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心意更重（三）

    因刚才结结实实的在众人面前得瑟了一番，接下来的一顿饭也吃的颇为欢快。只不过因我和赵匡胤都不胜酒力，便没有喝上两杯，稍稍有些遗憾。

    从会仙楼里出来，月头已经高悬，街上的人潮亦少了一大半，只零落几个摊点还在顽强的支撑着。我与赵匡胤手牵着手，漫步在这已有些冷清的大街上。

    晚风徐徐吹着，初秋的凉意渐渐涌了上来，身子被他不动声的朝里拉了拉，感受着他身上缓缓传递过来的温度，觉得人生便不过如此。

    沉默片刻，听得他道：“阿笙，生辰快乐。”

    我愣了一下，停住脚步，侧身直直看着他那双月光下清澈如泉的眼睛，道：“你说什么？”

    他笑了笑，手抚上我的额头：“你曾告诉于我，七月初七，是你的生辰。”

    我瞪大了眼睛，不知是过于惊讶，还是今夜我的许多表情实在与往常大相径庭，他盯着我看了许久，笑意忽然漾到眼睛里：“阿笙，如若你能一直这样无忧，多好。”

    我才稳下心来，猜想到他许是又想起了我不大快意的从前，咬了咬唇，投进他的怀里，说道：“秦笙有你这般爱着，便是即刻死去，也断然无憾。”

    他的身子猛地震了震，忽将我推开，直直盯着我的眼睛坚定道：“不许你这样说。”又不待我说话，一个热烈而又霸道的拥吻便岌岌袭来。

    天旋地转间，只晓得我身边是他，他身边是我，我的周身都是他那一股甘甜清淡的龙涎香，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缓缓分开，月光下，面色却是一个赛一个的潮红。

    身子被他扣在怀里，听得他在耳边轻轻吹气：“阿笙，若没有这天下，我定会和你浪迹天涯，过着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

    我道：“江山百姓，你既已选择他们，就该负责到底，阿笙与你的臣民不冲突。”

    他环抱我的胳膊瞬间又紧了紧，却再没说话，只是我正沉浸在这如水月色中，却不料他忽然一个闪身，接着一声小心，便看着一只锋利羽箭擦着他的胳膊呼啸而过。

    饶是躲避的如此迅疾，他的袖子亦是被划破了。

    我惊叫一声，却来不及反应，只任他牵着我的手在大街上四处躲藏。几个黑衣蒙面的大汉紧随身后，眼看着离我们越来越近，身子一拔，却被他抱着腾空跳入一个院墙之内。

    莺莺燕燕娇声谈笑声四起，我堪堪环视了一下周遭，依着眼下这幅灯红酒绿的装饰，我们来的，怕就是这闻名京城的青楼，早前那不愿久留的醉云楼的后院了。

    只是来不及多想，手上一紧，又被他拽的闪身跳上二楼一个燃着微光的厢房里。

    然有些不大凑巧那厢房里正上演着一副旖旎艳丽的美人脱衣图。

    轻薄的红纱褪去一半，一只洁白莹润的红酥手将将从纱裙里取出来，听见门口一声响动，转身间竟不动声色飞来一只金钗，亏得赵匡胤躲闪及时，抱着我往门后一转，那只钗子才没能派上用场。

    我倒吸一口冷气，醉云楼里有如此身手又貌若天人的，不是那芊芊小姐又是谁？

    那厢芊芊也换做一副轻笑，抬手将滑落肩膀的衣衫整好，才对着赵匡胤道：“公子怎的又有如此雅兴回头来寻芊芊？”复又看了一眼我，轻飘飘道：“只是公子来便来了，何以还带着家眷，须知有些事情尊夫人还是眼不见的好。”

    我本还赞她是个奇女子，此番却被她的不识好歹激的面露不悦，冷冷道:“小姐几次三番苦苦相逼，又是何必？”

    她抬脚几步踱到我面前，打量我半晌，道：“本小姐为争取自己心爱之人，有何不妥？”又看着赵匡胤：“今夜你让芊芊颜面尽失，明日怕是不出日暮，这醉云楼里头号招牌被人遗弃的笑话怕是要传遍京城了。”冷笑两下：“公子此番回来，以为芊芊还会轻易放人吗？”

    言毕眼风一扫，门外几个身影闪动，顿时心中了然，接着道，笑意更甚从前：“怕是公子遇上麻烦了，那芊芊便是打开大门让公子走出去，公子也是不愿的罢？”

    谈笑间曲意谄媚展露无疑，手指若有如无的绕过我就要划上赵匡胤的脸颊。我将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道：“你敢对他无礼试试？”

    她挑起眼角得意看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赢我。”说罢反手一抓，又将我的胳膊尽数拧在她的掌下，我只觉一股钻心疼痛，却强忍着没有叫喊出来，身体虽有一股气流兜兜转转，但始终提不上气力，便这样被她束手抓着。

    赵匡胤眼中怒火四溢，两步上来钳住她的另一只胳臂，那一张绝美面皮顷刻纠在一起露出痛苦万分的表情。赵匡胤不含温度的嗓音沉沉说道：“放开她。”

    芊芊纵有再高武艺，在赵匡胤面前却仍是泛泛之辈，只消他又加了些气力，她便不得不迅疾放开了我的胳膊。

    我揉着发痛的关节站到赵匡胤身旁，此刻觉得他像高山一般挡在我面前，即便有再多苦难，都不觉的怕了。

    回神听得赵匡胤冷冷说道：“今次无意闯了小姐房间，冒犯之处，还望见谅。然小姐若是对我妻子发难，便别怪在下不顾念男女之别，要小姐一个难堪了。”

    那厢芊芊脸上颜色瞬息万变，几番挣扎后终于又坦然笑道：“既是如此，芊芊便恭送公子了。”

    说罢只身踱到窗前，双手拉开一扇窗户，眼光一扫，道：“醉云楼虽是烟花之地，但门卫守备却极其森严，公子能不惊扰一人就到了芊芊房内，不是等闲，然追杀公子的那几个亦不动声色的在醉云楼里转了一圈，也非等闲。稳妥之见，公子还是由这边出去吧。”

    我抬眼朝外望了望，这芊芊的厢房正好接着外面的街道，从此处出去，果是现下最好的选择。赵匡胤亦有此意，只是怀抱着我正要跳窗，那芊芊从后又是不甘心一句：“公子果真对芊芊半点心意也无？”

    赵匡胤的身子顿了顿，笑道：“小姐聪慧，怎会不懂在下心中所想？”

    芊芊的声音弱了下去：“是我妄念了。”

    赵匡胤再不说话，嘴伏在我耳边念了一句抱好，便只身飞了出去。

    天明时刻，我们终于安稳回到宫中，只是他抱着我奔波一夜，我没有太多困倦，他却已经累的沾床就倒。

    薄薄窗纸透着微微晨曦，他的面容在一片冷清中稍显苍白，而那眼角的几道皱纹也更加明显。我侧身看他，睡不着觉，回神夜里的遭遇还像是一场梦般，他执着我的手坚定信念，他毫不犹豫用身躯为我当下羽箭，虽不知是何人能够知晓我与他如此秘密的二人行动，前来刺杀，心中却更加确定眼前这个人是自己合该一生都珍重的。手指轻轻环上他的腰身，听着他沉沉喘息声，感受着他暖暖的体温，觉得此刻能够与他同榻而眠，是老天赐予我和他的一段锦绣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