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节 第一出戏
婚礼也就是走个过场，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看见群众纷纷被鞭炮吓跑了，李志坚就对手下说：“收工了。我们去东宫。太子殿下把东宫的一所宫殿作为我们新成立的教坊司戏剧团的场地，你们是不是觉得很荣幸啊？” “李公，等等！奴有话要说！”春桃却抢先一步，跪倒在李志坚身前。 看到此情此景，杨典事和牛大眼都紧张的朝李志坚看去，虽然他们知道这个时候多半不会怪罪春桃，但是就怕春桃说出什么。 “春桃，你起来说话。你忘了现在你可是我的义女呢，虽然年纪差的小了点。不过，你总不好意思让我和牛录事不是一辈吧？”李志坚打趣道，他也没有伸手去扶春桃。虽然他不赞成，但是有一些规矩还是沿袭的比较好，要不然有事都抱着他大腿，那可是推都嫌烦啊。 “不，李公。你的恩典奴已经觉得万死难辞。有些要求实在是。不该怎么说出口。” “春桃。你这番话说的很矛盾，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让自己说一些不好说出口的话呢？”李志坚看着春桃紧张的神情，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奴和教坊司的几位姐妹，虽然不是血亲，可是一直以来相濡以沫，形同亲姐妹。李公，能不能帮帮她们，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哪怕，能给你为奴为婢。…”春桃不顾自己还穿戴着新娘子的衣装，就乒乒磕头。 “大眼，赶紧把她拉起来！”李志坚也无语了。他也不能怪她，谁让历史遗留问题就是这样呢。杨典事看李志坚的脸色阴沉的可怕，赶紧使眼色把春桃给拽起来了。 “春桃，你这下闯了祸了。你看李公那脸色，我跟他这么长时间了，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大眼，你可赶紧也放机灵点，李公不仅是你们的大恩人，也是我的恩公。千万别再闹什么幺蛾子了！” “杨典事，你把春桃他们姐妹都带来吧。我在东宫和他们说！” 李志坚并不是具体冲谁生气。 可是这样乒乓磕头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很多很多。哪怕到了一千多年以后，中国的老百姓，仍然卑微到如此。而且就算如此，他们还是常常面临无法沟通，无法申诉，无法缓和的问题。 到底是什么摧毁了原来人类的精神，让整个社会沦为一个压榨人的幸福的机器呢？ 这可不是造几个神器就能解决的问题啊！ ::分割线： 萧妃正在自己的大铜镜面前，让侍女给自己梳头。 她是真正的名门之后。兰陵萧氏的后人。南朝皇帝就是他们家族出的。在晋朝南迁的时候，他们家从秦汉的兰陵郡（现在山东省临沂市到徐州市之间），南迁到太湖边建立了新兰陵，也就是现在的江苏丹阳市。 等到萧妃这一辈，家族的传承已经超过了800多年。 说道中国的隋唐前，士族是一个非常强大的政治力量。即便是后来的科举也无法完全消除这种影响。士族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一种说法和源流，是从汉代经学起源的。那个时候的经学，类似于高级私人课堂，有名的老师传授几个弟子，这几个弟子会被举荐为朝廷官员。有些家族渐渐强大以后，出的官员多了，影响力大了，就形成了世族门阀。这些世族后来传承为“山东郡姓”，也就是隋唐的七姓十家：太原王氏、范阳卢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荥阳郑氏。虽然到了隋唐他们不是唯一的世族力量，但确是地位最高的世族力量，也因此招来了很多嫉恨，甚至皇帝都下旨禁止他们内部互相通婚的行为。 隋唐的时候，由北魏游牧文化民族内迁带来的虏姓，以洛阳所在河南郡为郡望，河南元氏、河南长孙氏、河南宇文氏、河南于氏、河南陆氏、河南源氏、河南窦氏等贵族为首，号称“虏姓”。除了这些，鲜卑山下的游牧民族，还有迁往清河郡的，比如房玄龄就是山东清河郡的鲜卑人。 另一只则是西魏和北周，由河南郡宇文氏把一部分人迁往关中和陇西形成的关中郡姓，以京兆韦氏、河东裴氏、河东柳氏、河东薛氏、弘农杨氏、京兆杜氏为大姓。此外，还有一大批尉迟敬德之类的武将集团，他们之所以没有形成大姓，也许是因为汉化程度不深，无法形成严密的家族控制的原因。 