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五章麻木不仁的朝廷
“城里怎么说?”吴世恭毫不抱希望地问那喊话的把总。 果不出其所然,那把总回答道:“城里的吴总兵不愿意放咱们进城。” 崇祯十四年八月二十七日,汝宁军终于来到了宁远城。刚脱离危险的将士们都是狂喜,可接着却有一盆冰水浇了他们一个透心凉,主持宁远城的吴三桂不放汝宁军进城。 吴世恭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又感到近一个月没洗澡的身子是浑身发痒,因此就半开玩笑地说道:“既然他们不让我们进城,那我们就打下来嘛!” 听了吴世恭的话,余继、迟明等汝宁军军官都是嘻嘻哈哈的不以为然。不过,就算是真的吴世恭下令攻打宁远城,他们也会不折不扣地执行命令,更不会觉得攻打朝廷设在辽东的重城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其他人的小心肝就有些受不了了。周俊吾、严三龄和王声等人都不约而同的惊叫道:“不可如此!那可是造反啊!” 吴世恭没想到这些人还把自己的话当真了,为了再给枯燥的逃亡时刻增添一些乐趣,他接着开玩笑般逗着这些人,道:“谁不给本官洗澡,本官就要报复谁!你们谁也别拦着本官!” 余继、迟明他们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周俊吾、王声他们这才知道,这是吴世恭在作弄他们呢。 穿越到明朝以后,吴世恭一直保持着源自现代的良好卫生习惯。所以他一直保持每天洗澡,并修面刮清胡须,要不是不想过于惊世骇俗,吴世恭甚至都想不留长发,剃成短发了。 所以亲近吴世恭的身边人都知道他的这个很奢侈的生活习惯。为什么说是奢侈呢?那是因为当时洗个热水澡就要有四、五个丫鬟服侍。并不像是现代,只需要一个热水器。因此,如果那些被付文斋编写的,宣传吴世恭是多么多么勤俭的汝宁军孩童们,当他们得知了心目中的当代“圣人”是如此形象的话,一定会大跌眼镜的。 不过汝宁军的上层倒是对吴世恭这样的生活作风有些不以为然。他们都以为,这是吴世恭出身富贵人家的高贵行为,甚至很多人都来模仿吴世恭的举动。因此在汝宁军中,留长须的人很少,也都经常洗澡。甚至连汝宁军的兵营中都修建有兵丁们使用的大澡堂。可以这么说,汝宁军是这个时代最讲究卫生的军队了。 见到了周俊吾、王声他们都在苦笑,吴世恭也就不再继续开玩笑了。他对喊话的那位把总吩咐道:“你再去一次,让城中把粮草送出来。总得让我们能到山海关吧!要不然,真的别怪本官翻脸了。” 虽然现在的汝宁军并不缺从宁远至山海关的粮草。但吴世恭有机会还是要去敲诈一笔。毕竟遭此大败,蓟辽总督洪承畴又受困于松山。汝宁军将来的粮饷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呢。 当俩位兵部代表张若麒和马绍愉逃到小凌河口搭乘海船回到了宁远后。喘息未定的他们,就立刻向朝廷汇报洪承畴指挥失度,导致大败,以此来逃脱自己身上的罪责。 而崇祯皇帝和大明朝廷得知这一噩耗以后,也顾不得这两位小人物的小心思了,他们立刻被这巨大的噩耗给震惊了。 接着。留守的巡抚方一藻和监军高起潜也都向朝廷急奏:明军出征的十五万大军,至今才逃回了三万多人。 在此战中,清军共歼灭明军五万三千多人,缴获了近五千匹骡马和巨量的甲胄等军用物资。要不是在汝宁军归来的时候屡屡吃上了几次亏。清军的伤亡简直就是忽略不计。 更由此看出,除去逃回的和被围松山城的,明军在大海中淹死的和抛尸荒野的人数有多么的巨大。 而当崇祯皇帝和朝廷接到松山惨败的战报后,除了大惊失色,已经不知道该做出如何反应。经过了这样长期酝酿,调集如此众多的军队和粮饷,又有着那样巨大胜利希望的一次决战,竟然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全面的失败。 到了此时,崇祯皇帝除了感到震惊以外,他也更加怀疑天命是否已经真的转移。极度的灰心使他几乎提不起精神来处理棘手的辽东军事问题。