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横生枝节（2）老叶生气了
接下来几日，阿继每日连对联都没心思对，天天规规矩矩上学放学，专门找人多的地方走。而左光先更是不敢再下午逃学去镇里玩耍，日日老老实实跟着阿继在学里念书，而且还叫了两个家人上学放学跟随他出入。 阿继心里好笑，这位混世魔王原来不过是外强中干的主，别看他平时牛逼哄哄，一听说青手，直接就怂了。 不过，除了日日抬头低头看见阮大钦杀人似的目光，也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过似的，但越是如此阿继越有些担心，无声狗咬死人哪。阿继回到家中日日勤学苦练师姐教的功夫，虽然也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有一技防身也是好的。 于是叶梦鲸这些日子便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对子对得乱七八糟的阿继，一个是天天坐在堂上啃书本的左光先。叶梦鲸多少有些失望，看来阿继也是伤仲永式的人物，或许左光斗多虑了，不过中人之姿罢了，倒是左光先，说不定还能有他哥哥的成就。 又过了十日的样子，阮大钦仍然没有动手，而且平时也不敢再招惹他们哥俩，看来他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日子恢复了寻常，左光先也道阮大钦认了怂，家人也迁回去，不再护送。但他有时候想对阮大钦作威作福，也被阿继按住，“得饶人处且饶人。” 前后不到一个月，阿继又已经将大学背了个滚瓜烂熟，早已超出了先生教导的课程。他没事的时候就开始学习起论语来，阿继学习论语一般就是每日下午临摹大字的时候写一段，到了晚上结合朱注再一背，不费什么力气便背熟一段。 这日他正写着一段“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现在他一笔柳公权已有小成，就算身边众人读书嘈杂，他也如老僧入定一般，一笔一划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等他写完最后一个政字一口浊气吐出，甚是畅快。不知不觉身边站了个人，等阿继反应过来，才发现叶梦鲸在一旁看着。又被先生抓着了，真是岂有此理，这些先生怎么都喜欢搞突然袭击。 叶梦鲸看看字点点头，“不错，柳体有所成，只是这两个勾略欠了些笔力。这也难怪，你才十四岁，没有阅历，字写成这样不错了。来，署个名，送给为师如何？” 阿继的脸憋成一个囧字，先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先生见笑了。” 叶梦鲸也不说话，拿起他的字帖，丢下一句，“你继续吧，别管我啊。”转身就入了后堂。 阿继苦笑着摇摇头，叶先生不愠不火，真不知道他作何打算。余下来时间也无心写字，胡乱读了两条论语，也读不进去。熬到放学梆子敲响，阿继连忙收拾东西回去。 阿继一马当先跑下天井，就听身后一声爆喝：“徐阿继，跑那么快干嘛！你给我站住。”是叶梦鲸！ 阿继的脚生生收住，心中恨恨，就知道这位古灵精怪的先生不会善罢甘休。他站住脚，只见同窗少年学童纷纷从身边走过，阮大钦走过时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左光先走过，摇摇头，拍拍阿继肩膀，“你日后别在学堂写字了，你的字太好，怕是没有哪个先生会喜欢，保重。”阿继瞪了他一眼，左光先吐了吐舌头，连忙跑路。 只剩下阿继一个人，叶先生招招手，“过来啊。” 阿继脚步像是被绳子绊住了，一步一挨走到堂上，叶先生眼皮一翻，“你怕什么，我又没有要吃了你。过来，到书房说话。”转身就走，阿继只好跟随在后。 进了书房，阿继四周扫了一眼，房中布置十分简单，两面墙壁都是书架，上面塞满了线装书，临窗位置一个书案，上面是整齐的笔墨纸砚。书案背后一幅高山流水图，左右一副对联，上联是：高峰入云，清流见底，何处更着点尘 下联是：茶烟乍起，鹤梦未醒，此中得少佳趣 书案正中还有一炉檀香，散发着袅袅清香，房间简单雅致，颇有出尘的味道。 叶梦鲸大大咧咧往书案后一坐，摆摆手，“坐吧。”阿继心中忐忑，应言坐下。一瞥之间，看到桌面上放着那张字帖。 叶梦鲸道：“左大郎向我言过你的事情。他说……”话到一半，叶梦鲸停住，眼睛盯着阿继看着。 阿继深呼吸一口气，端端正正坐着，面对着叶梦鲸的逼视。过了片刻，叶梦鲸摆摆手，“那些不去说他。我且问你，你真的只读过大学、孟子？” 到戏rou了，阿继摇摇头：“回先生，论语也读过一些。”阿继憋得难受，好像每个先生都对他偷学很在意似地。 叶梦鲸说道：“我私下问过别人，都说你只入过学一月，怎么读过这些书？” 阿继道：“字是娘亲教的。先生教的那些很快就学会了，闲着也是闲着，便读其他的书。” 叶梦鲸道：“这么说，大学、孟子都不够你读的？” 阿继道：“不是，背熟而已。” 叶梦鲸突然一笑，“你且背一下孟子。” 阿继轻轻嗓子，叶梦鲸突然插了一句，“连注释也背。” 阿继稳稳心神，将孟子娓娓背出。背一段加一段朱熹注释，如是者背完两章。叶梦鲸哼了一声，“嗯，可以了。”阿继方才停下来。 叶梦鲸道：“看来你的确有点小聪明，甚能背书。”是啊，会背书，甚至注释通背又如何，不求甚解在叶梦鲸眼中也不过是小聪明而已。 叶梦鲸叹了口气，手一松，字帖飘到桌面上：“虽然你已经十四了，但如果耐下心来，跟为师好好读书，四书五经，先秦文章，唐宋诗词慢慢浸yin下来，不出十年定有小成，弱冠之年博个功名也未必。只是你这样急功近利，如此心性如何能成就学问。恐怕我这陋室容不下你这等急躁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