在南方，则有三国时代孙吴大家沿袭来的吴姓：吴郡朱氏、吴郡张氏、吴郡顾氏、吴郡陆氏等，以及永嘉之乱后由华北郡姓南迁的，号称侨姓：琅琊王氏、陈郡谢氏、陈郡袁氏、兰陵萧氏等。 说道这里，如果一个家族，要在朝代变迁的时候，维持自己的凝聚力，他必然是有自己的自保能力的。因此，他必然有大量的土地，田庄，以及附庸家族。这些财产的管理，家族人员的管理，必然是有自己的规矩和制度，不受朝廷法令影响。而家族里的人，必然也会为自己八百年的家族而感到自豪和认同。 萧妃自小，就接受了严格的贵族女子的训练，无论是举止，动作，文化知识，还是ooxx等专业技能，都无一不是当时的顶级素质。恐怕今天的专业人员，也犹有不及。为了让她今后忠于家族，必然是经过了洗脑和家族荣誉的灌输。那么，她会让她嫁给的男人开心，但是，她会“爱”上一个文化和历史思想，和她差别巨大的人吗？ 萧妃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头饰完美无瑕，脸蛋像鹅蛋一样圆润，周身散发着一种特别的，漂亮的年轻女人才有的光彩，觉得十分满意。然后，她审视了自己身上带有以前从未有过的蕾丝绸缎花边的裙子，觉得十分新奇。 “太子竟然还有这份眼力。虽然比不上儒裙的素净，但却显得十分……”萧妃斟酌了一下，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好。 “讨喜。现在应该会比较流行这些了。毕竟清雅是古风，不讨年轻人喜欢的。” 身为太子妃，成为家族里嫁的最好，嫁的最重要的人，她自然深知自己的责任。她是家族中从小以来，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贵女，胸中自然别有一番见识。 “就是这样，招琴，再带上剧本，我们这就过去吧，时候也应该差不多了。”她看了看墙上的座钟，指向了下午3点。这样准确的计时仪器，也是从未有过的。有时钟以后，就能够确定时间，太子也因此能每天告知他的办公时间和到来的时间。不用再像以前，太子捎来消息：这个月初十到。那么，首先，人们要通过平朔法之类的确定初一，然后数十天，然后坐等一天。如果担心自己算错，前后两天合计5天都在等这一个约会了。 如果谁爽了这么大的一个约，一定会被人恨死…… 这些想法和新颖的东西，都在强烈的冲击着她的心灵。一直以来，家族传承八百年的荣誉感和使命感，也逐渐没有那么强烈。她看到了很多新的东西，给她所知的人类世界，提供了许多新的成分。就比如说今天要排的剧本：《梁山伯与祝英台》 ：：： 身为中国音乐史和戏剧史上最牛比的爱情类作品，这个故事相传起源于南北朝时代。但其实在那个时代，应该是木有书院这种东西的，因为还木有科举啊。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个口头相传了很久的故事，最早的书面记载在唐代。而身为江苏人的萧妃，必然听过。因此这也是太子选它作为第一出戏的原因。 而且，他还找到了有切身体会的两个演员——牛大眼和春桃。牛大眼当面临现实的残酷，表现出来的愤懑，春桃哭泣时候的悲伤，她勇于为自己姐妹挺身而出的勇气，都相当足够了。 以当时贫瘠的文化背景，有这样的体会，还怕把这个剧本演不好吗？ 春桃和她的姐妹们，牛大眼都规规矩矩的坐在地上等待萧妃的到来。李志坚刚才已经深情并茂的和他们讲解了一番这个故事，同时好好批评了春桃的行为，但是又许诺给她们姐妹都参与这个戏剧的集体创作和演出。素素作为班长，牛大眼自然是演梁山伯，春桃演祝英台。 不多时有人通报：“萧妃娘娘驾到～” 萧妃也是册封的正妃之一，品级至少在五品，排场还是要做足的。 众人参拜之后，萧妃就像一朵云一样的飘过来了。她走的不是猫步，也不是方步，而是一种古老的“邯郸步”。那个著名的成语大家是自然知道的。身为贵族女子，会这样的步态，根本不算啥。 配合上她冷艳风格的头饰和表情，加上底料清雅，但是又点缀以蕾丝花边的轻巴洛克风格的儒裙。这气场，让人一眼看到，就能觉得这辈子以前都白活了。 萧妃来到上首，主人坐的地方落座。并不说话。侍女上前说：“我家娘娘，从今日起便是你们的总导演了。这出戏是太子殿下千万叮嘱要演好的。还请诸位齐心协力，认真表演。此外，配乐还需要从各个乐府曲中修改，也请女乐，敢于说自己的想法。大家明白了吗？” 面对这样的架势，哪怕是见过大场面的这一种女子，也是给震慑的说不出话来。近千年的世家，出来的人可绝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高门大族，不仅是是有钱才值得嫁，那种文化和精神，才是世人羡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