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梦回南唐
这一路之上,虽然不说是风驰电掣,却也奇快非常。纵然是李潇生前身体强壮,这缕神魂儿也比较坚韧,在这无边的昏暗中,也觉得满身无处不疼。 忍着疼痛,李潇懒得去想任何问题。地府中的水货笔记本出了问题,自己变成了一个倒霉鬼,一切都怪不得别人。只是,不知道目前自己是要魂飞魄散,还是要重新为人? 一路冰冷、一路绝望。渐渐的,李潇仿佛身处在冰层之中,冻得浑身颤抖,渐渐的失去了只觉。 直到一丝丝温暖从心底深处传出,李潇才慢慢的缓醒过来。这丝温暖如同黑夜里的一盏油灯,灯花虽小,却能够照亮一片天地。如同大雪天里的炉火,火苗不大,却能够温暖一片方圆。这丝温暖倔强的升腾着,仿佛油灯越着越亮、炉火越烧越旺,有着绵长的生命力。 昏迷中的李潇觉得有人在摇动身躯,轻声地呼叫自己,却费了很大的气力,迟迟睁不开眼睛。 “哥哥,饭来了,你赶快醒醒。”一句清脆的声音在李潇耳边响起。“这是刚刚买的小米,香着呢!” 一道诱人的气息传来,李潇觉得腹内咕噜了一声,米香的诱惑终于使他睁开了双眼。 坐在自己对面的,是一对母女。这个妇人三十左右年纪,却面色憔悴,脸上布满了皱纹,额头上的几缕青丝也掺杂了半点白发。她的双眼浑浊空洞,没有丝毫光华,正焦急的望着自己。 在妇人的旁边,站立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小女孩,身上穿一件碎格花布棉袄,上面的几个补丁十分扎眼。女孩面色青秀,不过也有丝丝苍白之色,想必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不过,她的眸子中却闪烁着点点星光,好像两粒晶莹透彻的墨葡萄。在女孩的手中,捧着一碗香气诱人的小米饭。 “潇儿醒了,潇儿醒了。他爹呀,你快过来,老天有眼啊,可算把潇儿从鬼门关里给拽回来了!”妇人透过朦胧的双眼,看见李潇的眼珠忽闪了一下,便激动的语无伦次起来。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竟然滚落下两行清泪。 一个身形佝偻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到窗前,一见李潇醒来,立即激动的热泪盈眶。 “爹、娘,哥哥醒了应该高兴才是,你们别哭啊!”小女孩放下饭碗,递给母亲一件洗得发白的手巾,自己的眼泪却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三个人激动的哭了一阵又笑了一阵,这才连忙把李潇搀扶起来,斜倚在床头。 “这是哪?”李潇的脑海中禁不住打了一个疑问。随即,千万缕记忆仿佛似滚滚涛水奔涌而来。 “天啊,我穿越重生了!”李潇终于把一切都印证在了脑海之中。都怪牛头马面抓错了人,都怪地府的水货笔记本,真是造化弄人啊!现在的李潇,穿越到了江苏的义兴镇的一个穷途四壁的人家,父亲李彤生自由饱读诗书却从未及第,只好弃文从商,做起了炒茶贩茶的小本生意。李潇穿越到此,神魂伏在得了风寒刚刚死去的这位“李潇”的身上。但是,虽然穿越重生,却也延续了今世的记忆。吃力的喘息之间,也把自己今世的身份了然于胸了。 这就是人生么?或者命运就是如此?事业、爱情两丰收的那种喜悦,自己是无福消受了。李潇在心底深处感慨了一番。穿越小说曾经看过不少,不过,真正验证在自己身上,却多少有些不适应。 自己生在的这个朝代竟然是南唐,李煜已经登基两年了,北宋的赵匡胤正兴兵四起,征战天下。满街之上都在传唱着这位文采风流皇帝的诗词,处处莺歌燕舞,一片太平景象,全然没有那种国要破、家要亡的悲惨之境。 皇帝大臣们都如此,百姓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既来之、则安之。有了这副身板、这个家庭,还得坚强的活下去不是? “爹、娘,莫哭,我这不好了吗。”李潇忍着头痛,喘息说道。 “娘不哭,娘是高兴的。”李氏笑道,双手在李潇的脸颊上抚摸的一阵,欣喜地说道:“我的潇儿终于回来了!”说着,双眼中又升腾起丝丝雾气。 “哥,这是我刚刚熬好的小米粥,你身子虚弱,趁热喝了吧。”meimei名叫李冉,赶忙端过米饭,喂李潇吃饭。 李潇昏迷了三天三夜,刚刚醒来,身体中没有半点力气,李冉就一勺一勺的喂自己下咽。 虽然日子清苦,可总算有个家了。李潇看着父亲、母亲和meimei,心中暗想。 