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二章 慑服（下）
魔法影像中，巨石不断变化着角度。司督没有说话，只是按照学生的要求将影像放到巨石的某个局部，或将暗黑元素侵入巨石时的过程放慢。 这些学生大多与仙贝儿的年纪差不多，其中有几个跟司督年纪相仿，都是有一定魔法基础的人。看着他们三三两两小声讨论着某个细节，就连妮娜和埃尼都很快被他们拉进讨论中，司督心里慢慢升起了一种满足感。 没有任何魔法基础的人——就像妮娜和埃尼——很容易教，他们什么都不懂，任由自己传授知识，虽然在自己看来有些幼稚的问题不可避免，但是教起来还算轻松；而像南昆城的那些魔法师，因为都通过了等级认证，魔法上的认知已经固定，让司督跟他们讨论起来异常艰辛；眼前的学生有了一定基础，看着也很喜欢独立思考，是司督最喜欢的教授对象。 司督没有见过其他老师怎么上课，他估计这是玛格丽亚特殊的教育方式造就的。相比传统的学生问什么老师答什么，司督更喜欢也更欣赏这种教给基础知识后、让学生自由思考的教授方式。 不过，似乎玛格丽亚比自己还要懒惰，布置了一个题目也不给出参考就让学生独立思考，也难怪学生们叫嚷着“太难”。 司督很轻易地就找到了跟玛格丽亚相似的理念。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他感觉自己和玛格丽亚会有很多共同语言。 十来个学生中。司督地视线主要放在了回答“‘暗’具体来说是什么”的男学生——他叫邓恩——和伊莲。邓恩似乎在这些学生中扮演领袖的角色，从他身上也能看出贵族痕迹；至于伊莲，她在学生有些不大合群，她似乎更喜欢独自思考而不是与人讨论，给司督感觉她是一个很文静的人。 之所以司督把目光放在伊莲身上，不仅仅是因为伊莲有自己的见解，也有妮娜的原因。不知道为什么。在其他人问妮娜的见解时，妮娜总会把目光放在伊莲身上。问上一句“伊莲jiejie，你怎么看”，试图把伊莲也拉进讨论中。 伊莲表现得并不孤僻，朝妮娜笑了笑后也说出了自己地看法，只是一说完自己的见解，她地视线又会回到模拟影像中，细细观察然后默默思考。 她们认识？司督看了看妮娜。又看了一眼伊莲，估算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轻轻拍了拍手，将众人的视线拉回自己身上，问：“有结论了吗？” 学生们纷纷点头。 “谁来回答？”司督又问。 讲台下，几乎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邓恩身上。邓恩想了想，整理着思绪，说：“暗黑魔法施放的方式与元素魔法一样。都是经由施法者作用到被施法对象身上。”见司督点头，他继续说，“伤害原理应该是偏向内部破坏。” 在暗黑魔法被暗黑神殿收藏很密实的情况下，能得出这个结论也算有些见解。司督轻轻点头，问：“内部破坏的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哥哥，我知道！”司督的话刚落下。妮娜迫不及待地举手说。 这个小丫头，出前已经说了几次了，怎么还是改不过来？司督挑了挑眉头，说：“妮娜，课堂上叫我……” “老师，我知道。”小姑娘地声音低了一些，撅着小嘴咕哝，“我忘了嘛。”她的声音很小，但大家坐得比较近，教室里又没杂声。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话。出善意的轻笑声。 “好吧，你来回答。”司督看向妮娜。以眼神鼓励妮娜。 “从哥……老师的模拟上看出来的。”一句话，立刻让所有人都呆了眼。在他们脸上的笑意浮现出来前，妮娜继续说，“哥哥以前说过，自然元素魔法是从外部作用到施法对象身上，具体表现在明显的魔法效果和由外及内地变化。刚才老师的演示虽然有明显的魔法效果，石头也由外层开始起作用的，但很明显它的分解是由内及外进行。” 以前学的是“哥哥”教地，现在学的是“老师”教的，小姑娘倒是把“哥哥”和“老师”分得清楚。 简单明了，逻辑清晰，很不错。司督赞许地点头：“不错！有进步！” 小姑娘立刻得意地扬着小脑袋，漂亮的小脸蛋上笑容无比灿烂。 “那内部破坏是怎么进行的？”在小姑娘举手前，司督看向伊莲，说，“你来回答。” 伊莲没想到司督会直接点名，怔了那么一瞬间，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说：“我推测暗黑元素与其他元素不一样，可以无视障碍，又或者更具侵略性。”她指向讲台，用来模拟魔法效果的影像停留在元素侵入巨石那一瞬间。 由于魔法效果模拟完全是由司督根据自己的感官演化出来的，有些过程他本人也不大清楚。比如暗黑元素在侵入巨石时，过程过于迅，以致作为施法者的司督都感应不出来，更别论其他观察者。这个画面便成了学生要求静止观察最多的一个。 “还有一种可能，”伊莲继续说，“就像石头不能渗进杯中地沙子，但水能。我猜测暗黑元素有着比自然元素更小地体积，能够在各种元素中自由穿梭。” “说了这么多，暗黑元素是怎么破坏的？”邓恩语中带着些许不屑。 伊莲对邓恩笑了笑，说：“其实老师已经说过了，暗黑元素地属性主要是侵蚀和腐化。老师，我是否可以将它们归结为‘分解’？”司督微笑点头。伊莲接着说，“既然能侵入各种元素中间，体积更小的暗黑元素便能很好地挥它们地特质，迅打散其他元素的分布，使之瓦解。” 跟自己的想法几乎一致。司督配合地模拟出暗黑元素侵入其它元素的过程。 深褐色的巨石表面的一块地方逐渐放大，影像中，先是巴掌大小的地方占据了整个影像。然后，其中一块指甲地地方放大到占据整个影像；放大到最后。深褐色的石块变成了一个个球形物体结合而成地物体；幻化出来的黑色球形物体，因为更小的体积轻易钻进了深黄色的球体中间的缝隙。 然后，黑色球体开始有秩序地冲撞着深黄色的球体，将紧密结合在一起的深黄色球体冲散。 影像开始慢慢缩小，冲撞继续进行，黑色球体开始慢慢缩小，结成一股由黑球组成地雾气；渐渐的。黑色球体缩小到一个极致，只见到黑色雾气再也分辨不出它们是由什么组成。 最终，影像被拉回到整块巨石，在众人眼睛下，巨石正快均匀地分裂，化成粉末。 学生们从没见过如此细致分析，眼球立刻被吸引，怎么也移动不了。气氛沉寂了许久。响起了一个“啪啪”声，还有一个清脆的兴奋喊声：“哥哥太棒了！” 妮娜的鼓掌声立刻拉回众人的视线，所有人都鼓起掌来，稀疏的鼓掌声连成一片，回荡在教室中。在看向他们的表情，除了妮娜和埃尼脸上有着明显的得意。所有人都是一脸敬佩，毫不做作地敬佩。 “好了。”司督轻轻说。掌声立刻停下，所有人都看着司督，等待着司督下面的话。“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你们还有没其它想法？” 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女学生举起手，小心地问：“老师，您认为还有更标准的答案？” “为什么不呢？”司督温和地笑着，“之所以有魔法基础理论这个班级，那就是说魔法基础并不完备。它需要我们去研究。研究出一个更标准的答案。” 还可以这么解释么？学生们再次对视一眼，现了彼此眼中的兴奋：“魔法基础理论班”原来还可以这么解释的！它并不只是教习基础理论地地方。还可以理解为“我们可以研究出更确切的答案”！ “老师，我……”一个学生打破了僵局，小心举起手，在得到司督鼓励的目光后，吞下梗在喉咙的唾沫，说，“我一直有个想法……” 一边听着那个学生的想法，司督一边根据他的话调整着模拟影像，一个炫丽的魔法过程就此诞生，不停变幻着姿态。 “不对，这里应该调整一下！”魔法原理模拟还没进行多久，另一个学生net司督也不说话，根据那个学生的见解调整影像，演示着他认为正确的答案。 有了两个人做榜样，所有人都放开了心，不停举手说出自己的看法，模拟影像也不停变幻着。毕竟是刚接触魔法不久地人，他们地思路很多地方都走了岔路，每当这个时候影像便静止下来，等他们想出另一个更合理的可能时继续演变；又或者在司督简单地说“这样如何”下，学生们恍然大悟般继续推测下去。 一直揣揣不安地埃尼很快也放开了心，加入了讨论。正如卡尔所说，埃尼是个学习魔法的好苗子，虽然不少想法很幼稚，却也体现了自己独特的见解。 更别论被司督一帮人誉为“天才”的妮娜了。小姑娘以极快的度融进讨论气氛，小手不停举起又放下，如同遇到好玩的玩具，尝试着玩具的不同玩法。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 当先前的推测进行到一个难点的时候，所有人都苦苦思考着一个合适的可能，一个“咕噜”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哥哥，我饿了。”妮娜不好意思地摸着肚子，小脸蛋升起一片红云，刚才是她的肚子叫了一声。 这时，大家才察觉已经是午饭时候。那一声“咕噜”有如施了魔法，瞬间传递开来。纷纷乱乱的响起类似地声音。 “好的，今天就到这了。”司督笑着说，“下次我们再继续，希望诸位能得出一个更好的答案。” “老师，明天你还来吗？”一个学生问，眼底是丝毫不掩饰的希冀。所以学生都有相同的问题，定定看着司督。 “当然。如果你们欢迎我的话。”司督淡淡笑着。 “我们绝对欢迎老师的到来！”那个学生兴奋地举起手大喊。见教室里孤零零地只有自己的声音，眨了两下眼睛。尴尬地看了看周围。 “我们绝对欢迎老师地到来！”随即，剩下的人都举起拳头大喊，然后轰然大笑，几个男学生搂着那个学生的肩膀，笑呵呵地说，“谁叫你小子喊得这么快，也不知会一声？” 再次轰然大笑。