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烹茶论旧
杨宁的失神,并未瞒过吴衡的眼睛,只是在他眼中,杨宁近乡情怯的反应却成了惶惑,这反而让吴衡心意发生了变化,原本他觉得这自称许子静的少年过分冷血无情,甚至对自己的生死都漠不关心,此刻见他露出软弱神态,方觉得他毕竟是个十七几岁的少年,心中生出不忍之情,原本准备冷眼旁观的想法不由有些许动摇。 杨宁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一个神态无意中改变了很多事情,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淡淡道:“若非王爷相救,只怕我已经死在湖心了,今日王爷将我交给罗承玉,对前辈来说,这是应有之义,在下也无法责怪,此去幽冀,不论是生是死,都和王爷无关,若是我能生还,也不会因为今日之事怀恨王爷,只是临去之前,在下很想领教一下王爷的风雪刀法。” 吴衡闻言微微一怔,良久才道:“莫非尊师就是西门烈西门断水么?” 杨宁微微一怔,他的恩师复姓西门,名烈,自断水,但是这名姓几乎无人知晓,忍不住惊讶地问道:“师尊行走天下一向是隐姓埋名的,想不到王爷竟会知道他老人家的名姓?” 吴衡眼中尽是欣然之色,道:“本王也想不到昔日道左相逢的良朋竟然竟是令师,更是想不到西门先生竟是武道宗传人,难怪令师胸藏锦绣,包罗万象,不知道西门先生可是武道宗宗主?” 杨宁摇头道:“师尊虽然是上代宗主嫡传,但是却非宗主身份。” 吴衡若有所思地道:“这便合理了,西门先生雅致高洁,性情恬淡,但是出手却是凌厉狠毒,我心中常觉矛盾非常,如今想来,却是因为修练的武功和性情不甚相合,倒是子静你孤傲刚烈,意与心合,才是可以承继武道宗道统的传人,若是本王所料不差,西门先生虽然不是宗主,却有传承之责,待子静你历练出来,只怕就会继任宗主之位了。” 杨宁眼中闪过厉色,他自从恢复记忆以来,每每回想往事,记得在被娘亲逐走之前,师尊曾经用了七日时间,督促他记下了许多深奥难解的武功心法,虽然因为两年的懵懂,他已经忘记了大半,可是灵智恢复之后,却发觉这些心法几乎是字字珠玑,他也是聪明之人,联想到从前师尊偶然流露的心意,自己若能武道大成,果然就会承继宗主之位,只是这些事情乃是师门隐秘,却被吴衡说出,让杨宁纵然是在这般窘境之下,也不由生出一丝杀机。 吴衡虽然看在眼中,却是笑道:“当年本王和西门先生相识之时,正是连受重挫,几乎心灰意冷之时,便索性闭关练刀,风雪刀法刚刚有了雏形,承蒙令师不吝教益,才能终至大成,为了不忘令师恩德,这套刀法的名字改称‘烈雪刀法’,除了令师之外,再无一人知道‘风雪刀法’这个名字,所以本王才会知道令师便是昔日的西门先生。” 杨宁这才恍然,为何吴衡一听到风雪刀法四字就知道自己是师尊的弟子,他虽然从隐帝学武,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是颇为冷淡,隐帝除了传授武艺,讲解心法之外几乎从不涉及他事,风雪刀法也是隐帝在评述天下刀法的时候提及的,所以杨宁根本不知道隐帝和吴衡的这段交情。今日听到吴衡提起,杨宁心中顿时生出渴念,很想知道师尊的过往。他少时的记忆当中,娘亲和师尊是印象最深的人,可是火凤郡主平素待他冷漠如霜,隐帝虽然和颜悦色,但是也是淡漠疏离,即使如此,杨宁对他们仍然心存敬慕,渴盼知道他们的一切,今日有机会得知师尊往事,他自然不愿错过。 