连老天都在警告,党项人是个大麻烦!

    “陛下,如今之计,解决西北之事已经刻不容缓,以免党项人坐大!”吕蒙正出班启奏道,“臣以为,当派一文武之干练能臣前往西北,镇抚诸州,收复失地,以抗党项人马!”

    太宗皇帝听了有些沉吟,派谁去好呢?镇抚西北,这可是封疆大吏,专掌攻伐之事,这个位子说白了就是朝廷的西北王,信不过的人是不能放出去的,以前的老将们,声名久著,若是再占据这么大一块地盘,终是不妥,自己虽然有几个儿子,终是年龄太小,老大虽然能干,已经去了蜀地,因此想来想去,一时之间竟然计不能出。

    而群臣则考虑到推荐此人的风险实在太大,万一搞不好,事办砸了,还会牵连到自己,因此都做了闷声葫芦,明哲保。

    “启奏陛下,微臣保举一人,可定西北!”这时一个声音从大门口处传了进来,声音掷地有声。

    大家回头一看,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参知政事,刚刚出使辽国归来的吕端。

    吕端虽然升任参知政事不久,但是名声在京师里面却很响亮,因为他是名臣干吏,不但清廉,而且能干,朝野中的名声都很好,况且与太宗的关系并不一般,众臣对他都比较看重一些,也许过不多久,他就能取代吕蒙正登上宰相之位也说不定。

    吕蒙正见道吕端回来,却有些不自在。

    当时,太宗皇帝立吕端为相,便同也在相位上的吕蒙正商量,吕蒙正却说,吕端为人糊涂,不能为相。太宗皇帝回答说,端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决意让吕端为相,并在一次皇宫宴会上作诗云,饵金钩深未达,石番溪须问钓鱼人。以表明自己决意让吕端为相的想法。几天之后,果然以吕端为参知政事。而吕端在任上果然为官持重,识大体,并屡屡在大是大非面前坚持自己的主张,常常让太宗皇帝直叹任用之晚。

    此事不知怎么样走漏了出来,两人之间就有了嫌隙,只不过两人都是极重份的人,平素从脸面上看不出来罢了。

    以吕蒙正的看法,太宗皇帝迟早是要以吕端取代自己的,没有必要再与他争斗了。

    “易直,你回来了!此番出使辽国,事可顺利?”果然太宗皇帝看道吕端回来,十分高兴。

    “陛下,微臣幸不辱命。”吕端含笑回答道。

    “好,好!”太宗皇帝喟叹道,“如今不但党项人在西北起事,攻城略地,戕害百姓,就连上天也降下凶兆,如之奈何?”

    吕端安慰道,“陛下勿忧,白虹贯,古已有之,算不得什么凶兆,若是为了安定人心,陛下可以顺势而为,下一道罪己诏,以上祷于天,如此民心可定!至于西北边事,可效仿当年武侯屯边之举,派一为能臣前往屯田,一则可以减轻朝廷赋税的支应,充盈国库,二则也可以便宜行事,寻机剿灭党项人之乱!”

    “此计不是不好!只是需要既知军事又晓桑田经济之人,不知吕卿你举荐何人前往?”太宗皇帝更关心的是前往西北的人选问题。

    “杨延昭!”吕端轻吐三字道。

    太宗皇帝听了之后,有些意动。

    “世人都知道,杨延昭文武全才,弓马了得,且多次击败契丹人的进攻,又有在地方为政的经验,更难得是杨家上下一门忠烈,父子八人,大半皆为国尽忠,此人前往西北,必可消弭边患,庇护一方。”吕端接着说道。

    太宗皇帝点了点头,脑海里面想起了杨家在金沙滩一战中为了保护自己,父子四人战死疆场,二人失踪至今尚无下落,还有杨延昭亲率近卫,连赶千里,一力抵挡契丹数十万大军的景象,顿时感到有些对不住杨家,不由得对自己的决定有些懊悔。先前的顾虑实际上有些偏听偏信了,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偏偏有人在耳朵旁边嘀咕了两句,自己就把杨延昭给雪藏了,如今看来,实在是败笔,很伤人呀。

    “陛下,然则杨延昭正在丁忧,此事恐不可为。”礼部侍郎张宏进谏道。

    “这却无妨!”太宗皇帝下了决心,这回一定要重用文武双全的杨延昭,以弥补当的错误,于是便郑重其事地对宰相吕蒙正说道,“杨延昭确是派往西北的不二人选,朕已经决定了,就此拟旨,将杨延昭夺起复,加枢密院副使,陕西安抚使,崇仪正使,即进京领命!待时机一至,便前往西北署理军政!”

    “陛下圣明!国家幸甚!百姓幸甚!”吕端率先谢道。

    群臣见皇帝已然决定,便也无话可说,纷纷附议。

    旋即,太宗皇帝又拟了一道圣旨,下诏罪己,诏曰,“朕以为牺牲,焚于烈火,亦未足以答谢天谴。当与卿等审刑政之阙失、稼穑之艰难,恤物安人,以祈玄祐。”以表明自己对于上天示警的积极改过态度。

    民间的谣言很快就平息了下去,毕竟人家皇帝就是天子,都是一家人,上天异像就是提醒一下而已,既然皇帝自己都已经认错了,上天自然不会再责罚,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六哥——”七郎冲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公文道,“朝廷决定将你夺起复了!”

    “哦,怎么回事儿?”我有些错愕。

    说到底,我对最近的处境有些忧虑,有些事发生得太突然太离奇,令我无所适从,就是这次暂摄雁门关军务,也是可好可坏,若是皇帝说你是越俎代庖,心存不轨,那也没有法子辩白,唯有认命而已,不过好在太宗还不算太糊涂。

    “六哥,皇帝已经下诏将你夺起复,加枢密院副使,陕西安抚使,崇仪正使,即进京领命!待时机一至,便前往西北署理军政!你就要成为封疆大吏了!”七郎将公文交给我,在旁说道。

    “哦?你又没有拆开,怎么就知道里面的内容?”我一见公文上面的火漆印记完好如初,不由得有些奇怪。

    七郎笑道,“这有什么奇怪?京师来的差人早就知道了消息,正准备讨赏呢!”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道。

    我看罢公文之后,眉头却又皱了起来,皇帝要我去西北,不仅仅是剿灭党项人的叛乱,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要在西北屯田!可是西北那么荒凉贫瘠的土地,真的能屯田么?我的脑海里面顿时浮现出自己带着一群丘八,光着膀子,晒着毒辣的太阳光,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野地里面拉犁耕作的场景,心中不由一惊,顿时没有了底气。

    靠天吃饭这种事,也是要看地方的,就西北那种环境,我实在想不出除了做马贼四处劫掠外,还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发财?

    “种地?这种事咱们不专业啊!”我摇头苦笑不止。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