仅有的四个女学生除了伊莲都凑到司督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但都在说同一个意愿：很喜欢司督的教学方式，希望司督能常来魔法学院。 司督就这么被包围着走出教室，门外，玛格丽亚正等着他：“阁下，能否借用一点时间？” 还未等司督开口，妮娜先说：“哥哥。我能不能跟伊莲一起？” 示意玛格丽亚稍等，司督问妮娜为什么。小姑娘说伊莲是“韵律酒馆”的人，她想去“韵律酒馆”玩耍，而且伊莲也答应了妮娜的请求。 韵律？好像在哪听过，司督看着妮娜躲在伊莲看不到地方拼命眨眼睛，想了好久才回忆起那是桫椤袭击亨里克他们地酒馆。难怪小丫头看着好像跟伊莲认识。而且还对伊莲有些讨好，估计是想凑合亨里克和“韵律”的老板娘，抑或是去打探“韵律”老板娘的情报。 司督呵呵一笑，摸着妮娜的脑袋说：“去吧，小心点。”又对埃尼说，“埃尼，你也闷了很久，一起去吧。” 埃尼立刻两眼光，连连点头。 “麻烦你照顾一下他们。”司督看向伊莲说。 “我会的。”伊莲长得并不算漂亮，但是笑起来有种让人想亲近些的气质。“上次的事。我保证不会再生。” 怕这么多人当中，她是真切唯一体验过司督魔法威力的人。司督点头。再次对两个小家伙说：“小心点。”在得到妮娜保证、并乐滋滋地拉着伊莲和埃尼地手离开后，才对玛格丽亚说，“让你久等了。” “阁下，请跟我来。”玛格丽亚说完，挥手驱散了打算留下看热闹的学生，引着司督来到教室后面的一个小木屋。 那是玛格丽亚的实验室。里面与司督的想象有些不一样，他一直以为暗黑法师都是习惯躲在黑暗中，而且里面应该摆着各式古怪、令人恐惧的东西；事实上，虽然玛格丽亚地实验室有些乱，却也窗户大开，里面丝毫不显昏暗倒是非常明亮，除了进入教室那一刻出现过的骷髅，并没司督认为暗黑法师应该有的各种人体器官。 讨论的话题也不是司督以为的跟暗黑神殿有关，而是教学的问题。 “阁下，请问……”玛格丽亚彬彬有礼地说。 “叫我司督就可以了。”司督满脸和气地打断玛格丽亚的话，“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直接称呼你的名字。” “当然，司督。”玛格丽亚爽快地接受了司督的建议，问，“我想问，你刚才使用地魔法卷轴是幻术卷轴？” “是地。”司督毫不讳言。 “你的教学方式很好。”玛格丽亚肯定地说，“不介意地话，你能把那个幻术的魔法阵教给我么？” “当然。”司督拿出魔法卷轴，在宽大的木桌上摊开，又跟玛格丽亚要来纸笔，一边画出魔法阵的图案一边解释着。很快，一个并不复杂的图案就在司督手中完成了。 “很眼熟。”玛格丽亚仔细观察着魔法阵，“是大型魔法阵的省略图么？” “是的。”司督说，“这是我从黑森林法师塔学来的，大致图案我已经不记得了，而且效果范围也太大，所以我根据它的原理描绘出大致的效果。” “你去过黑森林？”玛格丽亚抬起头，“四年前我曾在黑森林研究过一段时间，大概停留了两年。” “嗯？”司督眨了眨眼睛，不一会，嘴角绽放开心的笑容，“你知道，黑森林的人大都沉迷与自己的研究，基本不与人交往，我们没见过也不出奇。”他伸出右手，“忘了说了，我在黑森林呆了六年，前些日子才出来。” “难怪我觉得你身上的气质很熟悉。”玛格丽亚消瘦的脸上也挂上了一样的笑容，握上司督的手，“那是个伟大的地方！” “是的，那是个伟大的地方！”司督握着玛格丽亚的手轻轻晃了晃，“很高兴认识你，玛格丽亚。” “很高兴认识你。”玛格丽亚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映衬出她年轻时的美貌。 两人的手在空中停留了许久才分开，有了相同的经历，两人迅熟悉起来，根据教学和魔法展开了讨论。 黑森林法师塔是个崇尚魔法基础的地方，有深厚魔法基础的人去到那会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也是个崇尚思考的地方，它反对僵硬的模式，鼓励魔法师们总结自己的经验，这一切都造就了从那出来的魔法师都有深厚的理论基础和灵活的思想。 魔法是黑森林魔法师共同的话题，也是永远说不倦的话题。当饥饿的感觉再次袭来，两人才意识到时间过了多久，彼此相视一笑，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这才挥手告别。 “我曾有三个家，黑森林是最重要的一个。”离别时，司督说，“我想，如果可以，黑森林的魔法师们都是我家人。”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玛格丽亚赞同地说，“或许，帝都会成为我的另一个家。” “有朝一日吧。”司督微微一笑，“再见，玛格丽亚。” “再见。”阳光下，玛格丽亚苍白的脸盖上一曾薄薄的温暖，身上永远不变的黑色法师袍现出相同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