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时春道
辰时,茜色的曦光微露。 时眠慢腾腾地跟着时家的护卫队往时家的飞行法器走去。时家这飞行法器俗气,就是个船的模样,材质也普通,若不是外面画了一个大大的“时”字,看上去就和其他在商行出租的法船没什么两样。 炼心路上还有大批的试炼者在磨着时间,时眠看了一眼也就不感兴趣了。 这时春道倒是积极得很,天还没大亮呢就使人来催她了。时眠扯了个大大的哈欠,她就是不信邪,昨夜压根没睡,不停地喂灵气给那颗土豆,一副不喂到你反胃就不罢休的架势,可惜土豆岿然不动,哪怕时眠把她那间屋子里的灵气都快抽空了,土豆除了来者不拒地全吞下去,就没别的动静了。 时眠犟上了,偏偏要和土豆死磕,非要喂到它有反应为止,可惜她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就被时家来人给打断了。 时眠跟着侍卫登上那法船的船舱,第一眼就看见了正揪着水玉葡萄吃的时春道。 “四哥好淡定,我听闻十三meimei中的毒凶险万分,您担心meimei,茶不思饭不想地彻夜恸哭,叫许多人都为您担忧,现在看来,您倒是很会抒解伤痛呐。”时眠酸溜溜地讽刺着。 时春道转过头来冲她一笑,还未完全长开的少年郎唇红齿白,那一笑,简直如同阳春白雪一般干净而明亮,却又带着一丝愁绪萦绕在眉间,叫人的心都被他揪住了。 “阿眠,不必同四哥见外。”他朝她招招手:“过来坐吧,吃点东西?” “不必了。”时眠立刻就竖起了汗毛盯着他:“既然您怀疑阿眠是害了十三meimei的嫌犯,那就给阿眠嫌犯的待遇即可。” “怀疑……”时春道摇摇头,用他那双忧郁而深邃的眼睛,即悲悯又包容地看着她道:“阿眠到如今都不愿承认,是因为你背后那人要挟了你,还是他对你太重要了呢?没关系的,阿眠,你还小,不懂事,即使是害了阿酌,四哥也相信你不是故意的。只要你说出是谁指使你这么做,就算是将功补过了,四哥一定会保护你的。” “四哥想远了,阿眠从未做过暗害十三meimei的事,更不要提什么幕后之人了,四哥有同阿眠开玩笑吃葡萄的时间,还不如帮十三meimei找解药。”时眠努力的平心定气、平心定气。 “唉……”时春道无奈地叹气,仿佛是个被叛逆meimei顶嘴、却还是温柔宽容的好哥哥,他朝旁边候着的侍卫摆摆手道:“既然十二小姐无论如何也不愿配合,本少虽然怜爱她,却也不能太过偏心。陈昌!将十二小姐带到仓房去,严加看守!” “是!”旁边的侍卫应声,便提溜着身子小巧的时眠往外走去。 时春道看着她那身不由己的狼狈样子,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忍,他爱怜地看着她道:“阿眠莫怪四哥,这次是你做错了事,四哥如此,也是教你长长教训。阿酌如今命悬一线,还需要解药救治,阿眠,阿酌的性命可是绑在你身上了,你若想好了,随时都可以来告诉四哥,四哥立刻就把你放出来,可好?” 时眠一阵恶寒,把头撇到一边,什么也没说。 “啊啊睡莲!时春道真是太讨厌了!太讨厌了!我想抓烂他的脸!太恶心了那张脸!看到就浑身膈应!睡莲帮帮我!!”她在心里抓着狂。 “这些不是重点,你就光注意他的脸了?”睡莲若有所思道:“他在暗示你。” “啊?”时眠一怔,暗示?她把方才时春道说过的话回想了一遍,除了更加窝火憋气之外,没有半点其他感觉。 “蠢货。他针对的,应该就是你爹了,他不仅咬定你有一个幕后之人,还几次三番说此人对你太过重要,你这个年纪,能接触到的人有多少?重要的人又是哪个?当然就是你爹了。至于什么将功补过、保护你,不过是在暗示你,你只要说是你爹指使你下的毒,他就会保下你,但你得给他做事儿。” “啊?”时眠满脸惊讶:“真的假的?他当真说的这个意思?” “还有要你长长教训,恐怕是要给你来个下马威了,待会儿在仓房里,你可能会不太好过。他是在威胁你,想好了就可以出去,想不好就一直长教训吧。” “还有最为歹毒的一手。他说时酌的命绑在你手上,也就是告诉你,你一天不妥协,时酌就一天不会解毒。当日多少修士都看到了时酌晕倒,其后时春道跑去主殿大张旗鼓地控诉是你害了时酌,这根本就压不下去。若你妥协,为他们办事,时酌也很快醒来,时家大概会为你洗白名声,反之,这事拖得越久,谣言就越是甚嚣尘上,你残忍无情阴险毒辣的名声就会越盛,介时哪怕你是宇灵体,也不会有一个要脸皮的门派收下你,你就只能成为时家圈养的武器了。” “……”时眠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之后才厘清了头绪,皱着脸要哭不哭道:“那怎么办呀,睡莲?” 