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利
但他却主动地对夜莺谈及起谢冲被杀一案。 很显然,他已经知道夜莺来此的真正目的。 童心铨道:“少卿,你是为付楚而来的吧?” 夜莺道:“既为付楚,也为您。” 童心铨道:“说说。” 夜莺道:“想必您已知道,真正的凶手一定是朱庭他们的人,绝非付楚,朱庭要急于定罪杀人,就是想尽快掩盖事实。” 童心铨道:“我知道。” 夜莺道:“他们的最终目的不是付楚,也不是谢冲贪墨之财,而是户部,是内阁,而您是内阁首辅,沈大人是户部尚书,所以,他们针对的,是您和沈大人。” 童心铨道:“我也知道。” 夜莺道:“既然知道,为何无动于衷?” 童心铨道:“此案关键在于皇上已下御诏,若是发回重审,必会触犯龙颜。” 夜莺道:“我不相信大人您会害怕触犯龙颜,而任由赵王的人骑在头上,甚至杀人灭口。” 童心铨道:“你也相信朱庭、卢正钦和邓公旗那拨人的背后是赵王?” 夜莺道:“不仅相信,而且肯定。” 童心铨道:“可惜皇上被他们蒙蔽,我说的话未必管用。” 夜莺道:“整个内阁,加上都督府、都察院和通政司,难道也不管用?” 童心铨道:“看来你已经找过他们了。” 夜莺道:“只要您领衔内阁呈奏,张都督、李大人和王大人就一定附议。” 童心铨道:“其实让皇上下令重审并不难,但我想明白一件事情。” 夜莺道:“请讲。” 童心铨道:“若发回重审,查出真凶,青红山庄必将遭受大难,不少人会受到牵连,朝廷拿回谢冲贪墨之财后,青红山庄最后会归到谁的名下?” 夜莺道:“赵浩雷、秦飞飞已死,秦崤必遭牵连,青红山庄应当由秦雀接管。” 童心铨道:“华山一派勾结朱庭诸人由来已久,若是秦雀接管,岂不是又回到了他们手里?” 夜莺道:“您的意思是?” 童心铨道:“青红山庄是中原最大票号,存银量占去中原所有票号十之六七,它能维持一家独大,是因为背后有赵浩雷这个河南布政使,还有华山派。” 夜莺道:“赵浩雷死了,华山派也会因为谢冲一案成为替死鬼。” 童心铨道:“所以,决不能让青红山庄落在秦雀手里,否则必会发生挤兑以致倒闭。” 夜莺道:“青红山庄需要一个新主人,一个强大的新主人。” 童心铨道:“你很聪明。” 夜莺道:“您要成为青红山庄的新主人,总归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童心铨道:“理由就是秦雀,这个你以后自会明白。” 夜莺道:“您的要求是什么?” 童心铨道:“若想三法司重审此案,内阁可以办到,但有一个人一定会等着坐收渔翁之利,抢夺青红山庄,我需要你和付楚阻止他。” 夜莺道:“十雪?” 童心铨道:“不错,只要满城坛不出来碍事,青红山庄的新主人才有可能是我,我才会让三法司重审这个案子。” 夜莺此刻才彻底明白,昨日在五集村云如海对他说的那番话,青红山庄真的成为了各方势力争夺的关要。 但他必须答应童心铨,因为现在只有童心铨有能力为付楚平反,也只有童心铨在朝堂之上能够压制赵王的人。 夜莺道:“只要您能够还付楚清白,还此案真相,我和付楚定会在青红山庄一事上力阻满城坛。” 童心铨道:“很好,我相信少卿的允诺。” 童心铨自然不是平白无故地相信夜莺,他心里很清楚,即使付楚和夜莺最后并不会帮他夺取青红山庄,他也必须让三法司重审谢冲一案,决不能让赵王派系恣意妄为。 他对夜莺的要求,至少保证了夜莺和付楚在青红山庄的事情上,不会与自己为敌。 事实上,他对赵王派系把付楚作为替谢冲一案背罪名的选择,一直感到可笑。 他觉得他们远远低估了付楚,也低估了夜莺。 而且他隐隐地感觉到,近来江湖上渐渐浮出水面的这个神秘组织,很可能跟付楚的师父程关易有干系。 俩人说话之间,突然有仆人进来禀报,说是袁太师和傅少保来了。 童心铨平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叫仆人把他们请进来。 夜莺知道,是袁定宇和傅农来了。 太师、太傅、太保,合称三公。少师、少傅、少保,合称三孤。是皇帝或太子的老师,或是皇帝或太子的辅佐之臣,地位极高,但这几个衔名是没有实权的,属于荣衔。 袁定宇和傅农都是内阁成员,也是忠实的童家派系成员。 他们进来看到夜莺的时候,都感到有些惊讶。 这些天下来,很多朝臣都听说了大理寺卿朱庭在寻找少卿夜莺的消息。 几人寒暄落座,又接着刚才的话说了下去。 夜莺想确定内阁将重审一事票拟呈圣的时间,但童心铨并未给出确切日子,说要因时而动,并叫他七日后再到童府商议。 午时一刻,夜莺离开童府,回到青羽巷。 夜莺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在这七天的的时间里他需要找到付楚,将这般诸多事宜告诉他,届时参加三法司会审。 青羽巷的宅子里只有章茹君和那个伙房的胖女人,唐雪不知道去了哪里。 自昨日到了这里,胖女人没有跟他们说过一句话,她一直待在伙房里,除了到了时辰的饭菜,她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两个药壶上。 那两个药壶里不知道熬的是什么药,一直放在火炉上,发着阵阵的药香。 后院里种着两棵高约三丈的杜松,章茹君站在树下,正仰着头望着上方,不知是在望那树梢,还是望那又开始阴沉的天空。 她高有五尺七寸,身材纤瘦又饱满,满头乌黑的秀发被云髻成团,不经意间撒了些下来垂荡在肩上。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银灰色的长衫,脖子上围着一条暗红色的丝巾。 当章茹君回身发现夜莺的时候,夜莺在她身后驻足看着她已有一炷香的工夫了。 夜莺真希望能看得再久一些,此刻的章茹君,就像这冬日里的一朵茉莉,迷人,动人,袭人。 章茹君笑道:“你回来了。” 夜莺也笑道:“嗯,唐雪呢?” 章茹君道:“早上你刚出青羽巷,雪jiejie也跟着出去了,没说要去哪里。” 夜莺道:“哦,你有没有问,伙房的女人叫什么?” 章茹君道:“她,是个哑巴,雪jiejie说她叫药姑。” 夜莺道:“药姑是唐门的人?” 章茹君道:“是的。” 夜莺道:“你打算跟唐雪回四川吗?” 章茹君迟疑了一会,低下头轻轻道:“应该是吧。” 夜莺道:“哦。” 俩人沉默了一会,夜莺笑道:“张意纯是你的师父啊?” 章茹君道:“她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师父,我的茶艺是她教我的。” 夜莺道:“那我倒是想见见她。” 章茹君道:“你是想见那个付楚吧?” 夜莺道:“都想见。” 章茹君道:“雪jiejie说昨天他俩在一起,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夜莺道:“如果你要去四川了,应该去和张意纯道个别。” 章茹君道:“我,我怕她会怪我。” 夜莺道:“不会的,你这么做,自有你的苦衷。” 章茹君道:“你,真的理解我吗?” 夜莺道:“你这么好的姑娘,如果不是被逼的没有法子了,又怎么会有勇气抛弃一切,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要远去四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