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会谢幕
天色已黑，荒原中众人刚平整出的空地上，周围的火光在闪烁。 小兽人们将这个简陋的演武场围了起来。场中，三个人对峙着。 风声呼啸，火苗燃烧，发出一跳一跳的类似于撕碎空气的声音，一片安静。 格罗姆深吸一口气，拿起手中的战斧，大声道：“阿隆索，你还有最后一个反悔的机会！” 雷东多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阿隆索，就算是他，也绝没有勇气说出以一人之力打格罗姆和阿隆索两个人的话来。就气魄而言，阿隆索这些年一直压在他们身上，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是，猎人有自己的法则。无论是用什么样的手段，只要猎物死了，你活了，就是胜利。 所以，他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缓缓摘下了背上的弓。 阿隆索看着格罗姆，哈哈一笑，高声回答：“能说出这话来，说明我还是小看了你。你虽然没什么能耐，不过这人品还算过得去吧。” 格罗姆心里一沉，眯着眼睛道：“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你正式评价我，不过，这评价可不高。” “你会要求什么评价？”阿隆索歪着脑袋问，再也没有了平时冰封的样子。他永远属于战士的那颗心已经火热的燃烧起来，双手战斧扛在肩上，单手斧和盾牌分挂腰间，说话的气势异常狂野。 格罗姆瞳孔微缩，今天的阿隆索不对劲，这是一个非典型的阿隆索，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阿隆索？ 格罗姆安静地说：“我以为，你至少会把我当成对手的。” 你不懂，格罗姆，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只是一个走错了地方的游客而已。阿隆索微微有些伤感，闭上了眼睛。不属于这里，何来对手之说？ 可是这些话，他不能说出来。 还好，我至少还是战士。 沉默了7年了啊，这是我回归的首战，怎么能输呢？ 阿隆索把斧头往地上一顿，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大吼了出来。 风势骤然开始混乱，阿隆索的气势不断攀升，绿色的皮肤逐渐变得血红，清明的双眼布满了血丝。 战斗怒吼！用战斗的咆哮声来激励自己和伙伴，使得所有人攻击力提升，并获得怒气。 血之暴怒！兽人与生俱来的狂暴能力，使你的攻击力提升，大幅度提高你的侵略性 压力如同惊涛骇浪一样滚向格罗姆和雷东多。没有准备的两个人都惊呆了，这种强大的气势，这种慑人的咆哮，这真的是那个平静如水的阿隆索吗？ 作为猎人的雷东多对危险的直觉比格罗姆敏锐的多。他仿佛看到了一只史前巨兽从天而降，这种危险的感觉就像是一种精神上的压迫，逼得雷东多身体有些战栗。 这是什么感觉？ 雷东多咬破嘴唇，鲜血的腥味是他顿时平静了下来。 一道鲜红的印记出现在阿隆索的头上，印记的颜色比血液还要妖艳几分，这是区别一个人是猎手还是猎人的标志性技能——猎人印记。 被标记者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猎人的追踪，无论他使用什么办法；一切远程的攻击都会对被标记的目标造成更强力的伤害。 猎手只是狩猎野兽，但是猎人，却是狩猎生命。 “天哪！”暗影大厅中一片惊叫声。 “这是什么？先祖在上，我看到了什么！” …… “阿隆索是天才！他是真正的天才！！”拉加·火刃疯狂了，他一双大手紧紧的夹着科特鲁格的双肩，拼命摇晃着：“天哪，酋长你看到了吗？