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牺牲
避开已闯入城堡的帝国士兵，三人转入另一侧长廊。 透过沿路的窗户，他们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整个王都已化为火海。越来越多的房屋被点燃，同时涌向城堡的帝国士兵也汇聚成了一条小溪。 在城墙下，一些地方已经被点火引燃了。 “该死的帝国人，他们打算火烧城堡吗！？”西柏林咒骂出声，为拉贝尔斯多年的辉煌的终结而感到痛心。 “殿下，我们快走吧。”尤古朵拉在身后提醒道，她的心情也非常难过，这里是自己的祖国，而自己却没有能够拥有阻止这场悲剧的能力。 走廊很长，这条路直接通往舞踏馆楼上的观礼台，在以往的时候，这里可以看到伊兰城的全景。但眼下城破在即，再美的风景也无法让人驻足观看了。 在观礼台的前方，就是王室成员的居住区，而书房也在那里。 “他们在这！”长长的走廊还没走完，身后就传来了被发现的叫声。 “该死的！”西柏林抽出腰里的短剑就掷了过去，利刃穿透了这个呱噪的士兵的咽喉，招呼同伴的叫声戛然而止，但接着墙上的灯光，通道那里已经出现了人影和脚步声。 三人唯有加快速度，但这条走廊又岂能是这么快就能够走完的。 在他们还在小跑的时候，后方的走廊入口处已经出现了三名帝国弩手。 瞄准，发射。 三支弩箭朝狭长的通道射来，三人连忙抽剑护住身体，西柏林挡在两女面前，挥舞手里的铁剑将弩箭悉数挡下。 “殿下，在这样下去，我们是逃不出去的！”沿途敲碎了所有壁灯，让通道内显得昏暗无比，以影响敌人弩手的视野，西柏林这样说道。 如果身后那些紧追不舍的帝国士兵还在，他们能够到达国王书房的几率渺茫。 赛芙琳忒紧闭着嘴唇，西柏林的话她怎么会不清楚。身后的士兵是无论如何都杀不完的，所能做的只有向前。 趁着地上的弩手装填弩箭的时间，西柏林将走廊两旁的铠甲推倒做了些障碍，又向那三个弩兵投掷出了铠甲手上的长枪。趁着他们忙于躲避的时候，他们躲进了走廊旁的一个小房间内。 这是一件供女仆们住的房间，十张床位贴着墙壁摆放得整整齐齐，占据了这间屋子的大半地方。 靠近门的台子上还放着一盆清水，衣橱大开，几件衣服掉落在地上，可见屋里的人走时的匆忙。 但这里绝对也撑不了太久，门外传来帝国士兵挨个搜查房间的声音，如果他们不赶紧想个办法的话，被抓到是迟早的事。 “这里应该可以出去。”把头从窗户外缩回来，西柏林这样说道。 赛芙琳忒看了看窗外，他们很幸运，躲避的这间屋子有一个延伸出墙外的花台，上面种满了花草，而对面三四米远的地方还有一个这样的花台。如果他们可以从这里过去的话，或许可以绕开敌人的搜索。 “从这里走吗？”赛芙琳忒看了看两个平台之间的距离，搜索中又发现了墙壁上有一条一个脚掌宽的路。但这条路太窄了，而且途中没有任何能够支撑她身体前进的地方。 “外面出不去了，我们只能走这里。”西柏林说道，将手里连好的床单绑上自己的剑鞘，甩了几下丢到了对面正好卡在窗檐处。用力拉了拉，已然固定的十分结实，“时间紧迫，还请殿下您快一些。” “那好吧，我先走，”看了一眼脚下数十米的落差，赛芙琳忒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克服高度上的恐惧，身体贴紧了用床单构成的这条高空通道。一只脚挂在上面，她慢慢地挪了过去。 当到达对面花台的时候，赛芙琳忒以浑身都是汗了。她趴着平复下加速的心跳，然后跳进了房间里，将剑鞘用床加固住，探出头来对对面的两人说道，“可以过来了。” 但两人并没有动作。 “我说，可以过来了。”