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勿谓言之不预也
与常人想象中的富丽堂皇不同，枢密主教多明尼克在圣火大教堂中的起居室被安置在只有一个背阴的小窗户的幽暗房间中，没有什么产自罗里的豪华家具亦见不到有东方昂贵的丝绸制品，一张刚好让一人可以睡得很舒服的小床以及二手市场淘来的木制桌椅便是这里全部的陈设。 “您能光临寒舍，真是让属下寒酸的陋室蓬荜生辉。” 坐在房间中唯一的椅子上，用手肘抵着木桌的边缘，歪着脑袋靠在自己手掌上的多明尼克笑呵呵对这个一大早就闯入自己卧室的小女孩说道。 “哼！真是担当不起。” 理论上而言，作为教会黑暗一面的最高统治者，审判长算得上是仅次于教皇的教会权力二把手，但是实际上而言被誉为教皇的猎犬的异端审判所只不过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坑爹组织，比起富有实权，掌控着阳炎帝国全境教务和教会几大骑士团之一的火焰纹章骑士团的枢密主教多明尼克，她根本上不来台面。 “人老了，有时候就会睡过头，耽误教会的大事，属下真是罪该万死。。。。。。” 按照规定，所有神职人员都理应在鸡鸣之前便起床做好工作的准备，教堂的大门理应先于其他一切俗世店铺优先为教徒敞开，不过实际上，除了少数自虐倾向比较严重的苦行僧，几乎没有那个人会傻到遵守这种麻烦的规定了。 “听说今天晚上圣劳伦斯学院要举行一场盛大的话剧表演，我对此很有兴趣，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啊？” 没有理会多明尼克耍宝似的玩笑话，审判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刚刚印好没多久，连上面油彩都没有干透的海报在多明尼克面前挥舞着说道，而海报的中间，则清晰无比的印着一张凪的笑脸。 “索尼娅。” 看到审判长手上的海报，本来还满脸玩味笑容的多明尼克突然眉头一皱，伸手拿起放在桌子靠墙的角落处的银铃铛，用力摇动着叫道。 “来了，我的大人，今天您怎么起的这么早。。。。。。” 一个穿着修女服的金发女孩揉着自己惺忪的睡眼推开门走了进来，她是被多明尼克从教会的孤儿院中挑选出来，作为自己的贴身秘书来侍奉自己的亲信。不过当这位梳着麻花辫的女孩看到房间中正挥舞着海报的那位不速之客时，她原本健康而红润的脸蛋刷的一下变的惨白的要死。 “索尼娅，爱莉的事情知情的也许还有几个，但是请问为什么昨天晚上爱莉直接转交给你后又直接传交给我的信里的事怎么会这么快就被审判长大人知道呢？” 拿手背一下下敲击着桌面，多明尼克锐利的眼神仿佛刺穿了索尼娅瘦弱的身体，直达女孩颤抖着的灵魂。 “我，我不知道。。。。。。” 索尼娅陪伴了多明尼克已然快有十年，所以她清楚的知道，当多明尼克拿手背敲打什么东西的时候，即使脸上还是很和善的样子，实际上他的心里已经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不知道吗？索尼娅，你陪着我这么多年，也知道我最讨厌不诚实的孩子。” 多明尼克自觉的从来都没有亏待过这个和自己无亲无故的女孩，可以说，他是当养女儿般对待这个现在出卖自己的女孩的，即使犯了很大的错误，他也几乎不会对索尼娅动怒，前提是索尼娅以诚实的态度回应他。 “是他们逼我的，大人！我，我，我！对不起！” 看着用失望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老人，索尼娅突然觉得自己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即使异端审判所的人对自己威逼利诱，可是自己出卖最信任自己的宛如父亲一般一直照顾着自己的多明尼克的事实却永远也不会改变。 “呃啊啊啊——” 拿手推开桌边的窗户，索尼娅惨叫着一头从数十米高的圣火大教堂上层跳了下去，以死谢罪，这是她所能想到唯一一个能在多明尼克哪里得到救赎的法子，即使那位老人能够宽恕自己，索尼娅也自觉没有颜面在这世上存活下去。 “傻瓜！” 拿手抓住索尼娅穿着高底皮鞋的脚裸，看起来老朽的像是快要躺在轮椅上度日的多明尼克奇迹般的爆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探腰出去生生的将已经坠落了一段距离的索尼娅拉了回来。 “忘却！” 拿手点在因为过度惊吓而晕厥过去的索尼娅的额头，多明尼克用圣术洗去了索尼娅最近几天的记忆。 “只不是是一个叛徒罢了，死不足惜。” 趁着多明尼克去救索尼娅的机会，一屁股坐到了被空出来的椅子上，两脚在高高的椅面下悬空着荡来荡去的审判长幸灾乐祸的笑道。 “过河拆桥吗？真是你们一贯的风格。” 将呼吸渐渐趋于平稳的索尼娅轻轻放到自己的床上，多明尼克敲着脑袋讽刺道，他还是有些小看了异端审判所，或者是说面前这位小小审判长这一次亲自行动的决心。 “主教大人，这一次话剧要跟我一起坐头等席吗？” 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审判长突然扭着手像一个撒娇的小女孩似的对多明尼克恳求道。 “我倒是更想做普通的观众席，这样才更有观剧的气氛不是吗？” 多明尼克笑着摇摇头，断然拒绝了审判长的要求，刚刚的邀请是审判长希望与自己重归于好而抛来的橄榄枝，异端审判所并不想跟一个枢密主教为敌，如果多明尼克愿意和他们合作，之前的事双方便能一笔勾销。 但是，刚刚才被人来了个下马威，如果现在就认怂了的话，多明尼克这么多年在教会也就白混了。 “这里是阳炎帝国，不是罗里城，审判长大人，虽然属下是个人老不中用的家伙，不过圣劳伦斯先生可不一样，即使是善泳的人也不要在浑浊的水潭游泳，因为你不知道你脚下是怎样深不可测的深渊。” 有些事情，只靠传闻是不能使人信服的，多明尼克是土生土长的阳炎人，更是在帝都跟圣劳伦斯学院做了数十年的邻居，所以他才清楚的明白，圣劳伦斯学院的强大，尤其是那位深不可测的学院长大人的恐怖。 “帝国，毁于妄言。” 如果多明尼克执意不合作的话，异端审判所也有二号方案，看似强大的东西的内在往往脆弱无比，南方的贵族们隐隐有反叛之心而北方的莫斯卡公国更是随时在找机会向南扩展自己的领土。教会不能允许有第二个布列塔尼亚清教出现，现在的多明尼克很危险，那么最好的法子就是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目送着审判长离开自己的卧室，多明尼克苦笑着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从十年前的那场政变开始，原本安定的阳炎帝国像是被注入了什么危险的因子一般，一步步走到了四面楚歌的境地之中。 “你是我们的救世主吗？亦或是我们的毁灭者？” 转头望向被审判长留在桌子上的海报，凪的画像依旧在哪里温柔的笑着，而多明尼克的眼中，久违的出现了深深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