那是战斗怒吼啊，那是传说中的狂暴战士咆哮系的技能啊！我居然能在有生之年看见！！还有，还有他居然已经可以狂暴了！他才7岁！他才接受了两个月的训练哪！我是15岁才掌握了血之暴怒的！而且直到现在，我也只能在酣战中狂暴！天才！天才！！！先祖在上，他居然直接就狂暴了，他是怎么控制情绪的？” 作为一个真正的战士，阿隆索给拉加·火刃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科特鲁格自然明白火刃将军语无伦次的原因，事实上，酋长本人作为兽人部落最强大的战士，他自己现在也是紧盯着帷幕说不出话来了。 “先祖保佑……这样的天赋……难道他是神吗？”科特鲁格死盯着帷幕，轻声呢喃，忍不住蜷起了自己的身体。 大厅中一片混乱，格雷格实在太好奇了，就问道：“诸位，什么是狂暴战士咆哮系的技能？什么是直接狂暴？什么是控制情绪？” 他原本并不关心这些问题，但是现在阿隆索是战士，一切自然就不同了。 科特鲁格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一直以来，战士界都有一个说法，叫做本体论。这个学派认为战士的力量来自于愤怒，愤怒来自于无比神秘的身体，他们认为战士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是强大的武器，包括嗓音。将愤怒的力量蕴含在声音之中，咆哮出去，可以获得神秘的效果。不同的嗓音之下，咆哮出的不同声音带有不同的效果，这就是狂暴战士咆哮系的技能。我就是本体论的信奉者。”科特鲁格赞叹道：“阿隆索刚才，那是，战斗怒吼啊，神乎其技，神乎其技……” “战士力量源泉的说法很多，其中还有一种叫情绪论。”拉加·火刃激动地说，“无论是什么流派，都承认战士的力量来自于愤怒。情绪轮是说，在不同的愤怒之下，战士的力量会发生变化。合理利用自己的情绪，掌握不同的愤怒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力量。情绪论最重要的依据就是姿态学说，战斗姿态下，战士拥有冷静的愤怒；防御姿态下，战士拥有坚韧的愤怒；狂暴姿态下，战士拥有无坚不摧的愤怒。根据不同的姿态，调整出不同的情绪，就可以发挥出最强的实力。我是情绪轮的信奉者。大祭司，兽人的狂暴是需要暴怒的情绪的，可是你看阿隆索，他居然直接就狂暴了呀！它从平静到暴怒，只有一瞬间而已，这种天赋，实在是太惊人了，太惊人了……” 战斗已经开始…… 暗影大厅中的战士们依旧狂嚎不断，看得如痴如醉。 “你看，英勇打击！他才7岁啊，他的肌rou就已经可以支持英勇打击需要的爆发力，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啊，切姿态了！” “这，这怎么可能！从战斗姿态到防御姿态居然只要一瞬间？” “复仇？他刚才用的是复仇吗？” “这走位，流畅啊……” “激战中他还有精力去卡雷东多的视野？” “啊！啊！狂暴姿态！天哪，拦截！” “先祖在上！” “他出拦截了。他竟然会拦截啊！” “狂暴战士的神技啊！” “他怎么放弃追打小酋长了？小酋长就要撑不住了呀？” “你没看刚才雷东多要出驱散射击了吗？” “咦，小酋长用了盾挡？小酋长也是有几下子的嘛。” “哦，交盾挡了啊，怪不得阿隆索要转目标。” “雷东多的实力要比小酋长强的多，狂暴姿态拦截猎人转目标是明智的打法！这毕竟是二打一，雷东多没有一点压力的话，根本就不能打啊。” “撕裂！难道阿隆索是武器论的信奉者？” “换单手斧和盾牌了！你看，他是武器论的人！” “屁！武器论的人能出战斗怒吼？明明是我们本体论的！” “姿态切换浑然天成，肯定是情绪论的战士嘛。” “压制！压制啊，他竟然会压制。” “雷东多要撑不住了！” “冰冻陷阱！