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执念
两点火光在夜色里一名一灭，两个人谁也不说话，沉默了好一阵，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国安局那我有点门路，帮你打听过，好像是找你帮什么忙之类的。”绯夜耸耸肩道，“不过那地儿怎么样真不好说，也是个没人情味的地方，驱魔组也乱的很，乌烟瘴气的，几个老家伙整天算计来算计去，也不做点正事儿，就守着北京这地儿，也不想想其他地方的人。” 唐一川自嘲道：“我能帮什么忙，驱魔组不是很多高人么，北京能守成这样也算是能耐了。” “高手个屁，一群只吃饭不干活的饭桶。”绯夜骂道，“整日里倚老卖老不干正事儿。连个洛神门跟阴阳协会都不如，百鬼门都还能做点正事呢！人还不如妖鬼了。” 绯夜说的唐一川也都了解，驱魔组老人多，人老了就嫌事儿多，真好人没几个，一个个不想办事儿，就动嘴皮子，高位居久了，腐败也是常事。 对于驱魔组唐一川也没多大好感，所以一听绯夜说他们在找他，也有些心烦。 “说实话，你现在在这里，我暂且可以帮你隐瞒踪迹，但是迟早你还是会被他们找到的，所以你自个小心点。”绯夜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哎，你说我多好啊，你见过我这么好的情敌么，处处为你着想。” “是没见过。”唐一川笑着搂了搂绯夜的肩膀以示亲昵，倒是没将绯夜当女人了。 绯夜也不介意，笑了起来，“这里的形势你应该很想知道，我大概给你列了点情况，有空你看看。写不详细，你自个多问问人，这里主动人都是最早到的。可以说是地头蛇，他们情况比我清楚。我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情况也都是捎人打听来的，未必精准。” 唐一川接了绯夜递过去的一张纸。 绯夜忽然又一拍脑门道：“差点忘了，哎，一皇也来北京了。那小子我找了很久没找到他的踪迹，但是我确定他在这里，我想他是来找你的。” “美国那边也这样了？”唐一川一愣。 “全世界都乱套了，别说美国了。南北极都是鬼呢！”绯夜道，“这事儿很大条。联合国都在想解决方法，各国政要现在都在秘密据点开会。反正就是2012没来的末日，现在来了，大家都在想怎么解决这场末日危机。” “丧尸可怕还是妖魔可怕？”唐一川忽然问道。他的印象中，末日灾难就是丧尸片的情况。 “都是末日，比来比去都一样，死的都是普通百姓，有能力的倒是能活，但是能活几个，能活多久呢。谁也不知道。这命很难说。我就好奇了，你说鬼魅这么多人，照理说有鬼的话。也该有神吧，鬼神鬼神不是么，可神在哪里，都他妈打瞌睡呢，也不见观世音，佛主之类的来拯救世人。”绯夜骂道。 唐一川笑了起来：“这么骂，不怕雷劈你么。” “都瞌睡死了，还劈雷呢。”绯夜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什么。“哎，你说。浮生是帝王骨，不就跟神仙差不多个情况么。逆天改命也可以啊，让他一开口，世界能变回原样么？” 唐一川摇了摇头，“浮生不够那个能力。” “如果他有足够的能力呢？”绯夜好奇道。 “应该可以，但逆天改命有违天理，会遭到惩罚。”唐一川道。 绯夜若有所思了，跨上了车子，一边带头盔一边说道，“那这个世界还有救么？难不成真就末日了？” 唐一川耸耸肩，虽然用冥主的话来说他就是救世主，不过说真的，他还没那么伟大，救是想救的，但是要考虑的东西还是很多的。 至于末日不末日，暂且来说他也不想细想，有些东西想多了头疼，那就只能扔到一边先不去想，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算了，反正我也不关心末日不末日的，至少现在我还活着呢。”绯夜洒然一笑，“诶，回头我再来找你，你可小心着点。你说你那受欢迎，我都想把你给抢走了。” “用我送么？” “切，我还能让情敌送我呢！”绯夜发动了车子，车子一掉头突突的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谁呀——”门口迟迟才传来一句朦朦胧胧的声音，俨然是睡着了刚被机车声给惊醒的。 