吴衡能够感受到杨宁沉默中的渴求,略一沉吟,道:“今日难得遇见故人之后,子静可会烹茶么?” 杨宁早已望见西窗下面木榻之上的茶具,他虽然出身富贵,可是曾经为了博得娘亲欢颜,跟着宫人学过厨艺,烹茶虽然不甚精通,也略知一二,离宫之后,又遇见双绝姐妹,清绝先生喜爱饮茶,所以青萍和绿绮在烹茶一道上造诣极深,青萍闲来无事,便教杨宁烹茶,杨宁当时虽然失去了记忆,却并非疯癫,所以记得很是清楚,听出吴衡有意和他长谈,他心中欢喜,不由露出纯真的笑容,连连点头。 吴衡失笑摇头,转身上了木榻,拿起装茶的锡罐道:“这里是宁郡守家中珍藏多年的普洱茶,希望你烹茶的本事不会浪费了这绝品好茶。” 杨宁接过锡罐,打开之后细细的看了茶膏成色,又放到鼻端嗅了一嗅,露出欣喜的神色,道:“青萍jiejie常说陈年的普洱茶是很难得的,她那里最好的也只是存了三十年,可惜前次都沉到湖底了,这罐定是女儿茶,恐怕已经秘藏了百年以上。” 吴衡闻言笑道:“你倒是识货,这是宁郡守家中秘藏的名茶,普洱茶乃是武侯遗种,色泽乌润或褐红,滋味醇厚回甘,香气馥郁,饮后令人回味无穷,双绝已经随燕王世子北上,既然青萍小姐也是烹茶好手,本王就忍痛割爱,送你一两,请你带给青萍小姐,也算是本王的一番心意。” 杨宁面上一红,低声称谢,取水净手之后,从几案上取了玉刀切了少许茶膏,又取了碾罗器细细碾磨,手法从容细致,面上神情专注,不多时茶沫已经碾好,然后点燃红泥茶灶,从木榻一角放置的的水罐中选了一罐将水倒入茶釜之中,将茶釜放到火上,静待水沸。 吴衡淡淡瞥了一眼,笑道:“二十四年前,本王和西门先生烹茶论武,尊师特意取了玉龙山上终年不会消融的冰雪为烹茶之水,今日贤侄也选了冬日密藏的雪水,看来果然是一脉相承。” 杨宁眼中闪过一丝怅然,喃喃道:“夜扫寒英煮绿尘(注1)……”只是念了一句便住口不言。昔年在洛阳栖凤宫中,他若能得到侍奉火凤郡主两人品茗的机会,总是珍惜无比,自然将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其时宫中品茗喜用天下名泉,常用驿马千里迢迢地送到洛阳,唯有火凤郡主爱用无根之水,尤其是隆冬之际,定要用雪水烹茶,杨宁记忆极深,方才便下意识地选了刚从地底取出的雪水烹茶。 吴衡自不会错过这一细节,心灵的一丝最细小的缝隙,都可能影响武道上面的进境,若是敌对,那一线破绽,很可能就是生死分际,虽然此刻他对这少年已经生出亲切之感,但是身为武者的习惯,仍然让他没有错过杨宁流露的这一丝软弱,神色上却不曾流露出一丝破绽,侧耳听着水响,他淡淡道: “本王刚到而立之年,便已经手握大权,平定南疆,不论是权势声名,都已经极为显赫,可是本王最得意的却是我这一身艺业,本王十二岁学刀,十八岁刀法初成,凭着一柄长刀往来商道之上,纵横捭阖,无人敢攘锋芒。后来本王为解民之倒悬,在南疆起义军抗暴,冲锋陷阵,马前无三合之将,也凭得是手中长刀。本王能以寒微之身平定南疆,多仗这身武艺,所以一向十分自负,自认刀法天下无双。可是世人称我‘天南刀尊’,却誉杨远为‘刀王’,其中含义自然是说本王只能在南疆称雄,本王当时雄心万丈,自然不肯心服,很想和杨远一较高下。可是本王裂土南疆,杨远身在三秦,自然无缘相见,本王也只能扼腕不已。 或许是天遂人愿,那时天下大势已经渐渐明晰,关中杨氏和幽冀许氏,兵精甲锐,冠绝天下,幽冀暂且不说,关中杨威有并吞天下之心,可却在争夺并州的时候输给了幽冀,虽然得到了上党之地,可是北方四郡和晋阳却都被燕王所据,既然不能尽得并州,便生出侵夺益州之心。