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一 对等的爱（下）
“那段时间，几乎天天能见到小伙子带着他的雪橇犬，来湖边打水漂。刚开始我每次都会把他轰走，后来时间长了，见不着他和那条雪橇犬跟我捉迷藏，我倒觉得不自在了，那小伙子打水漂时，那条狗叫唤得特别有精神。。。” 公园管理员的话回荡在耳边历历在目，叶静蹲下身摸了摸恰里的大脑袋，也不管雪橇犬听得懂与否，轻轻说道。 “你很想念李强吧？” 雪橇犬嗷嗷地轻唤了两声。 叶静笑了笑：“如果李强能接你回家就好了。。。” “那是不可能的。。。”身旁的陆晶莹叹了口气，“他的妻子对狗毛过敏，怎么可能饲养恰里嘛。。。” 这着实是个问题，想到这儿叶静也跟着叹了口气。 女孩子们的唏嘘仿佛吹灭了雪橇犬心头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心灰意冷的它又趴在地上，呜呜地低吟着。 叶静捋了捋头发：“总之，我们先给李强打个电话吧，至少应该让他知道，恰里想跟着他回家，而不是待在宠物店里。。。” “可是他妻子的过敏。。。”陆晶莹打断道。 “呃~~那个到时候再说啦。。。”叶静摆摆手，“走一步算一步吧。。。” 陆晶莹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她深知叶静一向行动快于计划，何况眼下自己也确实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于是便只有顺着她了。 “那。。。给李强打个电话？”陆晶莹说道，“你有他的号码吗？” “唔。。。那个你去问店长要吧？” “哈啊？”陆晶莹连忙摆手，“我才不干，你想我们这么做的目的可是会让店长生意泡汤呃，万一他追问下来，我没自信瞒得了他。。。” 叶静皱了皱眉头，想来也是，店长只是吩咐她们两个好好照顾恰里，可没打算把纯种的雪橇犬送回去的打算，可是，要好好照顾恰里，就必须满足它想回家的愿望啊。。 “啊啊。。。”叶静觉得头都涨了。 “嗯。。。这样吧？”陆晶莹开口道，“仔细想来我倒是去过李强家几次，不过只是在他们家楼下，等李阿姨出来后，把恰里交到她手上而已。” “喔哦？”叶静眼前一亮，“没关系，知道公寓的楼号已经很不错了，我们这就去找他吧？” 陆晶莹点了点头。 两个女孩这么说着便上了路，由于恰逢下班的高峰时刻，人群仿佛泄闸的洪水般从街道两旁的办公楼里源源而出。为了不被攒动的人流冲散，陆晶莹只得一手牵着恰里，一手拉着叶静行走于熙熙攘攘的街道之上。 体型硕大的雪橇犬向来会在人群中引得一阵惊叹，只是这会儿，人们更多地注意到牵着狗的这两个女孩，无疑女孩子甜美的气息很大程度上，冲淡了大型犬带给人的压迫感，没人会觉得那么漂亮可爱的女孩子牵着的宠物，会造成什么威胁。 路人的频频侧目，引得叶静觉得有些不自在，拉着陆晶莹的手儿不自觉地紧握了起来。 “你紧张个什么劲啊？”陆晶莹能感觉到叶静手心热热得快冒汗了。 “啊。。。”叶静以为自己握疼陆晶莹了，慌忙松开手，“抱歉。。。抱歉~~” “看你。。。”陆晶莹笑话道，“人家都是在看我们的大狗恰里啦，又不是看你，要你自作多情咧~~” “我哪有！”叶静抗议道，不过说来奇怪，一想到人们都是被一身浑白的恰里吸引，叶静真觉得在路人投来的目光下，坦然多了。 凭借陆晶莹脑中那断断续续的记忆，尽管没少走冤枉路，但两个女孩儿最终还是找到了李强居住的小区。但由于不知道具体的房间号码，加上她们也不敢贸然就牵着恰里登门，于是两个小姑娘只得尴尬地徘徊在公寓楼下，琢磨着或许李强下班回家的时候能遇上。 就在女孩子们踌躇等候之际，天渐渐暗了下来。灰蒙蒙的夜色对习惯过着一天八节课生活的学生而言，总是会莫名地催生一股好似成堆的作业来不及完成的急迫感，就像现在的陆晶莹，一脸愁容地看着跟前的雪橇犬。