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我爱我家
“村长，村长呢？”有人一声惊醒了地上的几个人。 赵牛根骨碌一下就爬了起来，刚刚把赵牛根推开的几个人也站了起来，脸上滴滴答答，有雨也有汗，一个个腿还在打哆嗦。 大家同时看向水中，巨大土体松散着将水面彻底染成了土黄色，就在土黄色水面的远处，一点黑色在这个时候尤其显眼。 “那不是村长吗？快下去几个人把村长弄上来。”有人说着，早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下水去了。 “刘老五呢？”又有人喊了一嗓子，大家再次仔细寻找，却没有看见刘老五的影子。 “大家快下去找，肯定就在附近！”扑通扑通，十几个人下了水，开始摸索寻找刘老五的下落。 “在这呢，在这呢。”突然有人在水下大声喊道。水中的几个人同时游了过去，却发现再多的人也无法把刘老五拉上来，他陷在了深深的淤泥中，水没过了他的头还有一尺多高。 “放水，快放水！”几个人努力拉了拉，发现越使劲拉刘老五越是下陷。吓得几个人不敢再使劲拉动刘老五，只在心中祈祷水快点降下去，只要刘老五能够正常呼吸了，就好办了。 又是三个精壮的小伙子下了水，开始在找到的那个石洞处清理不断被水冲来的枝叶、水草和淤泥。 “走，我们快去挖水道！”一个年长的村民拿起铁锨奔东南角就去了，声音好像带着哭腔，尤其让人听了震撼。岸上其余人也都疯了一般去挖水道了，一路上还有好几个人摔了跟头。 水下两个人架着陷在淤泥中的刘老五，几次试着想让他再提起一点，但稍微一用力，就感觉自己脚下开始下沉。已经有人找来绳子拴在了刘老五的腰上，可，试了几次，感觉刘老五根本无法动弹，都不敢再使劲拉了。 一个个直急得眼珠打转，却再无什么好的办法。 东南角处开始有水沿着大家挖开的水道流了下去，那里一共是个30米长的拱起的脊梁，已经被大家打开了一个缺口，水开始从这里流出去，洒向下游一些田地。 虽然已经过去10分钟了，但大家还是没有放弃，尤其是处理石洞口淤泥杂物的几个人，附近的水都变成了红色，把手举到水外，才发现手背、‘胳膊上全是划破的口子，可大家还是没有放弃，坚持一次次扯开死神弄来的障碍物。 村长被几个人叫醒的时候，已经距离刘老五救他20分钟了。刘老五的头发终于露出了水面。 村长一看就急眼了，几乎是哭着、沙哑着喊了一声：“老五——”就挣扎着要下去，被身边几个死死拉住了。 一张皱纹交错的脸上，开始慢慢爬上一颗颗浑浊的老泪。一个老男人的滚滚热泪，开始吧嗒吧嗒砸在地上。 大家明明已经知道了结果，但还是继续疯狂的挖河道、清淤泥。 又半个小时后，刘老五的上半身已经露了出来，因为不断有水流带着淤泥奔向这里，所以，现在刘老五下半身已经全部被淤泥包围了——他就像是一个出淤泥的雕塑艺术品，没有人架着，依旧伫立在那里，不再倒下。 大雨开始慢慢转小，又15分钟过后，包裹着刘老五的大部分淤泥已经露出，水面下降的很快，但毕竟东南角那些水道挖的不是太深，因此，水面停在了刘老五膝盖以上的位置，便明显慢了下来，只有石洞处还在排水。 然而，此刻大家才后怕的看见，刚刚下降一米多的水位后，堤坝那里自下而上裂开的一个巨大的口子，正有水在不断灌入。 或许不是刘老五早早坚持着石洞放水，这个堤坝早已经垮塌了，龙王沟也早已经陷入洪水之中了。 几个人再次看向伫立的刘老五，头微微低着，似乎在欣慰地看着脚下被他征服的洪水猛兽。 雨，停了。 村里到处哗哗的流水声中开始传来孩子们嬉水打闹的声音，村里的妇女还有上了年岁的老人，也都纷纷出来，朝村北张望，不知道为什么出去的人都没有回来。 当一些人终于耐不住性子前往查看的时候，正看见村长和赵牛根等三四个人跳在没过膝盖深的水库中，正用手在一把一把从一个人身上往下脱泥，边上已经围了不少人。 待这些人走近，才惊愕地看见水中的那人早已走了多时。再看岸上这些人，眼角红红的，一个个都是一句话不说。 赵歪歪实在忍不住，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龙王沟的这些人，都是最朴实，最有爱的。谁都可以为了村里的利益放弃自己的利益，如有必要，甚至生命。 这是世上一群最可爱的人。 赵歪歪暗暗将刘老五半身埋没在淤泥中的情景深深雕刻在了他的记忆深处，他要为刘老五做个雕像，就放在将来建成的水塘边上，让他永远跟他热爱的这片热土不分离。 刘老五的丧事是在三天后，全村人都自发为他送行，这是龙王沟有史以来全村第一次全部自发送一个人。 有人在收拾他家里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小本子，第一页上边歪歪斜斜写着一些字：龙王沟是我家，我爱我家。 从第二页开始就是一些琐碎的事情，不过看上去记得很仔细，尽管字有些歪斜，甚至还有错别字，比如，张二家二小子5月5送来4个总子（粽子的别字），赵牛根家亮亮8月14送来一包月并（月饼的别字）…… 据说，当时看见这个小本子的人，都哭了。 据说，在把刘老五放入棺材的时候，这个本子也随着放了进去，本子唯一与原来不同的是，最后几页，写满了乡亲们对刘老五的送别语，还有赵歪歪跟村长以及村人商量后，决定为他立碑雕塑的事儿，雕塑上的字就是他本子上第一页的那几个字，一个不动： 龙王沟是我家，我爱我家。 刘老五，他用他的行动，为这句话做了最好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