益州李子善素来懦弱,世人多半以为他能够占据益州肥沃之地,是仗着他宗室的身份,不过益州沃土千里,人口百万,杨威也担心不能一举攻下,便有意和本王结盟,欲和本王平分益州。当时本王刚在南疆站稳了脚跟,还无心取岷蜀,虽然良机难得,但是计较一下厉害得失,战与不战都在两可之间。于是本王就对使者说,若是刀王杨远肯屈尊到南宁一趟,此事才有商量的余地。 杨远那时虽然还没有宗师之名,可是已经是天下有数的高手,能与贺楼启一战,虽败尤荣,更何况他败而不馁,刀法越发精进,名动天下,本王虽然自负刀法出众,也知道名声还差得很远,本来未必有资格向他挑战。可是这权势地位,当真是重要得很,杨远既然是杨氏子弟,也不能摆脱家族的约束,所以他亲来南宁,和本王比刀。 本王和杨远这场决战外人并不知道,本王的刀法虽然不错,可是比起杨远的神刀,还是相差甚远,唉,一刀既出,威凌天下,见者倾服,那一日本王才知道为何杨远被称为‘刀王’,虽然我们两人只是交手一招,可是本王自愧不如。败也就败了,本王不是输不起的人,可是这杨远为了不伤及本王,竟在最后关头强行收刀,以致被反噬的刀气所伤,本王心中愧疚,所以也就答应了结盟出兵之事。一月之后,杨威兵出散关,进攻河池郡,本王也依约进攻清溪关,兵压临邛郡。” 吴衡虽然语气淡淡,可是说得却是罕为世人所知的隐秘,若是旁人,稍知天下大势,必然连一字一句都不敢错过,只有杨宁,除了在吴衡提及和杨远一战的时候,分外留心之外,其余的话语,便如清风过耳,全无痕迹,只是此刻他已经将吴衡当成师尊故友,所以仍是恭恭谨谨地听着吴衡讲述。 恰在这时候,水沸如鱼目微有声,是为一沸,杨宁忍不住欢呼一声,伸手取了盐粒加入水中,手势轻巧,盐粒飘落如雪,寂寂无声,没入沸水当中,然后才抬起头看向吴衡,眼中满是期待之色,倒像是昔日在栖凤宫中听娘亲和师父品茗闲聊一般光景。 这极为孩子气的神情让吴衡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身份尊贵,身边的人对他都是必恭必敬,儿女又还年幼,倒是很少有这样和乐融融的时候,所以也不禁微笑道:“结果不用本王细说你也应该知道了,若是本王胜了,今日也没有汉王了,说起来也是本王低估了李子善,他一个宗室能够在前朝崩溃之时割据益州,也是难能可贵,虽然他没有什么争雄天下的野心,也没有显露出什么锋芒,甚至内政上面也被益州的世家左右,可是说句实在话,他是前朝宗室,这个身份有好处也有不好处,不知道多少人想把他除掉,免得他名正言顺的复辟前朝,能够坐稳益州之主的位子,这人必定是不简单的。可惜本王轻视了他,他竟是腹有山川之险,在北面严防死守,在南面却是示弱于我,连连败退,诱敌深入,本王见益州南面兵力不足,也不虞有诈,轻骑突进,不料本王却料错了一件事情,以致中了圈套。这世上想要争霸的诸侯虽然数不胜数,可是若是出身寒微,纵然一时得势,多半不能长盛不衰,能够成就霸业的便如浪里淘沙,万中无一。益州世家本就排拒守旧,都是绝不愿意看到本王入主益州的,所以在有心人撺掇之下,各出私兵和本王连场血战,结果两败俱伤,益州世家实力大损,本王平白替李子善做了恶人。待本王人困马乏之后,李子善才伏兵四起,夺回荥经,益州军断了本王粮道归途,将本王困在严道。” 