逃脱了，雷东多也很强啊。” 暗影大厅议论一片，而现场中，现在无论是雷东多还是格罗姆，都没有心思惊叹阿隆索的强大，因为阿隆索带给他们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他们只能下意识的撑过一次接一次的进攻，在自己的一个同伴被进攻的同时，尽可能的干扰。 阿隆索完全进入到了一种通体舒畅的快感当中，战士的力量来自于愤怒，愤怒产生于身体，不像魔法值那样消耗干净就没有了，所以，战士的战斗续航能力近乎于永动机。 雷东多和格罗姆陷入一片狂风骤雨之中，雷东多跑开了？无所谓，格罗姆难道还能跑开么？ 于是格罗姆第二次被咬住了。 格罗姆的实力的确不如雷东多，而且盾挡已经用过，阿隆索只是一个英勇打击，一个压制，就让格罗姆感到异常吃力了。 雷东多怒吼一声，奇异的哨声响起，一条铁甲鳄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战斗开始的时候，雷东多拉不下脸来，于是就没有召唤自己的宠物。现在也顾不上了。 可是召唤宠物需要大概1秒钟的时间。在和阿隆索的战斗中划水1秒钟意味着什么？ 英勇打击！ 防御姿态！ 复仇！ 复仇超高的伤害力立刻击溃了格罗姆最后一丝防线，他被阿隆索按在地上，阿隆索用斧头在他的脖子处划了一下示意此人已死，有事烧纸。 然后立即起身开追猎人。 在“战神”（防御战士）和“主宰”（武器战士）两个天赋点出来之前，猎人可能是战士最畏惧的职业。因为冲锋不能在战斗进行的时候使用，除非你有主宰天赋或者战神天赋。 没有战斗冲锋，战士就是小短腿，这没什么好说的……而猎人，对付短腿的人，放风筝是最好的方式了。 雷东多战术素养出色，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他抬手就是一记震荡射击，阿隆索只觉得一阵酥麻从中箭的地方波动开来，行动马上就慢了下来。。 雷东多迅速拉开距离，同时也没有停止射击动作，而那只铁甲鳄鱼，也冲上来对阿隆索一阵撕咬。 断蹱！猎人的宝宝都有一些特殊的能力，这是猎人训练出来的，这只鳄鱼的断蹱就是其中之一，紧咬目标的脚踝不松口，使其降低移动速度。 此消彼长之下，阿隆索不但要对付鳄鱼的sao扰，还要应付雷东多从远处射来的冷箭，就像是一个被拔掉了牙的老虎，顿时陷入了被动之中。 “唉……可惜了，这个孩子，他到底还是太小了。”拉加·火刃难过地说，“如果……唉，如果再让他训练1年，说不定能够掌握战斗冲锋这个重要的技能。啧啧。” “是啊，”不少人点头表示认可，“战斗冲锋对战士而言，意义太重要了。没有战斗冲锋，腿太短了……” “实在是可惜……”科特鲁格也有些痛惜，“如果掌握了战斗冲锋，凭借阿隆索的实力，雷东多半点机会都没有的。” 从场面上来看，阿隆索的输已经是根本就无法避免的事情了…… 可是阿隆索决不肯放弃。他不想自己复出的第一战就以失败告终！ 震荡射击！ 断蹱！ 不断地奔跑！ 毒蛇钉刺！ 奥术射击！ 断蹱！ 震荡射击！ 雷东多，这个年轻的猎人，在这一刻集中了全部精力。他的宠物已经帮助他捆缚住了猎物的手脚，可是这个猎物异常强大，不可强取。 那就一点点磨死。 雷东多神色渐冷，强烈的求胜欲望鼓舞着他继续奔跑下去。对手切换狂暴姿态然后拦截过来的行为在他看来，只是猎物垂死的挣扎罢了。冰冻陷阱的存在令这个危险的家伙每次拦截过来，后果也只是被冰冻在原地，况且三十秒冷却的拦截和逃脱技能相比，也太可笑了。 逃脱是猎人独特的生存技能，在被敌人近身时，向后跳出一大段的距离。 而且每次阿隆索拦截过去，雷东多都立刻冰冻陷阱，然后开启猎豹守护跑开，不断地被减速，阿隆索完全是鞭长莫及。后来拦截之后，阿隆索都会及时给出割裂，也算是断了雷东多再使用猎豹守护的心思。 可是，阿隆索的反抗已经逐渐无力。 