一碗小米粥下肚,李潇渐渐涌动出一丝力气,鼻子尖上甚至沁出了丝丝汗珠。 “爹,你们也趁热吃吧。”李潇看到一家人牵挂自己,想必也没有吃饭,慢慢地说道。 李冉手脚勤快,一会功夫就把晚饭端了上来,四五个干菜团子,一碗咸菜,三碗清淡的米汤水。冉儿搅动了半天,也未见一个米粒。 一家人却吃的满口喷香,咀嚼的干菜团子啪啪直响,好像咀嚼腊rou一样。一碗米汤水胜过任何美味佳肴,三个人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喝了下去,仿佛品尝琼浆玉液一般,脸上涌动上了一种满足的神色。 “好久没有喝过米汤了。”李冉意犹未尽的说道。 李潇的眼圈红红的,背过头去擦了擦眼角,铮铮地说道:“爹、娘,潇儿病好了之后,一定要赚很多钱,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李潇现在的年纪是十四岁,虽然不是骨瘦嶙峋,却也好像一节干瘪的瘦竹竿,摇摇欲坠。好在五官端正,十分俊俏,倒也耐看。 李彤生听到这话,多日愁眉不展的面容上终于涌动出了一丝笑色。“再过几个月就要开考了,身体好了之后,你要刻苦用功,早日取得功名,为李家光宗耀祖。” 李氏也噗哧笑了,欣慰的说道:“有你这番话,为娘就心满意足了。你不要胡思乱想,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养好了身体最好。” 李潇心中却坚定无比。前世为人,没有让父母享受,今世为人,一定要让家人过上富足的生活。 吃罢饭,李彤生对着李氏说道:“下了这场春雨,满山的碧螺春就要发芽采摘了。到时候,咱家的七分茶田可要好生看管,一家人指着这个活着呢。过些时日,我就开炉炒茶,争取卖一个好价钱,也好改善一家家中的窘迫之境。” 李氏叹了口气。 李潇明白,现在的义兴城就是前世的宜兴,是大名鼎鼎的茶乡和紫砂茶壶之乡。只不过,这时候的茶叶炒制工艺简单,口味甘苦。紫砂壶,还没有大力开发,只有少数民间艺人自己烧制一两把把玩。样式更是粗陋不堪,难成茶壶之精品。 “今年的生意若是顺利,我们家再购买一亩茶林。这几年,碧螺春开始在各国中走俏,前景很好。”李彤生微微说道。家庭的重担已经使他迅速衰老,脊背也有些佝偻了。 李潇在李冉的搀扶下移了移身体,看着父母几缕残白的头发,心中一热。 “爹,前几天孩儿观看前人典籍记载,说碧螺春条索纤细、卷曲成螺、满身披毫、银白隐翠、清香淡雅、鲜醇甘厚、回味绵长,其汤色碧绿清澈,叶底嫩绿明亮。有一嫩三鲜之称。老百姓也把碧螺春描述为铜丝条,螺旋形,浑身毛,花香果味,鲜爽生津。” 李彤生惊讶的看了看李潇,激动的说道:“我儿好记性,这些典故记载为父怎么没有看过?” 原来,李潇重生之前,十分的笨拙,读书老挨打、干活老挨骂,是那种浑浑噩噩的毛小子。病醒之后,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李彤生自然惊讶。 不过,更让李彤生惊讶的还在后面。 “爹,这碧螺春的炒制之法太过简单,炒出来的茶叶面黄无味,味苦不甘。孩儿从一本杂书上看到一种炒茶之法,只要按照这个法子炒出来的茶叶,一定会形美、色艳、香高、味醇,清香袭人,味甘润腹。”李潇紧接着说道。 这个时候,李潇回忆起了前世的那位导游meimei,她曾不厌其烦的讲解了碧螺春炒制的方法,令李潇记忆尤深。 李彤生瞪大了眼睛,紧跑两步,拉住李潇的双手,仔细打量。李氏赶紧嗔道:“你激动什么,潇儿刚好,别再被你吓着。” 李彤生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笑了笑,两眼湿润。“潇儿长大了,可以为家中分忧解难了。为父炒了几年茶叶,还不如潇儿知道的多,惭愧,惭愧!” 李潇汗颜,呵呵笑道:“爹,我也从书上看到的,只不过记下了,随便说说而已。炒茶的时候,还需要实验几回才能成功。” “哦,行,到时候,咱们父子一块炒茶,正确卖个好价钱。”李彤生叹了一口长气。“现在赋税沉重,百姓苦不堪言。前些时日,朝廷下了旨意,鹅生双子、柳絮开花都要纳税。想必今年的茶税会比往年多得多,里扒皮、外扒皮,到我们手里的银钱,也所剩无几。” 这一年,北宋已经灭掉南汉,李煜皇帝上表给赵匡胤,改唐国主为江南国主,自己也把政权降格,他下的书不称诏,改称为教,整个国家风雨飘摇、民不聊生。 想起以后的道路,李潇也不仅长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