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柳暗花明（7）打架
短短几句讲学，阿继早已把之前那些轻慢扔到爪哇国去了，所谓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叶先生虽非口吐莲花，但能如此深入浅出地解释经典，还能夹带一些私货阐发自我观点，所谓旁徵博引，信手拈来不过如此。 虽然四书五经非己长项，但过去阿继也是文史类研究专业人才，对此行当里何人有料何人扯淡，自然了然于胸。 当然也要看学生是怎样的人，阿继发现在场几乎一半的学生听得昏昏欲睡，古时先生教学可不是每个班一本教材，而是大簸箕搓，高矮肥瘦，聪明蠢钝公冶一炉，那自然有的听懂有的听不懂，懂不懂全看自己天资造化。 阿继可是上辈子受过严格的文史学科训练，理解背诵都是集结几千年教学经验培养出来的，现在学习这些深入浅出的讲义真是拿手好戏。 讲完大学，叶先生又给高级班讲起“论语”，趁热打铁结合大学讲《论语子路》篇，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阿继又津津有味地听了起来。 叶先生讲学是天马行空，学而篇又给讲了一个多小时，眼看廊下膳堂已经摆上碗筷菜肴，叶先生仍然滔滔不绝。但饥肠辘辘的孩子们早已忍受不住，纷纷把目光投射到窗外。叶先生总算发现了孩子们的状态，一拍戒尺，大家吓得一哆嗦，谁知道叶先生说道：“行了，兔崽子们，都出去吃饭吧。”学生轰然应诺，快速跑了出去。 阿继也不客气，和左光先随着人流往外跑去，下了台阶转过回廊，前面就是膳堂，左光先那厮吃饭最积极，两步甩掉阿继跑在前面。 突然旁边蹿出一人，一脚朝左光先后背踹去，那道力量瞬间让他失去了平衡，还好他刚刚跑过回廊，前面是一处灌木，左光先见收不住脚了，干脆一头扑到灌木丛上，树丛枝丫卸了力度，没有摔得难看。 阿继抬头一看，只见几个人一溜烟越过自己，为首的便是阮大钦，只听阮大钦指着左光先道：“今日你认清楚了我，你爷爷阮大钦。下次看到我，你还敢不敢关门。” 看着左光先脸色已经黑得出水，阿继知道他要干嘛。那还说啥，动手吧，阿继从斜刺里蹿出，对着阮大钦就是一脚，正中左边屁股，这厮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左光先看到阮大钦扑倒，冲上前去一脚又踹在阮大钦屁股上，“老子今日便认得你了如何？记住我了，龙眠左光先。” 后面几个少年看阮大钦被打，连忙上来帮忙，阿继也不含糊，回身便是一拳挥出，一个多月的练武，虽然还没有什么成效，但力气敏捷度都有了极大提升。这一下对方猝不及防，正中鼻梁，噗，鼻血就出来了。其他几个人已经吓得不敢动弹。 阿继大喝一声：“都站着，不然哪个都得着打。”这时阮大钦在地上蜷缩着滚来滚去，左光先一脚脚踢在他屁股上，虽然凶狠，但没有一脚奔着要害去，这厮不笨。那阮大钦倒是硬气，虽然无法还手但也咬死不求饶， 阿继过去推开左光先，“七郎且住。” 左光先气仍未消：“你们这帮贼逑，想欺生？也不去龙眠两村打听打听，我左七郎是什么人物。” 阿继看那阮大钦还想爬起来，双手揪着他的衣襟提溜起来，“阮大钦，要打架就拉开场子打，你这般背后动手段算什么好汉。” 阿继松了手，阮大钦本来没受重击，此时只得狠狠瞪着阿继，“你们等着，我阮大钦不把你打出挂车镇，就不姓阮。”那些跟着他少年已经反应过来，上前扶着他，有的给他身上拍土，有的劝阻。 左光先捋着袖子还像揍人，从膳堂出来几个少年连忙把他拉住。左光先咋咋呼呼，咒骂不停。阿继过去拦着他，“好了，今日也没吃亏，我们吃饭去。”接着小声说：“第一日便打架可要小心挨板子了。” 左光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挣开左右指着阮大钦道：“行，爷爷我就等着你，不来的是怂蛋。”阿继扯着他进了膳堂。 来了第一日便打架，阿继心中很是无奈，但刚才情形也没有办法，老学生欺负新学生看来古往今来都是一样，阿继也是必须要出手的。只是这厮欺负左光先真是有眼无珠，却不知道惹了一个混世魔王。 阿继和左光先凑到一桌，其他少年没有一个敢过来跟他们同坐。左光先狠狠地瞪了那边一眼，谢道：“谢谢你了，阿继，不然今日脸丢大了。” 阿继摇摇头，“咱们哥俩谢什么。只是你知道阮大钦的底细吗，别日后被他找后账。” 左光先道：“浮山阮氏，哼，他家祖上自嘉靖朝发的迹，他的曾祖阮鹗公中了进士，到了如今，他家文风大盛，十年前阮大钦的父亲和他的叔祖同科上榜，叔侄同登科，在本县成了盛事，记得那年父亲携哥哥还一同前去贺礼呢。他父亲现在是在河南布政司参政任上，如若不然他阮大钦也不会骄纵如此。” 阮大钦，阮大铖莫非是他的兄弟？阿继道：“阮大铖呢？” 左光先答道：“对啊，你还记得我说过吧，他哥哥阮大铖，十五岁以神童荐得生员，跟我大兄并称桐城双璧。哼，有什么了不起的，阮大钦不过是个纨绔子弟而已，平日在乡里溜鹰走狗，是个十足的败家子。”阿继只想笑出来，他左光先之前又好到哪里去了。 吃过中饭，孩子们重新回到学堂里，他们开始背诵上午教过的篇章。他们会一直待到申时也就是五点左右，先生回来敲下更才下课。左光先照例往桌上一趴，开始睡觉背书，“阿继啊，你要敢吵醒我，算了，今日便不打你，欠了你的人情。” 阿继很仔细地回忆着先生讲过的课，通过回忆将先生的讲义墨录下来，然后开始背诵课文。顺便将今日教过的篇章，工工整整地誊抄三遍。阿继很认真，逮着一个好师傅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