但他还是没有放弃。 愤怒一点一点地在胸口堆积，雷东多！你居然敢放我的风筝！ 即使放风筝是猎人在面对难以力敌的猎物时采用的普遍做法，可是阿隆索还是感觉到了屈辱。 和无法言喻的愤怒。 雷东多……你死定了！ 愤怒堆积在胸口，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直接冲向了阿隆索的大脑。 他的脑海深处突然传来了一个朦胧却清晰的声音： 学会新技能！ 英勇之怒：移除所有限制你移动的技能，立刻结束你拦截技能的冷却时间 刺耳怒吼：你用愤怒的咆哮折磨敌人的神经，使他们神智受损行动缓慢 阿隆索残忍的笑出声来。 雷东多，你真的死定了。 我保证哦。 他前世作为武器和防御的双天赋的战士，的确已经快把狂暴战士的看家本领给忘记了。这英勇之怒，在面对一个狡诈的猎人的时候，作用毫不逊色于战神或者主宰！ 刺耳怒吼！ 巨大的咆哮声让雷东多脚步踉跄了起来，他的鳄鱼也同样减速了。 拦截！ 阿隆索瞬间出现在雷东多身前，同时撞晕了雷东多。但是，雷东多脚下的冰冻陷阱发挥了作用，及时将阿隆索禁锢冰封。 自利！ 冰冻陷阱和震荡射击同时被解除，阿隆索含怒出手，一个英勇打击直接招呼到了雷东多头上。 千钧一发，昏迷中的雷东多凭借本能闪掉了这致命的一击，然后在清醒过来之后马上给了阿隆索一个摔拌（猎人近战技能，减速50%）逃脱。他以为自己能逃掉，可是…… 英勇之怒！摔拌被解除！ 拦截！ 再次冲到雷东多身边的阿隆索，滔天怒火也差不多降了不少，出手没有再那么凶狠。 撕裂！ 英勇打击！ 战斗姿态！ 压制！ 雷东多被打翻在地，伤痕累累，他支撑着想要起来，他的眼神中满是愤怒和不甘，但是，愤怒对于战士而言是力量，对于猎人毫无意义，最终他的努力失败了，昏迷了过去。 他的鳄鱼宠物，也在同一刻被契约强制遣送回了星界。 激战一番，阿隆索也是没有多少气力了，但是他用斧头撑地，还是顽强地站了起来。 他傲然看着倒在地上昏迷的雷东多，以及还有意识但神色黯然的格罗姆，大吼道：“现在，你和雷东多明白了吗？为什么我是传奇而你们不是？就是因为传奇永远不会谢幕！你们，怎么可能赢得了我？” 小兽人们用敬仰的目光看着阿隆索，曾经，他是部落的奇迹之子，将来，他将会是部落的战神！ 阿隆索心中快意再也无法压抑，大吼起来，安静的荒野中，他发出一阵狂野的咆哮，仿佛是一只像领地内的食物们示威的狮子。 然后，一群小兽人中响起了如同惊雷一般的欢呼声，就连斯图·龙喉和坎达尔·火刃都在鼓掌。 兽人部落崇拜勇士。 暗影大厅的战士们已经忘记了惊叹，他们愣愣地看着帷幕，不敢相信刚才的事情是他们亲眼所见。 “英勇之怒！刺耳怒吼！”拉加·火刃神经最是粗大，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再次激动得大喊大叫“除了这个之外没有别的解释了！我没见过这些神技，可是我能认出来！” “难以置信，他居然在战斗中领悟新的技能翻盘。”科特鲁格的声音已经麻木了。“难道，他是真命天子？” 还有人在讨论着刚才阿隆索在战斗中用出来的自利技能，那是人类特有的天赋，但是虽然有所怀疑，不过最后大部分人都觉得是阿隆索在一次一次被震荡射击击中后产生了临时抗性。同样的控制类技能，在短时间内对同一个人使用，效果会越来越差。 虽然，怎么看阿隆索刚才用的都像是自利…… 可是兽人不可能学会自利，就算是人类，也只有极其高端的职业者才可能学会这个技能。 格雷格安静地看着帷幕中的阿隆索。 他曾经为他担心过，可如今看来，阿隆索的选择没有错，阿隆索可以因自己为而伟大，不必因他而伟大。 格雷格看着死寂的大厅，看着那群表情各异的战士，笑了。 “或许，我可以因你而伟大呢，我的孩子……啊……你只是苦工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