医生从林子里蹿了出来，一边拍着衣服上扎到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啧啧道：“就一野猫，还以为碰见什么好玩的了！” 两人从门口进去，守门那人还是他们出去的时候的那人，也没为难，催促着让两人好回去睡觉了，别再到处乱跑了，夜里不安全。 比起外面的世界，京城这点不安全还真不算什么。 轻手轻脚回到房间，唐一川躺下就睡了，除了隔壁床的李红棠没有睡以外，其余人都睡着了。 唐一川可以感觉到了李红棠的气息，他的呼吸虽然平稳，但是他感觉的出来他并没有睡。 不过李红棠很聪明，也或者说他不屑于多管闲事，所以他选择沉默。 一夜无梦，唐一川睡的不怎么沉，一大清早屋子里的人就都起来了，看他还在睡觉，都不敢有太大动静，抢洗手间都是压低了声音说话的。 封狼从上床轻轻一跃跟一片树叶般轻盈就落地了，像个耍杂技的，让抠脚男几人都露出了一副惊叹不已的样子。 正儿八经的起床，洗漱了一下，唐一川跟封狼两个人看起来都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其余人看的眼睛都直了。 这世道，能将自己养的这么白白胖胖的当真是不容易，昨天唐一川跟封狼邋里邋遢的满身满脸都是血泥，这当然让人遐想连篇的以为他们也是被欺负的弱者，但是今日一看这情况就显而易见了，弱者能在这世道里活成这个样子？ 没可能的。 同屋的几个人这回心里才算是真真明白。也打心底里佩服起了唐一川跟这小孩儿。 这几个人张三李四的冲着唐一川一番自我介绍，唐一川也没弄明白谁叫什么名儿，就记得李红棠跟抠脚男的名字。 对于李红棠。唐一川印象比较深刻些，而抠脚男那抠脚的臭手也是他不能不记住的。而且这人长的也有特征，头发没几根油油的贴着脑门，肥头大耳的，下巴口还有个大痦子。 抠脚男名叫朱顺风，外表看着都快四十来岁了，但他自个说自己长得显老，其实也就快三十岁。 见唐一川记不下这么多的名字，朱顺风也干脆。他原本是这屋子的老大，唐一川来占了他先位，他也不在意，出了个主意让唐一川不用叫明儿，按数儿叫，一二三四五六七的排了九个人。 第九个人是早上才刚从外面回来的，身形极小，高中生长了个初中生的个头，眉目倒是俊秀，但话极少。看起来朱顺风也不太了解他，不过这个小孩又上道又一听话，所以就成了朱顺风一伙人当中的小九。 小九盯着两个乌黑的黑眼圈进来。也不说话，看见来了两个新来的，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朱顺风让他打招呼，他就乖巧的打了一个招呼，“小三爷早。” “早。”唐一川顺口一答，瞥了两眼，小九看起来就跟个营养不了的小学生似的，他就顺手递了一包压缩饼干过去。 小九一愣。顿了顿才接过了压缩饼干，也没有太大的感激之情。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谢谢。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谁都无法接近的疏离，咋一看好像跟他们隔了一个世界一般。 朱顺风见小九不礼貌作势要训。唐一川一抬手，罢了。 “小三爷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朱顺风凑过去谄媚的问道。 “没什么，回头告诉我城里的局势就行，我出门走走。哦，有了，帮我打听个人，低调点。”唐一川想了想，告诉了朱顺风唐一皇的特征，让朱顺风去到处打探打探。 他没说唐一皇的名字，他自己过来都隐姓埋名了，他觉着唐一皇八成也不会很招摇，整个北京城最大的几个势力都在打听他，唐一皇是个拎的清的人，绝对知道隐藏自己。 朱顺风说没问题，打听人的事情就交给他了，别的事儿不好办，找个人不难。 虽然说北京城里现在乱作了一团，人山人海的，要让普通人寻人，那真是找个几年都未必能找到，但是这事儿让他办就简单了。朱顺风几乎是拍着胸脯保证，他有门道儿，绝对能找着人的。 