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镜子前的怪物(一)
晨风卷云,浓雾薄化。一颗足球大的火球散发着至刚至阳的熊熊烈火缓缓升过地平线,为世界带来不可或缺的温暖。 去小区不远处的菜市场称好排骨的凌天奇听见雷鸣般的警笛疯狂地鸣叫与嘈杂得沸反盈天的议论,他急忙中避开事故现场,抄旁边的大街包一大圈,从小区的西门回到了家。 推开门,母亲赵雪蓉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青菜弯腰摆在桌上。见着凌天奇回来,赵雪蓉的手裹在围裙擦擦,问道:“楼底发生什么事?围着这么多警车!” 凌天奇将排骨送到母亲手中,他不想家人担心故意装傻充愣,“我也不知道。出去时还没在,回来就看见一堆人围在那。我嫌它堵,所以绕路回来了。” “是吗?我听说好像是有人在打架,伤了人。”赵雪蓉把排骨剁成条块,拌上切短的玉米、胡萝卜,闷一大锅水盖好盖子,开火。不多时,骨头、玉米、胡萝卜的清香随着沸腾的水蒸气跑出钢锅,盈盈地飘在空中,调皮地直往鼻子里钻。 “真香!”凌天奇吞着口水,忍不住叹道。伸手提筷子,揭锅盖夹出块汤汁淋淋的排骨。呼呼胡乱吹几口凉气,囫囵塞进嘴里咀嚼。渗透在rou层的热汤却烫得他伸舌头吐出口里的排骨,且疾呼“烫死我了!”。 放下手中的筷子,灌几口凉水,缓解灼热感的凌天奇注意到餐桌上残留饭粒油渍的碗筷,问:“爸又吃完饭了吗?” 微笑地看着凌天奇贪吃被烫的赵雪蓉回答:“对,你爸的电动车坏了。他说早一点挤公车容易些。”顿了顿,她接着说到,“等过段时间你爸拿到工资就可以去4S店提辆小轿车。”脸上堆砌幸福的笑容。 吃过饭,凌天奇下楼,警车已散去,只有几个余兴未消的闲人还在交头接耳,评头论足。凌天奇舒了口气,可噗通噗通的心依然平静不下来。他盯着墙壁上蜘蛛网结构的裂痕走出十字路口。 街道车水马龙,汽笛刺耳。凌天奇跳上开往城西凌世林家方向的205公车,在车尾占了个位子。下车,坐电梯上楼。叮,电梯门打开,恰好逢着凌世林吃完早餐,正傲慢地伸手指按向电梯传呼板预备下楼。 “择日不如撞日,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凌天奇拍拍凌世林的肩膀,愉悦地说。 凌世林一愣,后退几步,吃惊地说:“我去!好闷sao的诗句!我要吐!” “吐你二伯呀!” “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 “以前老是你去我家,而且我很久没过来,今天换我登门拜访。” 凌世林笑了,“还登门拜访……” 待凌世林走进电梯,凌天奇关上门,狭小的钢铁牢笼困着两只疯狂的野兽缓慢下降。 “去哪?”凌天奇开口。 凌世林说:“我得先去帮我爷爷买几包烟。” 凌天奇问:“你爷爷不是慢性支气管炎吗?你还敢买烟?” “烟瘾逼来,憋着不难受?”凌世林反问。 凌天奇一时哑口无言,“真是要爽不要命!”。 电梯门打开,凌天奇两人走出去,等电梯上楼的人争相涌入电梯。 “好热!” 出区门,走上大街,夏天炙热的阳光里稀稀落落晃动着几个单薄的身影,亮晶晶的汗珠闪耀着显眼的光芒。拐过街角,两人跨进门匾写着“好又来”的小卖部。小卖部里坐着个戴老花眼镜的男人。四五十岁左右,皱纹满面,看着报纸。面前一台老旧的电风扇吱嘎吱嘎地吹着风。 “黄伯!”凌世林恭敬地打招呼。踩着脚后跟进来的凌天奇也赶忙礼貌地叫声“黄伯!” 凌世林放低音量对凌天奇讲,他爷爷和黄伯经常聊天下象棋,有好吃的也会互相送些,关系特别好。凌天奇明白地点点头。说实话,这栋十八层楼的建筑,凌天奇仅仅来过几次,映象模糊,周围的事物人物也不是很熟悉。以前玩耍都是凌世林去找他。 黄伯放下手中的报纸,脱掉眼镜,布满岁月沟壑的脸绽开笑容。“原来是小林呐!怎么,有事?这是你同学?” “黄伯,这是我好哥们凌天奇。我来买两条红双喜。”凌世林笑着说。 “哦!帮你爷爷买?老棋骨不是患病戒烟吗?今个又抽上了?”黄伯关心地说。 “您也知道,我爷爷嗜烟如命,不给他烟抽那不是要他命嘛!” “也是!老棋骨就好这口。”黄伯若有所思,“那好,给他带两条解解馋。不过不能让他多抽。” “知道的,黄伯!” 黄伯起身戴上老花镜躬着拉开膝盖处的柜台,从里面翻出两条红双喜,用白色的塑料袋装好交给凌世林。 “不用给钱。我送给你爷爷!” “那怎么行!”凌世林左手提着袋子,右手快速掏钱,扔下四百块崭新的钞票,拔腿便走,任凭黄伯再怎么喊站住。 凌天奇茫然地立着,回过神来,也赶紧急急地跑出去。追上凌世林。 “别跑那么急!黄伯追不来了!” 凌世林缓下来,回头望两眼,等凌天奇赶上来两人并肩走,就在这时咣当一声惊天巨响在十字路口爆炸。接着物体剧烈摩擦的响动与细小碎块窸窣落地的声音清晰入耳。 行走在路上的人面面相觑,似痴呆傻瓜愣愣地站着,瞪大的眼睛闪露着疑惑。发生了什么事?凌天奇两人身心俱震,冷汗直淌,还未能明白发生何事,远方的一句“车祸”将疑团水落石出。 凌世林叫道:“快跑!看热闹!”登时脚踏清风,飞身前去。脸上的兴奋说不出的幸灾乐祸。 转过两个弯,平坦宽阔的十字大道中央,绿化带绿苗怒放着青春,红绿灯明着红光,八条弯曲的弧线刻画在地面,依稀可嗅到浓郁腥臭的塑料焦味。 一辆白色的捷达轿车挨着路中间的花坛安静地躺着,左窗的玻璃碎裂成粉末,洒满路面,在阳光下粼粼亮光,仿佛一地金光闪闪的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