听到此处,杨宁虽然不知道实际的形势,也明白当日吴衡为何说与师尊相遇之前连受重挫,想来一个白手起家,成就诺大功业的人物,却在最得意的武功和军略上连受挫折,怪不得他要心灰意冷,虽然知道吴衡定然是安然而归,却也不禁问道:“王爷是怎样突破重围的?” 见杨宁虽然神色极力维系沉静镇定,可是眉宇间忧虑之色却是难以掩饰,饶是堪称一代枭雄的吴衡,也不觉心中一暖,却是笑道:“缘边如涌泉连珠,已是二沸了。”杨宁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忘记了留心釜中水沸,连忙从釜中舀出一瓢水,再用竹筴在沸水中边搅边投入碾好的茶末,他心知自己方才分了心,险些错过了火候,所以此刻分外用心。偏偏就在这时,吴衡已经继续说道:“其时天下诸侯多半都有一统野心,就是本王也不例外,大概唯有李子善无心争霸,他派遣心腹和本王密会,若是本王同意结盟,便可息兵罢战,本王心知南疆仍有不服膺南宁统治的势力,虽然明知道李子善是不想和本王拼个鱼死网破,才有意求和,也不得不同意了这个城下之盟,否则就是本王能够突出重围,实力大损之下,南疆也会风云再起。” 吴衡说来虽然轻描淡写,但是严道之战乃是他生平奇耻大辱,事后为了安抚境内各家势力,几乎是费尽了心思,如今他威震南疆,已经几乎无人敢提及当日的城下之盟,但是他此刻说来却是云淡风清。若是别人听到,定会敬佩吴衡的胸襟,偏偏杨宁对这些征战杀伐之事茫然无知,只听明白了谁胜谁败,全不知这一战的凶险。 昔日关中、南宁两家攻益州,而李子善虽然名义上掌控益州,但是实际上岷蜀和汉中都有许多世家割据地方,天下人都以为李子善必败无疑,想不到原本才能平庸的李子善却是毫不含糊,先集中精兵拒杨氏于散关,然后在南线示弱诱敌,利用南宁兵马消灭了表面臣服,实际上拥兵自重的世家势力,迫使南宁罢兵之后,又挟大胜余威败退杨氏,一举夺得益州的全部军政大权。大局已定之后,天下人无不惊叹李子善的隐忍韬晦和一鸣惊人,虽然自此之后李子善依旧安守疆土,不思进取,可是再也没有人敢轻视于他。 益州之战的直接后果便是李子善稳稳占据了益州,杨氏没有能够得到益州,并州之争又失利于幽冀,关中虽然势力最强,却错失了一统天下的契机,导致了天下分崩离析的复杂局势,若非如此,两年之后的洛阳会盟,杨威也不会被迫接受了帝藩分庭抗礼的局势,这样的结果在益州之战时就已经决定了。 杨宁一边全神贯注地烹茶,一边却又认真听着吴衡的说话,不知不觉间,心明如镜,身外之物虽然纤毫必现,却如明月照影,不曾在他心湖中掀起半分波澜,虽然这样的情形不过维系了片刻,但杨宁却在顷刻间迈入了一个新的境界,数年的厚积薄发,接连的挫折伤痛,吴衡高深莫测的修为的冲激,再加上无意而为的神来之笔,终于让他破茧而出。 他心境修为上面的变化不曾瞒过吴衡的双目,吴衡不动声色,心中却是狂澜滔天,只是在片刻之间,这少年竟然突破了武道路程之上最艰难的一关,虽然不过是刚刚突破,境界还不稳定,但是已经可以察觉这少年眉宇间的气质有了轻微的变化,多了些从容淡漠,少了些戾气桀骜,若是此刻他再和平烟交手,想必不会是那般惨烈的结局了,至少也能够在两败俱伤之后安然退走吧。 杨宁无意之中修为精进,自己却是懵懂不觉,毕竟这样的境界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所以隐帝在授业之时并没有详细说明,所以仍是专心致志地留意着釜中水势。他明明知道吴衡定会安然无事,但是听到吴衡安然南归,还是心中一宽。