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进府

    这日，黛玉正和云姨娘一道，重新归置箱笼。林总管使人传话进来：“宫中传下旨意，封了荣国府的大小姐为贤德妃。”云姨娘听了，向黛玉贺喜道：“恭喜姑娘，你的表姐成娘娘了。”黛玉淡淡一笑：“这位表姐我还没见过呢，不过咱们得备厚礼过去。”从库房里细细地挑了几样礼物，让林总管亲自送去。

    荣国府里，贾母带着众女眷看各处送来的贺礼，凤姐挑了些新奇别致的摆在贾母房中，放眼看去，花团锦簇，珠光宝气，真是一片富贵风流景象。凤姐见贾母高兴，凑趣道：“老祖宗，我还有一样没有摆上来。”贾母笑道：“猴儿，别想着藏私，快快拿出来让我们瞅瞅。”凤姐笑道：“哎哟哟，老祖宗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孙媳只不过是手脚慢了一点，就巴巴地想着我藏着呢。只怕老祖宗那压在箱底的圆的扁的，不比这个值钱。”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贾母指着凤姐笑骂道：“你个凤辣子，敢情你见天的惦记着呢。”凤姐过来搀着贾母，笑道：“要说这东西啊，咱们家日常也见过，只不过要精致许多。就是咱们那还没见过面的林meimei送来的苏绣。”说着，已有人端上一幅炕屏过来，上面绣着百子图，一针一线都细如发丝，人物栩栩如生。众人见绣得如此精致，寓意又甚好，都赞不绝口。凤姐又道：“到底是在南边住过的，比咱们家派出去采买的强上许多。”贾母看着屏风，想到黛玉来京中已有数日，便道：“趁着今日热闹，去把你林meimei接来。”王夫人听了，心中不满：“我女儿大喜的日子，请个正守孝的人过来，岂不晦气。”只是这话不好说得，便道：“外甥女刚进京，想必还有许多事情要料理。过几天正好是花朝，到时候咱们备上酒席，将外甥女接过来，为她接风洗尘。”贾母看了王夫人一眼，道：“也好。凤丫头，你先去下帖子，到时候再使几个妥当人，好好地去把你林meimei接过来。”贾宝玉回来知道了，又缠着贾母到了那日把史湘云接过来。

    晚上，凤姐边对着镜子卸钗环，边对贾琏道：“你上次交代的事我已经办了。今儿趁着老太太高兴，提了林meimei几句。老太太说了，过几日就接过来。”说着，回头看向贾琏：“你真觉得老太太能留下她？”贾琏靠在炕上，笑道：“林姑妈是老太太最疼的女儿，现在林家只剩下林meimei一个，自然是接过来的好。再说了，老太太不是有过亲上做亲的念头吗？”凤姐冷笑道：“那可是早几年前的事了。老太太若还是存着这个想头，那史姑娘算什么回事？在咱们家隔三差五地住着，又经常同宝玉待在一块。你可别打错了算盘。”贾琏过来搂着凤姐的肩，俯身道：“此一时彼一时。林meimei长得像咱们贾家的人，只怕老太太见了，那念头又起了呢。况且，若是与宝兄弟成了，那林姑妈的嫁妆不还是咱们家的。”凤姐打掉贾琏的手，啐道：“这也就是你们贾家的人想得出来，连嫁出去的女儿的嫁妆都不放过。”贾琏凑过来笑道：“我这不是心疼你吗。公中的银钱总是不够，你今儿当这个，明儿典那个，总得为咱们的孩子留点吧。”又道：“本想着去扬州的时候能有些进账，没想到林姑父那般迂腐，把大半的家产都送了出去。若是林meimei能嫁进来，就凭姑妈的那些东西，咱们手上也能活动些。”见贾琏提到孩子，凤姐也有些心动，道：“只怕太太不大愿意。”贾琏道：“太太虽是你的姑母，但咱们总归是大房的，不可能替她一辈子管着家。咱们总得为自己考虑考虑。”说得凤姐低头沉思起来。

    到了花朝这天，黛玉想着自己虽在孝中，到底是上门做客，不能太过素净，便穿了件白绸竹叶立领中衣，外罩浅紫绣梅花褙子，又披了件白绸披风。因想着云姨娘终归是妾室，去了荣国府只怕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便将其留在府中。又见杜鹃年岁渐渐大了，过了孝期就要放出去的，遂将雪雁带在身边，孙mama陪着，带上从南边带来的土仪，坐了轿子，随荣国府来的仆妇们出门。

    到了荣国府，从西角门进去，几个青衣小厮过来，换下轿夫，往二门里去。轿子在影壁前停了下来，有嬷嬷打起轿帘，黛玉走出来，一个管事娘子模样的妇人伸手扶了过来，笑道：“林姑娘来了，老太太正念叨着呢。”黛玉扶着她的手，跨过轿栏，带着孙mama和雪雁，往贾母住的正房去。一进院子，就又小丫头朝里道：“林姑娘来了。”进了上房，黛玉隐约听见屏风后有女子的说话谈笑声。转过中堂，只见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穿着姜黄色枝莲纹对襟褙子，赤金撒花马面裙，眉目慈祥，坐在榻上。左手边一个十三四岁的公子，头戴红色抹额，身穿大红色织金海棠花比肩外袍，胸前的金色项圈上挂着一块美玉，想必就是贾宝玉了。右手边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姑娘，也是一身红衣。黛玉正待细瞧，见嬷嬷们把垫子摆在脚下，忙俯身跪下，向老太太行礼：“黛玉见过外祖母。”榻上的一男一女早已避开，贾母撑着丫鬟的手，走下来将黛玉扶起，一把搂入怀中，道：“我的儿，总算今日见到你了。”许是因元春封妃的喜事，贾母并未似原书中那般见到黛玉抱头痛哭，而是将其揽到榻上一同坐下，细细打量，道：“我所生的儿女中，最像我的便是你母亲。如今见到你，就如同见到她一般。”说着，声音渐渐哽咽。一旁一个绾着朝阳五凤珠钗的盛装女子上前道：“怪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地念叨着，我看meimei不像是外孙女，竟是嫡亲的孙女呢。”黛玉心中暗忖：“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凤姐了吧。”只听贾母笑道：“你不认识她，她是咱们这儿有名的辣子。”指着坐在下首的两位年长的华服妇人道：“这是你大舅母和二舅母。”黛玉忙起身下榻，向其行礼道：“大舅母，二舅母。”邢夫人扶了黛玉起来。王夫人见了黛玉，面上淡淡的，指了站在她身后的素装女子，道：“这位是你先珠大哥哥的媳妇。刚才那位是你琏表哥的媳妇凤姐儿。”黛玉向两位嫂子行过礼，凤姐拉着黛玉的手，与迎探惜春三姐妹厮见过了，又指了刚才那红衣女孩道：“这位是老太太的侄孙女湘云，你们可以姐妹相称。”史湘云笑嘻嘻地与黛玉互相见礼，那边贾宝玉早迫不及待道：“凤jiejie，还有我呢。”湘云回头笑道：“二哥哥，你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