因此,在最需要采取紧急措施对惨败后的辽东局势进行调整的时候,崇祯君臣们却表现出令人不解的动作迟缓,麻木不仁。 而此时的首辅周延儒又在干什么呢?他正忙着“拨乱反正”呢。 周延儒上任伊始,起用了一些人,也罢了一些人的官职,作过些“好事”,基本上都是偏向东林党人的。这使张溥、张采等人有些得意,天真地认为周延儒以前仇恨东林党,现在知道错了,就可以引导他走上正路,真以为周延儒一夕之间就变成了正人君子。 在刚二任首辅时,周延儒还是很讲信誉的,入阁后就一改前几任首辅的作法,努力劝说崇祯皇帝任用东林,推行新政。 而崇祯皇帝对于几年不见的周延儒也很有些“一往情深”,第一次召见的时候,就握住他的手殷殷问候,赐宴的时候还亲自做主人参加。回到宫里,崇祯皇帝仍然非常兴奋,对身边的内侍说:“还是他!”就好像迷路的商旅突然见到了一匹途的老马,下一步如何行动总算有了依靠。 可这匹老马给崇祯皇帝开的药方其实并不算新鲜,无非是多少年来东林党人一直在呼吁、在努力争取的几项大政。 周延儒首先提出,宽免民间多年积累下来的脱欠钱粮,并且免除战乱和大灾地区今明两年的现税;作为江南士绅的代表人物,他还请求暂缓大水成灾的江南和浙北苏州、松江、常州、嘉兴、湖州五府的秋粮,改为明年夏季补足。 崇祯皇帝对这些建议都一一批准了。这些措施虽然不可能根本上解决民间饿殍遍野的惨痛,但毕竟是一种宽解人民灾难的“德政”,至于进一步增大的财政亏空如何填补,周延儒和他的东林后台们却暂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而明朝的财政也正式崩溃了。 另一项重要举措是限制厂、卫权力。周延儒提出,厂、卫四出侦辑造成人心惶惶,并且制造了大量冤假错案,请罢除厂、卫辑事制度,厂、卫只接受处理皇帝指定办理的钦办要案。 这个作法得到了京城全体官绅和市民的热烈拥护,因为从此免除了总是压在心头的一重特务统治的阴影。但东厂和锦衣卫的上下人等却因此失去了大部分权力和可观的经济收入,对周延儒和他背后的政治势力恨之入骨。 最关键的一项新政还在于人事方面。周延儒很讲信义,当政之后就根据复社开的单子,一面东林骨干担任要职,一面解救正在待罪狱中的东林党人。 随着一批批东林党人纷纷登上显要之职,朝廷中东林布满九列,几乎成了他们的一统天下。东林党人等也都兴奋得摩拳擦掌,想要趁此良机,大干出一番事业来。 但所谓良机其实只是一座可望而不可即的海市蜃楼,天下事已大坏,朝廷政局已大坏,要力挽狂澜已经绝无可能。周延儒被推举上台的方式本身就标志着东林党人对自己政治原则的背叛和东林政治的**。 阉党的大股东们在周延儒上台后得到的实惠不多,只有一个阮大铖的密友马世英被从废籍起用为凤阳总督,阉党为此对东林党人以及周延儒本人都更加怀恨在心。 作了大官的东林党人和气焰冲天的复社人士沿着通关节、走内线的路子走下去,一向标榜的廉洁清正之风也几乎荡然无存。 最为怪异的是,剔除了厂、卫侦辑的劣政之后,反而给官僚们肆意营私大开了方便之门。在崇祯朝的最后一段日子里,朝政的**,官员的贪黩贿赂、推诿责任、党同伐异,都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而身居首辅的周延儒本人正是这种**政治的代表。他是个极聪明又极圆滑的人,从来以原则性不强著称,重情面而少争执。对于求他办事求他通融的人,只要能帮忙他就尽量帮忙,送他多少贿赂都不拒绝,给得少也不嫌弃,门人亲故作中间人扣下贿赂中的一部分甚至大部分,他也从不过问。 这种宽松的态度造成天下官绅竞相到辅臣门下营求私利的局面,他的亲信和门客乘机大发横财,相府门前车水马龙,比集市庙会还要热闹。可是因为周延儒聪明圆滑,他一度很得崇祯皇帝的欢心。 但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当时张溥一死,全国性的复社顿时失去了领袖。周延儒的身边就被吴昌时辈包围了,而这正标志着,他们开始了真正的为所欲为。 而有着这样的首辅,周延儒又怎么会为以前首辅决策的松锦大战背书呢?又怎么会去踏入解救辽东危机的泥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