相比之下，坐在陆晶莹身边的叶静倒显得份外惬意，她根本不在乎时间的流逝。只要有你在身边，在哪儿都将是天堂。 叶静不禁想到，这会儿自己住的小区里一定处处洋溢的呛鼻的油烟味儿，伴随着烹炸煎炒的响声，每家每户都传唱着回家的乐曲。可是这儿，锅碗瓢盆的声音似乎没法传出太高的公寓呢。 “时候不早了。。。”陆晶莹抬头看了看天，“要不今天就这样吧？” 叶静噗嗤笑出了声：“大老远跑来人家楼下坐了半天，什么都没干然后又原路返回？” 陆晶莹撅了撅嘴：“我也不想的啊，那你说说现在怎么办嘛。。。” “唔。。。”叶静四下望了望，“我觉得再等会儿吧，在写字楼工作的人为了避开交通高峰，可能会迟一段时间下班的。” “喔噢？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叶静只是笑笑，借口道：“我爸就这样啊。。。” 曾经，在另一个世界，有着这样一个总是晚半小时下班的实习生，他不是为了让前辈们在他的实习评定上打上高分，他也不是为了给公司主管留下好印象，更不是什么实现个人价值之类的伟大理想。 他。。。只是想下班的路上可以“碰巧”与一位女生搭同一班车，听她说话，看她欢笑。 “滴滴~~” 突如其来的汽车喇叭声打断了叶静的思绪，抬头时，车已行至两人跟前，李强一脸惊讶的表情随着渐渐摇下的车窗出现在女孩子们的面前。 “远看着就像，还真是你们两个？”李强开口问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这都几点了？吃过饭了么？” “啊啊。。。是这样的。。。”叶静一把将恰里牵到车窗前。见到李强的恰里兴奋地抬起两只前爪搭在车窗上 “别别别！！”李强令人惊讶地忙把恰里推下车窗，这不尽人情的动作显然深深伤到了恰里，只见雪橇犬可怜兮兮地蜷在地上呜咽着。 “你怎么这样啊！”陆晶莹难免愤愤然起来，“你以前没喂过它吗？恰里可是因为想念你才会不吃不喝的啊！” “啊？”李强显然有些吃惊，可眼下应付生气的小丫头显然更重要，容不得多想，李强便脱口解释道：“别误会小姑娘，我这不是针对恰里的，只是怕恰里的毛落在车里，要知道，我爱人对狗毛过敏。” 李强的话登时让陆晶莹哑口无言，他做的没错，比起一条雪橇犬，更多地爱自己的家人又有什么不对？就像古店长一直说的那样，宠物再亲，但毕竟只是动物，是自己太较真了吧？只是，看到蜷在地上，水汪汪的眼睛像是快要哭泣的雪橇犬，陆晶莹真的不忍心告诉它不要等了，你的主人选择了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人。 见陆晶莹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叶静忍不住叹了口气。选择，一向都是残酷的，但是为了你，我曾经的选择都是值得的。。。 叶静拉了拉陆晶莹的小指头，接过话头：“强哥？这么叫你可以吧？” “哈？当然可以啊，这听着多贴心~~”李强乐呵呵地应承到。 似乎在整理接下来说话的腹稿，叶静顿了顿后说道：“你以前有带恰里去人工湖打水漂么？” “呃。。。。。。”叶静的问话仿佛一把钥匙，咔嚓一声开启了李强记忆的仓库。 “公园那边有位管理员老伯，他说从前有个大男孩总喜欢带着条雪橇犬，到处躲着他打水漂，他说打水漂时，雪橇犬的叫声特别欢快嘹亮。。。” 李强的双眸闪烁着回忆的轨迹，恰里的叫声仿佛从心中响起，回荡在脑海里。双手渐渐暖和起来了，他想起那是抚摸雪橇犬毛绒绒的背脊时的触感。。。 回过神时，李强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搭在了恰里的背上，轻轻抚摸着它雪白的绒毛。此刻受宠若惊的恰里伸出嫩红色的舌头，小心翼翼地轻轻舔了舔他的手心，一股凉丝丝的温柔瞬间融化了李强曾经选择的堤坝，情感的洪水将心中冰冷的理性冲的一干二净。 