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入继风波(1)大伯
到了第三天一早,阿继很早就起来,今日是过继的大日子,娘亲特地拿了一套新衣服给他穿上,竟然还是一套长衫,虽然腰间扎了条布带,但装束起来也挺精神的。 吃早饭时,一家人话都不多,阿继从爹娘和大哥大嫂的沉默中感觉出一种骨rou难离的不舍。 到了辰时,一行人出了门,周围的邻里们也纷纷出门,有看热闹的,有送人的。 “阿继这是鲤鱼跳龙门了。” “听说他家二房可有百亩良田啊。” “也不能这么说啊,孤儿寡母的,日子也不好过呢。” “可不是吗,他家长房老大为了过继的事争了好几次了,听说今日还要给他闹一闹。” “得了得了,别嚼舌了,回家去吧。” 听着街坊邻里的闲话,徐日金的眉头皱成个川字。阿继拉拉父亲的袖子,“爹爹,别听他们说了,事到如今,只有见招拆招。”徐日金只得叹了口气,领着阿继向前村走去。 过继在古代是一项顶大的礼仪,更别说是在乡下这种本来就没啥事的地方,三房徐日金坐在龙眠后村,二房徐日兴则住在龙眠前村,前后两村相隔五里的样子,但风貌完全不同,后村也就是阿继的老家是山村,村子周围大多是山田,水田很少。而前村则是沃野千亩,几条小河在此交汇,很显然这里的人都比后村的更富裕。 这项大礼,对于急需子嗣入继保守家业的二娘来说自然隆重异常,当阿继一行来到前村,就看到长街中间有家宅子放起了鞭炮。不用说,那里就是自己的新家了。 来到家门口,一位中年人穿着青衣青帽,一看就如家仆状的物体站在门口,连忙朝里面喊道:“三少爷到了。” 顿时院中响起一阵吹打声音,好家伙,都快赶上接新娘了。阿继走入院门,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仆人,已经上来搀扶着。阿继的爹娘乖乖地让到了一边,从跨入这个大门开始,阿继便已经是二房的人了。 这座宅院比起老家那间敞亮多了,青砖青瓦的围墙,麻石的基座,飞檐花柱,古色古香。进去之后,一个起码有五十平米的院子,只见四个乐工正铙啊磬的吹奏个不停。而在正房门口站着一个身穿长衫,头戴方巾的老人,只听他吆喝一声:“继子到。”随即门外又响了一挂鞭炮。 这位老先生恐怕是请来做司仪的生员,走上台阶,刚才在门口等着的中年仆人,连忙说道:“奶奶,少爷到了。” 阿继看到,二娘盛装坐在正房中央,琴儿在一旁伺候,左边还坐着一位长衫方巾的生员,一般乡里红白喜事都要至少两个生员见礼才算体面。右边坐着三位老人,不用猜这些都是族里或者村里有名望的宿老。 果然爹过来给各位见礼,对门口老秀才叫了声:“钱秀才。” 里面还有“左秀才。” 三位宿老,分别是族里的五爷,八爷,十三爷。 那钱秀才看看日头道:“未亡人,时辰差不多了,你看族长他。” 二娘脸色有些着急,她小声地跟爹爹说着话,“三弟,族长一直没来,难道是长房使的什么手段?三弟听到什么风声吗?” 爹爹摇摇头,“嫂子过虑了,应该不会的。” 二娘在堂上走了几个来回,乡老五爷道:“苏娘,时辰不早了,族长还是再去请一下吧。” 二娘答应着,吩咐刚才引领阿继进来的家人道:“八易,你赶紧再去族长府上请一下。” 正说着话,门口一阵嘈杂,只见为首一人大步走入院子,四十来岁的年纪,国字口脸,看上去还有些威严,一身蓝绸布长褂,脚上一双清水布快鞋。这人大大咧咧对站在院中的娘亲打了个招呼:“弟妹,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通知一声,哥哥我是不请自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来晚了,来晚了。” 二娘满面厌恶,头扭到一边,爹爹额头上尽是黑线。不用猜阿继也知道,这位便是自己的大伯了。 大伯见满院的亲戚不理不睬,也不动怒,让在一边高声唱道:“族长,挂车镇方孝廉到。” 说着,只见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还有一位中年人相貌富态,身穿青色襕衫,宽袖皂缘,前面飞鱼补,皂绦软巾垂带,头上戴着一方乌沙,两个雁翅,正中镶着一块小玉。这身装束,阿继在过去的书里看过,正是举人的官服。 举人老爷来了,满园客人闲人乐人全部肃然而立,男的叉手行礼,女的万福行礼。那方孝廉昂首阔步走上堂来,好不意气风发。 这位长房大伯走到门前将族长和孝廉请进屋去。本来坐在左面上手的秀才连忙起立,一边行礼,一边把上座让出来。 大伯进屋时,眼睛狠狠地盯了阿继一眼,然后回头对二娘道:“弟妹,今日大礼,大伯我擅自请了方孝廉一同前来,这才够显气派不是。哈哈……”说着大伯大步走到屋里,坐在了自己爹爹上首。 大伯和族长、孝廉一起来到府上,意味不言而明。只见他大马金刀地坐下,拿起桌上茶碗喝了一口,立刻皱起眉头,“弟妹,怎么用这样的茶叶待客,这里可都是贵客啊。” 二娘脸色十分难看,招招手吩咐丫鬟琴儿再去沏一遍好茶上来。大伯刚坐下就挑三拣四,明显是在向二娘三弟一家示威,也告诉所有人,这个过继之礼绝不会轻易让你行下来。 重新上过茶,二娘脸色很难看,起身给诸位道了个福,向族长问道:“今日是我二房过继之礼,如今各位长辈,各位见证都来齐,是否就可以开始了。” 族长交着手微微点头,道:“本说你二房家的私事,我不便多说,但既然让我为见证,就免不得要问几句。因为过继子嗣是一家之大事,传宗接代,承继家业。我要问,在座诸位可有意见,就请现在提出,如果过了礼数,便有一千一万个不是也休要再提。”说着眼睛在下面扫了一圈。 那大伯显然做好了准备,施施然站起来,道:“诸位先生,诸位乡老,在下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