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是谁

    荒的头好像炸开来一样的疼，偏偏眼皮沉重不堪，明知道自己醒着却醒不过来。恍惚中，他感到自己停留在一片血红的天地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一缕鲜艳浓稠的空气钻入自己的皮肤，周围的空间朝他不停地挤压过来，荒想要伸开四肢把呼吸的空间撑大，努力的撑大……

    “哇！”荒一声惊叫突然从床上蹦了起来，把身边给他敷热毛巾的小翠儿吓一大跳，连搭在床边的水盆都因为荒过大的动作被打翻在地，温热的水撒得到处都是。小翠儿既惊且喜，惊的是自己不过是给这个刚才昏迷中的男人头上放了一块热乎乎的湿毛巾，他居然就这么大的反应，喜的是爸爸说过这个人如果能够醒过来，就是“咱们林家做的又一件好事”。

    “爸爸！爸爸！这个人醒了！”小翠儿兴奋的叫着冲出屋去，也顾不上先把水盆拾起来。

    荒一脸惊愕得看着眼前的场景，四周围都是木头做的各式各样的东西，自己躺在一个非常舒服的木头做的东西上，刚才还盖在身上的十分暖和的软绵绵的东西被自己激动的掀到了地上，荒废了好大的功夫才记起自己是身处蝎力克族的圣地这一事实，他立即满脸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蹲下，小心翼翼的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捏起一个角，像捧着最娇嫩的蝎子rou似的把麻布的被单扽到自己胸前，整个人窝在床角，眯缝着眼睛，露出了婴儿似的满足的笑容。

    这一切看在应声跑来的小翠儿父亲眼里——正是这个叫做林宇的中年猎人把荒从野狼出没的塞纳平原上捡了回来。他默不作声地继续观察。

    只见荒没过几分钟居然把被子角塞进嘴巴里，亚麻布被他“咋吧……咂巴……”嘬得直响。过了一会荒又把被单子从嘴里吐了出来，他盯上了被自己坐在屁股下面的枕头，绿豆枕被他抱起来上抛抛下按按，最后又用舌头在上面舔个遍，那叫一个香甜。

    小翠儿看得惊奇想上前阻止，却被父亲的手按住了，林宇示意她先出去准备午饭，小翠儿虽然好奇但是她相信父亲总归有他的道理，就悻悻得走开。

    林宇打猎这么些年，对潜在的危险总是有本能的感知。在他的感觉里，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年轻人似乎一点儿威胁都没有，只是傻。他把小翠儿支开是为了方便自己跟个傻子交谈，别让小翠儿这丫头站在旁边一个劲儿的看着热闹瞎乐，那会影响自己对这个年轻人来历的推断。

    “你好，”林宇走上前去首先开口，“我叫林宇，是这里的猎户，你叫什么？”

    荒听到有人跟他说话，忽然停止了用口水洗礼枕头，但是双臂还是牢牢得把枕头搂在怀里生怕别人抢走似的，他瞪圆了眼睛扭过头来，盯着眼前的中年人。

    “你好！”林宇又上前一步，但是这一步迈得恰到好处，向床铺的斜下方踏出的一步刚好是个小擒拿手的起式，他也怕这傻子不舔枕头改舔自己，“我叫林宇，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荒终于反应过来，他憋了十几秒憋出一个字。

    林宇一乐，至少能听得懂我说话，这就方便交流了。

    “我叫林宇，树林的林，在这里当猎户。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你是神仙！啊！我看见了神仙！”荒把被舔得湿嗒嗒的被单子一掀，连滚带爬地下了地，“噗通”一声，两个膝盖就砸在了泥土地上朝着林宇咳个响头，紧接着万分激动的荒把两只手往天上举着成“V”字形，嘴里大声诵念着：“啊！我万能的蝎力克族圣神啊！您的荣光照耀我们千秋万代，保佑我们这些卑微的罪人，赐我们以生命，来赎回前世的罪孽！”这段悼文的开头从出生的那一瞬就镌刻在荒的骨子里。

    “啊！我的神！”荒朝着愣住的林宇扑上去，后者居然没反应过来，就被荒一把抱住了鞋子，然后……（太恶心了，我不想写）

    总之，林宇战战兢兢得等荒表达完对圣地的赞美和对自己这个“万能的蝎力克族圣神”的感激之情，林宇把正在亲吻着地板并且泪流满面的荒搀扶起来，由衷得说一声，“你累了吧，先休息一会儿，午饭一会儿就好了。”然后林宇顾不上看荒紧抿的双唇和满脸的鼻涕眼泪，逃也似的躲到屋外去了。

    这个毗邻塞纳平原的安宁祥和的小村庄里，一栋简洁干净的小木屋内，只剩下一个拜天拜地，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激动莫名的傻子，荒。

    逃出来的林宇得一个人先静静，他在篱笆围成的院子里，找了块凳子一样的大石头蹲在上面，然后点着根土烟，他收敛下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的古怪表情，深深嘬一口烟让辛辣的烟味儿顶着自己的上颚象是要冲到脑子里面去，他眯起了眼睛，慢慢地把这口浓烟从肺里呼出，使得自己冷静下来，脑子清楚地开始考虑，荒，的问题。

    “看样子绝对不是坏人了，傻的可以。”林宇心道，“至于这个什么蝎力克族，他从哪里来其实不重要，都傻成这样了……不对，不是傻，简直就是没开化嘛，这个蝎力克族估计是东面哪个蛮荒山谷里的小部落，这个人不管是走丢了还是被丢出来的，既然他进入了奥维帝国的领地”想到这里，林宇不仅撇撇嘴角，苦笑一声：“那他就是属于奥维帝国的臣民了，”

    林宇几口就把烟抽光了，把烟屁股在脚底下的大石头上使劲蹭蹭，终于发现重点在哪里：自己该拿他怎么办好呢？一个走投无路身上连件遮体的衣服都没有的，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林宇绞尽脑汁，皱起了眉头，送去一百五十里外离村子最近的雅利安城的救助中心？路好远的而且都是林地有强人出没；送他两套衣服打发他走？不行啊，这么个脑子不太清楚的家伙行走在到处是野兽的塞纳平原上，岂不是叫他去喂狼？那自己还费劲把他救回来做什么；等下次有商队来，卖给他们当小工……嗯，自己好黑的心；想到这里，林宇忽然眼前一亮，他对自己的聪明才智非常满意，就这么办！林宇把两只手掌对着一搓，跳下石头来，眉头也因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喜悦得舒展开来，他朗声高呼：“小翠儿，开饭了！下午你带你傻大憨哥去东边的林子里砍柴！”

    白捡的壮年劳力干嘛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