那是湖边谁都不敢跨越的栏杆；那是阳光下，在湖面欢快飞跃的小石子；那是气急败坏的管理员在远处呵斥；那是恰里欢快地摇着毛绒绒的尾巴。 李强眼圈有些红：“恰里。。。对不起。。。” 搁下告知妻子晚些到家的手机，李强点燃了一根烟，呼吸间，青烟袅袅升起，仿佛带着思绪悠悠地飘向远方。 “呵呵，每次回家晚了，我爱人都免不了一阵醋意，今天倒好，都到了家门口也不上去了，哈哈。。。”李强自嘲地笑了笑，关上车门，来到恰里身边，轻轻揉了揉恰里的大脑袋。 陆晶莹一时错觉，叶静逗狗的样子和李强好像，难怪恰里回报叶静的方式就和回报李强一样，用舌头舔手心。 “那是我大学毕业刚工作那会儿吧。。。”李强吐了口烟，也不管身边两个女孩子愿不愿意听，自顾自地说道，“工作不顺心，前途也一片迷茫，眼见同期毕业的同学们都渐渐步入了事业的正轨，我心里别提有多烦闷了。。。” 李强接着说道：“由于我工作的单位经常要出差，家里经常就我妈一个人，所以我就想着买条宠物陪陪她老人家。后来我和老板闹翻，冲动之下辞了工作，赋闲在家，情绪可谓低到谷底，见谁都不顺眼，对谁都大嗓门，渐渐地就自己把自己孤立起来了。。。” 恰里这会儿正乖乖地享受着主人亲昵的抚触，满足地用大脑袋时不时顶顶李强的胳膊。 “好在那时有恰里陪着我，反正也没人理我，我也不想搭理别人，于是我就每天照顾它，带它散步，带着它。。。带着它打水漂，它无忧无虑的模样说真的，确实治愈了我那时别扭的心灵。我的水漂打得越远，它就叫的越欢快，仿佛在鼓励我似的。。。” “打水漂是我去世的父亲教我的，借着打水漂的，我也思考了很多事情，正确找到了自己的定位。。。”李强的烟吸完了，但他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回忆总是这样覆水难收：“随着柳暗花明，下决心重新开始的我找到了新的工作，接着认识了我的妻子。日子仿佛变得越来越亮堂。。。我渐渐找回了自信，却也渐渐。。。渐渐忘了我的老朋友恰里。。。” 傻乎乎的恰里依旧在地上翻滚着撒娇，它根本不知道，看似回心转意的主人，仍然不可能带它回家的。它或许和李强有着同一个家，但它和李强却有着不同的家人。 “你真的想把它卖给店长吗？”叶静叹了口气：“你有你的家人，可是恰里。。。只有你了哎。。。” 陆晶莹也说道：“虽然恰里只是一条雪橇犬，它远没有你的家人重要，可是回想以前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怎么能说不理它就不理它了呢？人们常说要善待对你好的人，那么对你好的宠物呢？真的可以说抛弃就抛弃吗？” 李强揉着鼻梁，片刻之后抬起头说道：“麻烦你们回去跟店长说吧，恰里我不卖了。。。” 陆晶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她担心恰里，可她也喜欢古店长，搅黄了他的生意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可是，你太太。。。” “呃。。。”陆晶莹的提醒无疑让李强回到了痛苦的现实。 “唔。。。你看这样好不好？”叶静提议道：“你和店长签份合约，恰里就寄养在宠物店，你每月支付一笔钱给店长。。。让他有钱赚。。。那他也不算白忙了呀？” 李强抬起头：“他会答应么？” “有我们呢！”叶静拍拍胸脯：“再说，你和店长也很熟嘛，店长人很好的，肯定会答应！” “对啊，这样恰里仍然是你的恰里，你多来看看它就可以了！”陆晶莹附和道：“对恰里来说，这恐怕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吧？” 李强笑了笑：“恰里你同意么？” “汪~~~” 就这样，李强开着车去了停车库，叶静和陆晶莹也带着恰里离开了小区。叶静在街边的快餐店用仅剩的零用钱买了两个香喷喷的热狗。解决了心事的陆晶莹接过热狗吃得份外香甜，她那轻松活泼的笑容让叶静一时都忘了饥饿。