恰在这时釜中的茶汤气泡已经如同腾波鼓浪,已是“三沸”之时,他便加进“二沸”时舀出的那瓢水,使沸腾暂时停止,以育其华,又过了片刻,他取下茶釜,然后取了一个雪白的瓷盏,分了第一盏茶,双手奉给吴衡。 吴衡接过茶盏,见盏中茶沫如同云雾莲花,不由叹道:“骤雨松声入鼎来,白云满碗花徘徊。(注2)子静的烹茶手艺倒也配的上这绝品名茶。”说罢先是闻了闻隽永的茶香,然后举起瓷盏分三口喝下茶汤,尝味,品香,回味,沉吟片刻,又道:“陈年普洱茶果然不凡,若不饮此茶,便不能知道什么是‘无味之味’,子静莫要拘束,也品一下你亲手烹制的名茶吧。” 杨宁也不推辞,便取了茶盏分了一杯,他却是仿效娘亲的模样,一口就将滚热的茶汤全部喝了下去,热茶将肺腑熨贴得十分舒坦,却觉得口中茶汤淡而无味,浑然不似寻常普洱茶初入口时候的苦涩,他不由一怔,却立时觉得一丝甜味仿佛从胸腹中升腾起来,流连在唇舌之间,沁人心脾,经久不散,直达肌骨,他这才觉出这陈年普洱茶的好处,饶是以他的心坚如铁,也是神色震动,再想到吴衡答应送青萍一两普洱茶,更觉心中狂喜。 吴衡神目如电,将杨宁的神色变化都看在眼中,他特意在叙说自己与西门烈相识经过之前,先讲了这两件隐秘,因为这两件事情一来的确和他与西门烈结交有所关联,另一个缘故却是趁机试探杨宁的来历。杨宁这次行刺罗承玉,在吴衡看来,背后定然有某一方势力指使,他虽然不想涉入幽冀的权位之争,可是若说不想知道其中隐秘却是虚词。只是吴衡心机深沉,再加上早已判断出杨宁不是武力可以胁迫的,就是想要言辞试探也未必能够让他开口,所以才设下了水阁之局。先是替杨宁疗伤,然后又声明要将杨宁交给幽冀,暗示了自己无心从他身上知道什么隐情,去其心防,然后再用言辞刺探,这本是他打定的主意,即使意外得知了杨宁是昔日故旧的弟子,也没有改变他的决心,反而更是方便他着手试探,更是特意选了这两件事情。 这两件事情其中尽有不为人知的隐秘,又涉及到了皇室、益州汉王和南宁滇王三家,若是杨宁果然是任意一家所属,断然不会不动心,凭着吴衡的眼力,若是杨宁心情浮动,必然能够看出蹊跷,甚至有可能看出杨宁究竟是哪一家的人,这原本是万无一失的法子。只是吴衡却想不到杨宁除了武道之外几乎并无所求,对于世间权势之争更是不放在心上,除了对于吴衡与杨远比武的那几句话特别留心之外,其他的事情都只是听听罢了。吴衡虽然用心观察,却也只能得出杨宁并非其他势力所属的结论。 不过这其间也有许多阴差阳错之处,其实吴衡提到杨远之时,杨宁并非不动心,毕竟那人乃是自己的堂叔祖,又曾经见过师尊与杨远比武,皇室之中给杨宁留下印象的不过寥寥数人,杨远便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吴衡误解了杨宁心绪动摇的缘故。 另一方面如果吴衡仍然是抱着开始的试探心情,杨宁虽然不懂得钩心斗角,可是对于别人的真心假意却有着野兽般的直觉,偏偏吴衡得知了杨宁是故人弟子,又发觉这少年性子如同浑金璞玉一般,却是有五分怀旧,三分喜爱,一分赏识,只余了一分试探,所以杨宁也是真性情相待,没有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面孔,这身份年纪相差甚远的两人却是当真偷得平生半日闲,度过了惬意的一段时光。 —————————— 注1:谢宗可《雪煎茶》 注2:刘禹锡《西山兰若试茶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