唐一川让他别太声张了，能找到自然最好，找不到也别传出去什么。 朱顺风一溜儿保证，然后就带着几个人出去了。 唐一川跟封狼两人先吃了点东西，随后才一道出门去了解这北京城的状况。 虽然有人叮嘱他不要随处乱跑，小心招惹是非，他现在这个身份到哪儿都跟曾经电视上的大明星似的，顶着的是家喻户晓的一张脸。 用绯夜的话说就是，你这张脸出去，大半人都认识你，你要不声张，可能人看见了也不当回事，但你要声张一下，那就落实了。那几个组织想方设法的找你，还开出了诱人的条件，谁逮着你都会绑了你去卖的。 有人嘱咐过了，唐一川出去也当然会小心很多，京城是个什么情况他还不够了解，所以要出去看看，至少要了解基本情况。 绯夜给的关于局势的纸张上面说的也不太详细，这里大头还是政府部门，但是阴阳协会，洛神门，百鬼门三个门派也占据了很大的位置，也算是整个城里拿主意的部门，全部都有合作关系，当然百鬼门，洛神门，阴阳协会其实都有自己的打算，明着是在为百姓们谋生路，但背地里在搞什么谁也不知道。 除此之外，像命运交易所啊，死亡逃离之类的组织也在京城占有一席之地，这些组织不出风头，不跟政府机关合作。但是地位摆在那里也不受动摇，说到底还是那群有点本事的人占了先机，尤其是会捉鬼收妖的。不止能保住自己的命，也让政府刮目相看。都是好生对待着，养着，扶持着。 唐一川跟这些打头的门派都有些牵连，洛神门，阴阳协会他是不打算找去了，但是百鬼门，命运交易所，死亡逃离这几个地方。他倒是打算去看看。 命运交易所他还是全权负责人，水千极这个大老板走了之后就没再出现过，花如意如今也不知道在哪里，不过唐一川觉得花如意应该会来找自己的。京城这个命运交易所是谁负责的，唐一川不清楚，不过他手中有令牌，这令牌就跟古代皇帝的金牌似的，见牌如见人，到时候令牌一亮，命运交易所办事处的人多半也都是听他的。应该不至于出卖他。 倒是死亡逃离就难说，他欠过死亡逃离的人情，还得还。而且这个组织很神秘，见过死亡逃离的老板，唐一川就更加觉得死亡逃离这个组织很强大，有机会还是结交一下比较好。 唐一川跟封狼准备出去，进门之后就开始睡觉的小九忽然从被窝里瓮声瓮气的问道：“你们出去？” “刚来，看看环境。”唐一川说。 “你们应该把自己打扮普通一点。”小九说。 唐一川低头看看，觉得自己跟封狼看起来挺普通的。 小九从被窝里钻出半个脑袋，看了一眼放在一边的饼干，犹豫了一下整个爬了出来。从自己床上拽了条围巾跟两个破帽子走到了唐一川跟封狼的面前，随手将破帽子往唐一川跟封狼头顶上一戴。又将那又脏又破的围巾扎在了封狼的脖子上，这才算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外围走的时候戴着。往繁华的地方走可以摘了。”小九躺回到了床上之后又说了一句，随后一翻身，又呼呼大睡了。 “五句。”盘坐在床上的李红棠忽然开口说道。 “什么？”小九反问。 “六句了。你今天心情不错，说了六句话了。”李红棠饶有意思的看着小九。 小九也没说话，蒙着被子，整个人在被子里成了一团，连根头发都没有露出来。 唐一川看了一眼李红棠，李红棠说，“他平均一个礼拜只说一句话。” 小九给他们戴破帽子，围破围巾的确是没错的，外面走来走去到处都是一桌褴褛的人，很多人连饭都吃不上更别说收拾自己了，每个人都是脏乱成一团的，就连很多女人也都没时间去顾及自己仪表，他跟封狼早上收拾的太干净了，衣服穿的都是在亡者之城弄到的干净漂亮衣服，这一来在人群中就格外显眼了。 幸亏帽子跟围巾让他们不伦不类了，这也就降低了很多吸引力。 十七号营地附近还有一些本地人住的地方，相对于外地来的，本地人倒是活的滋润很多，不过也是经不起年月的滋润，一时的。要是世界一直都是这个样子，那过不了多久，大家都混不下去。 本地人看见外地来的，一个个都跟见鬼了似的，要么就佯装出一副凶悍的样子，要么就是关着门躲起来，生怕被这些恶神给抢了。 唐一川好些，带着浮生这个小娃娃，附近村子人看见了，还特地拿吃的出来给娃娃吃。 有个阿婆给浮生塞了好些吃的，直夸浮生长的好看，让唐一川别放弃娃娃，好生养着。 封狼满不在意，一脸的傲慢，死活不肯接受别人家的施舍，认为这降低了他做人的尊严。 “你又不是人，谈什么尊严，你都成魔了。” “魔怎么了，魔也有尊严，你少歧视魔，你体内还有血魔呢。”封狼说，“诶，你啥时候整死血魔啊。” “你是想我早点灭了血魔呢，还是想我一辈子都不弄死血魔，这样你就可以一直借浮生身体了。”唐一川斜睨了一眼封狼。 “这又不是我说了算的，就算我有那个心，我也没那个胆啊，您老能克帝王骨，您是我天敌，我得把你当天神拜着。”封狼酸溜溜的说道，“我还是想法找回我的尸骨吧。借这帝王骨，我怕借久了，还了得连命而一起交代了。” “魔不都很执着么。你看起来挺没骨气的。” 封狼呵呵笑了两声：“我执着又不执着给你看，我有执念啊。但我又不傻。” 唐一川第一次有些好奇的看着封狼，“说来听听，啥执念都让你魔化了。” “说出来多没劲。”封狼小步子迈的悉悉索索的，一下就走到前头去了，好半天没跟唐一川说话，自顾自的想着事儿。 唐一川跟封狼一路走去，还看到了几个营地，这些营地里的人看起来条件更好。都是红光满面的，日子应该过的不错。 到处都是人，人多了，世道就乱，这里的乱跟外面世界的乱不一样，京城里的乱，那是人乱，抢劫，打架斗殴的，什么都有。而外面的乱，就是妖魔大乱，妖跟人斗的多。 唐一川跟封狼两人没获得多少人的关注。他们走了很长一阵路，后来又碰到了一辆军车，唐一川说了几句，拿了点东西送人，对方很高兴的给唐一川搭了一个顺风车。 车上是个送物资的老头，都快六十多了，倒是很好说话，跟唐一川聊了一路，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心态极好，一直都笑吟吟的。这是道理还能笑出来的人其实不多，就算笑。也都是带着苦涩的味道。 老头说世道要乱，那是天意，人是没办法的，人能做的就是顺着天意，能活的就继续活下去，不能活的，那就只能看天意了。 从老头的口中，唐一川了了解到，城里地铁还有一些线路是通的，公交也有，私家车是少了，不过有权的还是照样能开的。很多人不爱开车了，有些厉害的喜欢抓妖怪做宠物，直接当坐骑，跟一些玄幻小说似的，那场面别说还挺壮观的。 “就是看着危险，你说那些畜生都是妖怪，哪能不吃人啊，又不是家养的狗，家养的狗还能咬人呢！”老头啧啧道，“现在都是那些劳什子驱魔师的天下了，以前见不得光的，现在全冒出来了，享受国宝级待遇，全是国家保护动物了。” 唐一川笑了笑，老头也不知是褒是贬，时不时的就评判上两句，不过他心宽，还是乐呵呵的。 在一个地铁站下了车，老头给唐一川递了张地铁卡，很仗义。 京城里的货币全给改了，唐一川身上也没钱，老头就掏了几张钱给唐一川，让唐一川花着。 唐一川也不矫情给的全收了，他觉着自己还是能用到的。 钱这种东西不管在哪儿，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极重要的，没钱的确是不行的。 老头走了之后，唐一川跟封狼去坐地铁，封狼是没做过地铁的，之前坐车的时候已经够惊讶了，看见地铁更是兴奋不已，“没想到这世界都变成这样了，发展的确是厉害。” 地铁依然很拥挤，选了一个角落站定之后，唐一川开始观察车上的人，这车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也是看的出高低档次的，甚至于还有一些人身边带着妖怪，虽然极大多数的妖怪都幻化做了人形，不过唐一川还是能够一眼就看出来的。 看来京城的确有很多妖怪，而在这里的妖怪，多半是被人利用跟控制的，所以人还占着主导地位。 这些妖怪有的是替人办事的，也有的被当做了坐骑，的确跟拍片儿似的。 封狼毕竟是魔，一上车就吸引了很多妖怪的注意，驱魔人都没有感觉到的情况，妖怪全感觉到了，妖怪毕竟比人敏锐很多。 “让浮生出来？”唐一川被看的浑身发毛，看了一眼封狼。 封狼同样用凌厉的眼神回望着所有妖怪，没理会唐一川，他像是在寻找什么，视线在所有的妖怪上逡巡。 “看什么？”唐一川莫名的看了一眼周围的妖怪，什么都有，种类繁多。 “厉害的妖怪。”封狼说，“这些妖怪，我都不怕，不敢找事。” 唐一川看了一眼觉得也是，也就不强求封狼放浮生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