女孩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但还是又说了一遍，“尤古朵拉你先过来。” “对不起，殿下……”对面的黄发少女测过了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这时，赛芙琳忒方才意识到自己心里不祥的预感是什么。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赛芙琳忒张了张嘴，但到嘴的话又说不下去了。 “我们必须分开。”圣骑士的儿子这样说道。 “你说什么！”赛芙琳忒瞪了他一眼，“别说傻话了！你打算用自己引开追兵让我逃生吗？”尽管已经想到了对方的行为，但女孩并没有让他们付诸于实践的打算。 “如果再加上我呢？”少女说道。 很显然，在自己爬向这里的途中，两人已经商量好了。 赛芙琳忒从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侍卫长竟会有这样的想法。一直以来，她都是作为赛芙琳忒的跟班，做任何事情也从来都是任劳任怨。在得知姬骑士团成立的时候，赛芙琳忒还有将这位一直跟随自己的侍卫长调去作为基层军官，却被少女所拒绝。用她的话说，那就是自己已经习惯了待在女孩身边了。 在赛芙琳忒印象中，尤古朵拉从来都没有什么主见，心智也远没有同龄的哈米拉和艾萨芮恩那般成熟，在当初困在山洞的时候，少女曾一度失去耐心。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如今却做出了以她的性格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这么做的决定。 “帝国人不认识拉贝尔斯的公主，更没有见过她的长相……”少女低着的头猛然间抬起，双眼中带着坚定，“我愿意假扮您，殿下！引开他们，然后您再趁机离开吧。” “你……” “对不起。这或许是唯一的办法了……”下定了决心的少女这样说道，“聚在一起，我们只能一起死。殿下您应该清楚这点的……但我们作为诱饵分开的话，您一定会没事。所以，请原谅我的任性，殿下！” 赛芙琳忒看着对面低头鞠躬的少女，她忽然想起来，尽管尤古朵拉是她从教廷里认识并带回来的人里最没主见，也最没能力的人，但她却有着相当坚定的信念，只要认定的事情，几乎不可能会改变看法。 “等到我们引开敌人，还请您不要浪费这个机会。您是拉贝尔斯的公主，王国的未来，您不能死在这里。”西柏林将床单割断，任那半截白布缓缓飘下，随后，他郑重的行了一个礼，“请原谅我拐走了您的侍卫长，祝殿下您武运长存！”然后快步进入屋内。尤古朵拉最后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孩，也扭头进入了屋子里。 “尤古朵拉！”赛芙琳忒的声音传入窗边的少女耳里，“要活着回来，知道吗？你是我的侍卫长！是无可替代的人！” “我尽力……”擦掉眼眶里的泪水，她向守在门边的西柏林点了点头。 “拉贝尔斯的公主在这里！” 随着西柏林开门的一声大喝，两人迅速从屋内闪出，借着周围昏暗的视线，成功的将这一群追兵吸引了过去。 “在那！快！别让他们跑了！”黑暗中看并不大清楚的帝国士兵们见到其中一人留着的长发和女性的身形，立刻招呼了自己人紧追上去。 赛芙琳忒自己都对那番话没有把握，但到了这个时候，她也只有祈求神明能够让这句话应验了。 “去你妹的武运长存……老娘只想要你们站在我面前，毫发无损的！”对屋外的sao乱聪耳不闻，女孩依靠在窗下，满脑子里都是尤古朵拉诀别时的话语，她从不曾想到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她的求生，是在建立在别人的牺牲上。她不喜欢这样。“无法全部带走吗……满员歼敌这种事情，果然是不存在的吧？” 绝不能让他们就这样白白牺牲！抹去脸上的眼泪，赛芙琳忒这样赌咒发誓。 舞踏馆。 