还没等睡莲回答,提溜着她的那个陈昌侍卫就突然停下,把她放了下来。 原来就在她们传音的这段时间,陈昌已经走到了仓房。 “十二小姐,就是这里了,请您好生反思。”这个陈昌脸绷得紧紧的,看上去和先前那个陈侍卫有两分相似。 时眠点了点头,陈昌便把她推进仓房,回手就锁住了大门。 仓房里面没有窗户,也没有灯光,时眠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看清这里的景象。这仓房在整条法船的最底下,方才陈昌带着她从甲板上绕了好大一圈才下来,可见这里的偏僻。 时眠四处看了一圈,说是仓房,其实这里也没存放什么东西,时家主子们都有乾坤袋,用不着这里,更多的还是存放下人们需要的东西和其他杂物。 她找了一大圈,才勉强找了两张已经被废弃的桌帘,叠一叠垫在底板上盘膝一坐,就勉强算是个蒲团了。 “睡莲?” “嗯?”睡莲声音懒洋洋的。 “你有想到什么办法吗?” “暂时还没有……我又饿了,你先叫人送饭过来我再想。” “哦……”时眠跑到门上敲了敲,没什么动静,她又叫了几声,还是一片寂静。 “……” 说好的想好了就可以随时告诉他呢?该死的时春道! 时眠估算了下,现在离午时还早,若陈昌午时才来送饭,她和睡莲恐怕要饿上好一阵了。 仓房里也不会存放食物,法船上为了保证吃的东西新鲜,一般都会把原材料收在乾坤袋里,要做饭时,才会拿出来。是以,时眠将仓房翻了个底朝天,却连半颗米都没找到。 她抓耳挠腮了好一阵儿也没想出什么办法,门外又一直没动静,只好先坐下,打算喂喂小土豆,消耗下时间等着午饭。 没想到时眠刚坐下,就听到到后腰上有什么东西,剐蹭着背后的木板,发出“哗哗”的响声。 什么东西?她反手往后腰上一抓,是一张纸条。 “什么时候……”时眠皱着眉,突然想到了什么:“方才那陈昌推我的一下,莫非就是贴了这个?” 她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摊开,只见上面的字体清逸而潇洒,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句话“子时一刻,随来人走。——时春雪” “时春雪?”时眠想了想,她并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但看这名字,大概是与她同一辈的。 “睡莲,你还醒着吗?” “怎么了?”睡莲有气无力地回答着。 “你看这个。”时眠知道睡莲现在没什么力气查探她手上的东西,就分了一丝神识,将纸上的内容送进了青莲印记。 “……” 睡莲半晌没说话,时眠便问道:“要听他的吗?” “时春雪……”睡莲沉吟片刻:“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啊,是你爹的书房里。” “我爹的书房里?是在什么上面看到的?” “我忘记了……”睡莲冷静道:“等到了时候再说,现在你先吃饱肚子。对了,这个纸条得处理掉。” “好。”时眠点点头,把纸条揉了揉,张嘴就嚼吧嚼吧吞下去了。 “……”睡莲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它本来要让时眠把纸条扔进空间夹层呢,没想到她毫不犹豫地就张嘴吃了。这家伙,因为它需要的能量太多,一直以来都是生冷不忌地什么东西都往肚子里塞,从来没有细嚼慢咽地品尝过食物的味道,它本来想着这家伙顶多就是不懂美食的魅力而已,没想到她现在连食物的定义都分不清了。 没错,时眠当土豆的时候根本不吃东西,成了人以后又因为睡莲,从来没有真正用味蕾体会过食物的魅力,现在她对世间万物的定义已经变成了:不能吃的,可以吃但没能量的,可以吃但能量少的,可以吃而且能量多的,这四种。 味道和卖相在她看来都是一样的。 睡莲本来想给她纠正一下,但寻思了一阵之后,这对它好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家伙要是学会了挑嘴,它可不会像现在这么滋润了,于是便作罢,随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