于是叶静把自己那份分了一半给恰里，雪橇犬在原地兴奋地转着圈圈，也许它明白了，除了它的主人，还有眼前这两个可爱的女孩子，像关心亲人一般在乎着自己。 吃着热狗，开心地笑着。。。 仿佛儿时听的童话般，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东西，却可以换来大家幸福的笑容。 童话都有一个美丽的结局。。。 我的平行世界，也是一个童话。。。 “叶静。。。谢谢你。。。” “呃，没什么。。。”叶静挠挠脖子，“你开心就好。。。” 这会儿，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感觉到寒气的女孩子们，彼此间靠的更近了了。。。 “叶静。。。我有一个问题。。。” “啊？”叶静不明就理地有些紧张：“什。。。什么？” “你说李强的妻子狗毛过敏，那李强每次来看恰里，都不能陪它玩吗？” “啊啊。。。你说这个啊。。。”叶静又不明就理地有些失望。“这个我早想好办法了。。。” ========================================================================= “先生你好，请问几位？”旅馆柜台前，服务员机械式地问道，在这种计时制的客房服务岗位干得久了，她都有些厌烦这些简单的问题背后隐藏的巨大信息量了。然而今天，她不得不小心应对。 因为她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三十不到的男青年，和一个一脸懵懂的小女生！ 李强尴尬地挠着头：“我说小静啊，干嘛非要来这里啊？” “这里最近啊！” “可是这里。。。” “哎~~麻烦你快点，你不是一会儿还要去接你妻子下班吗？” “那。。。衣服什么的东西都带齐了么？” “都在这里了，快点抓紧时间吧？” “咳咳。。。”柜台里的服务员听完这番对话实在忍不住插嘴道：“小meimei你是他什么人？” “侄女！” “朋友！” 李强倒吸一口冷气：“不是说好侄女的吗？” 叶静想到嬉皮笑脸的王旺王医生：“不要，我的叔叔已经够多了。。。” 眼见女服务员的手挪向紧急拨号的按键，李强立马将身份证甩在了柜台上：“小姐，麻烦，单人房，一小时，我就进去洗个澡而已！” 李强接着转身对叶静说道：“小静meimei啊，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哈啊？我辛辛苦苦带你来这里，你连电视都不让我看？水都不让我喝？还让我在大厅等？我至少可以去房里靠靠枕头歇歇脚吧？”叶静抗议道。 “喔哟，我的小祖宗，你也不看看这里什么地方，别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好哇？” 经提醒，叶静重新想了想，再结合自己实际情况，恍然大悟的表情跃然脸上：“那。。。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吧。。。”说着便低着头把李强带着的新外套递给了他。 李强这才松了口气：“陪恰里玩了会儿，想洗掉黏在身上的毛怎么跟做贼似的。。。” 叶静也会心一笑：“你还每月寄钱过来咧，像不像在外面养了个私生子啊？” “哈哈哈。。。”李强刚想笑，却见服务员小姐一脸的警惕，只得把笑声吞进肚内：“别。。。别误会，恰里是。。。是我养的一条狗。。。” “我管你养的什么。。。”服务员小姐一脸鄙夷地把房卡丢给了李强。 李强尴尬地笑了笑，接下房卡，冲叶静打了个招呼就上楼了。 “小静啊，恰里的事情。。。谢谢你。。。” 叶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嘿嘿。。。怎么每个人都向我道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