因为一墙之隔的关系，楼上的喧闹声很快就传到了伦巴图斯的耳朵里。 “看来拉贝尔斯的公主殿下是一位非常活泼好动的女孩啊。”左手扶着剑柄的年轻将军这样说道。 在他的面前，拉贝尔斯国王和唯一留在身边的伯爵正半跪着，由一群士兵看管。 这里已经被帝国士兵占领。 “不过这样也好，被抓住后也有很多乐趣可言，充满青春活力的少女总是会给人以新鲜感和征服的欲望。” “要出动龙骑兵吗？”身边的一位军官询问道。 “喂喂。不可以对猎物这么快就下死手啊，即使是猫捉耗子，也要等到对方精疲力尽的时候才下手，为的就是能够饱尝猎物被血液充满全身的燥热的身体啊。”伦巴图斯端起酒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狩猎的时间延长一些也好，至少可以打发时间。” “是。” “占领城市的进展如何？” “回将军，已经有百分之八十的城市被我军所控制。” “真慢！” 感受到面前的人的不满，身后的军官解释道，“因为敌人的军队已无路可退，即便是三流军队，要负隅顽抗起来也是很棘手的事情……” 抿了一口杯中酒，伦巴图斯笑了起来，看向了赛文图撒，“真是有趣。贵国还真是惊喜不断啊，明明一触即溃的守备军队，居然还有能够阻挡帝国军脚步的实力。换言之，能够被三流军队所阻碍的帝国军团，又算什么呢！” “是！我等马上命令我军加强攻势！”感受到将军的不满，几名军官立刻转身走了出去。 “我要见你们的皇帝。”知道自己的儿子平安脱险后，了却了最牵挂的事后，赛文图撒对自己的安危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拉夫。”听到这话的伦巴图斯唤来了身后一位军官，“送我们的拉贝尔斯国王上路。” 一位身穿重型骑士甲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抽出了腰间的骑士剑。 “你干什么！？”赛文图撒没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他身为一国之主，怎么能够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小人物手里。即使他战败了，也应该由普鲁曼皇帝来发落自己，是死是活也得由帝国皇帝下令。但眼下这个眉宇间充满着邪气的年轻将军，竟敢越级行刺杀之举，不由得他不惊怒。 “皇帝陛下身份尊贵，怎么会见你这样的战败国主。先皇那里才需要一个你这样的管家或奴仆。”伦巴图斯喝完这一杯红酒，这样说道，“动手！” 重甲骑士接到命令，让两个士兵架住拉贝尔斯二世，高举起手里的剑正要挥下，却看到身后窜出另一人。 只见佛洛林一把抱住了对方，重甲骑士竟被这一撞险些摔倒。 “哈哈，真是有趣。”见到这一幕的伦巴图斯忍不住大笑起来，随手从餐桌上拿起一只鸡腿，边吃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打，继续打。也好让我看看拉贝尔斯大臣的实力。” 接到命令的军官丢给对方一柄骑士剑。 “你无权处置我！”对方显然是在羞辱自己，赛文图撒愤怒的叫了起来，“我要见你们的皇帝！” “我说过了，皇帝陛下不见你这样的人。你是什么身份，也想要见到尊贵的普鲁曼皇帝？”将手里的鸡骨头甩到他脸上，拿起餐布擦了擦嘴，伦巴图斯这样说道。 在另一边，打斗也分出了胜负，佛洛林尽管剑术还不错，但对方铠甲太厚，在精湛的剑术也破不开对方的防御，很快就被砍断了大腿，继而斩断了脖颈。 “结束了么？真没意思。”伦巴图斯不满的自语道，“或许我应该再施舍一副铠甲？算了，继续行刑吧。”说完，不顾身后拉贝尔斯国王的叫喊，他转身走出馆外。 看着外面燃烧着的城市，他说道：“拉贝尔斯很有钱吧？” “大陆首富。”身后的军官回答。 “拿下拉贝尔斯，就相当于帝国十几年的战争开支……这个比喻合适吗？” “恐怕更甚。依属下看，除了十几年的军费，还完全可以让帝国的经济恢复如初，或者更好。” “罗伊德。”伦巴图斯转身说道，“筹款的事就交给你吧。你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是。” 伴随着又一声惨叫，一个冒头的敌人被自己斩于剑下。 不知道自己杀死了多少帝国士兵了，西柏林手里握着的剑已砍缺了口子，身上也多处受伤，但本应该感到疲惫的身躯却顽强地站在那里，眼中透露出的战意让包围着的帝国士兵不敢上前。 殿下成功逃离了吗？他倚在墙上，这条路后面就是尤古朵拉的所在，她假扮着公主。 两人成功的吸引到了大部分的追兵，帝国军迫切的都想得到这一个天大的机遇。谁先抓住公主，谁就可以一步登天，获得军官的职位。这是自己的长官罗伊德的口头承诺。丰厚的奖赏让他们围在这里，却被公主的护卫死死地拦在了通往成功的道路上。 为此，不少士兵真的已经登天了。 二十六人斩吗？数过地上躺着的尸体，西柏林心里发出了胜利的笑，看来自己没给父亲丢脸。身为一位普通士兵，他已经单独杀死了远远身为一名士兵在战场上可能杀敌的数量。 他们已经带着这群敌人远远的偏离了国王的书房方向。任务完成，他已经没有遗憾了。 “还有哪个不怕死的！就滚上来！”提了一口气，西柏林吼道，“我是王国圣骑士雷奥门德兹之子，谁敢上前取我首级！” 没有人敢上前，但这不意味着对方就会放弃到手的功勋。 喊完这一句话，他疲惫的喘了口气，再次握紧了手里的武器。 嘈杂的人群里出现了帝国弩兵，面对着些远程武器，西柏林的的瞳孔骤然一缩。他呼吸一滞，无疑看见了死亡的降临。即便是自己毫发无损，他也没有能够全部躲开的能力。 身后的追兵近了。 尤古朵拉眼中闪过一丝绝望，西柏林没有能够阻挡住帝国人的脚步，现在轮到她了。现在的她正处在城堡的一处瞭望塔上，唯一的通道就是之前她上来的地方，而那里，也正是西柏林守住的的地方。 “结束了么？”看到越来越亮的火光照亮了通道，尤古朵拉往后退了退，直到自己的身体倚靠在女墙上，第一位帝国士兵也出现在了瞭望塔。 随后，越来越多的士兵从通道里涌出，将尤古朵拉三面包围。 “拉贝尔斯的公主，你无路可逃了！”为首的一名帝国军官这样说道。 听到这里，尤古朵拉如释重负般的笑了。 他们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份，他们还蒙在鼓里。 是的，帝国人并不认识拉贝尔斯的公主，他们只是被大多数人所吸引，驱赶着她来到这里，先入为主的认为自己就是公主。 目的已经达到。 “还请你放下手里的武器，我将保证你的生命安全！”见到对方露出的笑，军官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手下的士兵也紧跟着步步逼近。 “不用了……”尤古朵拉一只脚已经踏上了女墙，对身后的帝国士兵说道，“我的生命安全，用不着你们的保证！” “都止步！”见到对方这一举动，军官急忙喝止了手下。眼前的少女不但是一国公主，更是一个可以让他升官发财的道具，活着的公主从来都是比死了的要强。 殿下……恐怕，没办法了……自己万不能被抓住，一旦对方知道了自己不是公主，要求死就难了。而自己现在死去，也将意味着拉贝尔斯公主的死。只要死无对证，赛芙琳忒就安全了。尤古朵拉的脑子里前所未有的一片清明。 最后看了看那些帝国军，她毫不犹豫的纵身跃下了高塔。 上面传来的惊呼声立刻就被甩到脑后，看着底下越来越近的火海，她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殿下。请您一定要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