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人心易变
秦律春面色复杂地看着他,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云之幽,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能发出声来。 “秦师妹,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马兴昌向她那边慌张爬过去,急急道:“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她会杀了我的!你看看那边那几具尸体,她一定会杀了我的!” 他这副涕泪横流的模样,实在有几分凄惨可怜。 秦律春忍了忍,终究没忍住开口:“云meimei,他——” “秦jiejie。”云之幽看了她一眼,目光淡淡,“你生来便能感知修为不高出你太多之人的情绪,是故多数时候,都能分辨得清善恶真假,是你的天赋,但,是不是你的魔障呢?” “我相信你当时问他,他的回答出自真心。便是你此次再问他一次,他定然也能真心实意回你。因为此时的他,只有这点本事,想记恨我也没那份胆子。” “那——”秦律春默了默,嗫嚅道,“那你为何还——” “为何还不肯放过他?”云之幽笑了,笑得温温和和,眼里却没什么温度,“你天生便能察觉人心,所以觉得好就是好,坏便是坏。但你可知,人心……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易变的东西?” 秦律春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她原本想说,他不是没那个本事伤到她么?为什么不能放他一马?她相信经过这次,他下次一定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但她又想到,若非他们对云meimei的实力预估有误,若非云meimei本人警觉非常,恐怕……她此刻也没什么心思谈下一次了。 是以她很纠结,听云之幽一番话,随之又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之中。 “秦师妹,救我,救救我啊,你说话她一定会听的,救——” 马兴昌已经爬到秦律春附近,拉着她的裙角苦苦哀求,眼见着云之幽一步步走近,他突然面上一狞,待要挟持秦律春为人质,突然林中传来一声惊呼: “舅舅!不要!” 一个白色身影飞快自林中窜出,制止了马兴昌的动作,将她拦在身后,面向云之幽道:“云师妹,求你放过我舅舅一马吧。他是几年前伤了根本后想不开,一时糊涂,以后有我监看,定然不会再有今天的事情发生了。” “你果然来了。” 云之幽唇角一勾,似是对这人的出现并不惊讶。 那白衣女人微微一愣,苦笑道:“你早就知道了?” “一个随时有可能对我仇心不死的人,我怎么可能不去打探一下他的家底。原先只知道他一直在带一个死去的jiejie留下的女儿,却没想到那人居然是你。” 云之幽笑了笑,没再上前。 “直到你宗门大比时掏出那把黑色匕首,我才突然意识到。这匕首恐怕是他身上难得的好东西了,看来他待你不错,侯欢。” 侯欢再次苦笑一声,轻叹道:“是啊,他待我一直都是极好的。虽然别人都说他趋炎附势、攀高踩低,不是个好人。但对我而言,他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待我好的人。” “我母亲死得早,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他拼了命的入御灵宗,起初就是为了我。后来他为那些人做了很多事,如果所获所得,全花在自己身上,恐怕修为也就不会一直卡在练气七层难以精进。” “大家都说是他资质不好,心中杂念太多难以进步。其实,是他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我,我才有这么快的修炼速度。” “这么多年来,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我。” 侯欢说着,目光渐渐坚定起来:“所以,我更不能让你杀了他。” “如果我一定要杀呢?” “我是一定要挡在他前面的。” “你不怕我连你一并杀了?” “那就请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好。”云之幽冷哼一声,五枚太极飞龙片不知何时悄然盘旋在她身侧。就连那一枚飞鱼刺,也静静悬浮在她身前,蓄势待发。 “云meimei!”秦律春忽然站起身来,拦在侯欢身前,“这位姑娘是无辜的,你难道真想也伤了她么?” 云之幽目光陡然转冷,如寒冰般望着秦律春,一言不发。 “多谢你了,秦师妹。” 一个带着几分虚弱的男声自几人身后响起,马兴昌慢慢绕过她二人,站在了最前面,苦笑道:“这是我一时糊涂,一人所为,与欢儿无关。她会到这里来恐怕是看我近来行事鬼鬼祟祟,出来找我,偶然碰见的。” “你杀了我吧。” 马兴昌叹了口气,整个人仍旧憔悴,却忽然多了几分解脱的感觉似的。 他回首,轻轻拍了拍侯欢的脑袋,笑道:“你怎么来了,傻孩子。以后自己一个人,要多长点心眼。那秘境,我一直不赞成你去,你非得进去说要给我找灵药突破。现在想反悔也晚了,记得一定千万小心,不要逞能。” “舅舅,你别这样,我听你的话。”侯欢眼眶瞬间红了,眸中含雾,似要落泪。 “秦师妹,你是个好人。”马兴昌看向秦律春,摇头叹道,“然而就是太好了。欢儿跟你性子相似,希望你们今后能成为朋友。” “你——”秦律春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正因为她的那份天赋,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能明晰马兴昌话中真假。至少此刻,他无比真诚。接着,她用哀求似的目光望着云之幽。 在马兴昌要引颈就死而侯欢执意不让的时候,云之幽轻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两人离开。 “云师妹。”侯欢惊喜地抬眸看她,连声道谢,言罢生怕她反悔似的,拖着难以置信的马兴昌一路快速离开了此地。 望着他们消失在灵识范围内的背影,云之幽转身,向长宁城缓缓行去。 “云meimei,你果然是个好人。” 许是云之幽面色过于冷淡,秦律春一时不敢近身。但还是在她身后低低叹了句,似是有几分开心。 好人? 云之幽心底暗暗冷笑一声,她只是在权衡利弊罢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刚刚为了防止那伙人逃跑,同时维持了那么长时间的八岐修灭阵,威力全开,所耗着实不小。此刻灵力匮乏,根本施展不了几下手段就会告空。
而侯欢,她不管怎么说都是进了宗门大比前150名的人。虽然别人大都风传她只是运气好罢了,但云之幽毕竟没有亲眼证实过,只敢半信。 在一时摸不清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她自己如此状态,贸然出手实在算不上什么明智之举。 这个险,不能冒! 她刚撤开八岐修灭阵便发现了隐在林中侯欢的存在,又因为昨日刚明了这二人之间的关系,所以才东拉西扯了那么多,却迟迟没有动手。 一来是为了试探侯欢态度,二来也是为了让或许不知情的她知晓一下事情缘由。 这个侯欢也确实沉得住气,在马兴昌想要挟持秦律春的时候才忍不住冒了出来,制止了他的动作。 在云之幽看来,她并非是怕她的舅舅一时情急误伤好人。而是怕他舅舅的这个举动,惹怒云之幽,成为他的催命符。 马兴昌还说秦律春跟侯欢性子相似? 云之幽心底冷嗤一声,单凭侯欢这份精明劲儿,秦律春简直拍马莫及。 想到这里,云之幽就忍不住生气。 不过,这两人间的情分倒不似作假。这马兴昌死到临头了都不忘让秦律春侯欢交好,其用意不就是想缓和与云之幽的关系么?免得到时他死后万一两人对上,对侯欢不利。 这么会为她打算,倒确实是对侯欢极好的样子。 云之幽被逼无奈之下,放走了这二人,不知道冥冥之中,是不是又是一大后患。是以如今心里着实不痛快,面上虽没有什么表情,周身气质却极为冷冽。 秦律春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 没走多久,二人便到了目的地。 长宁城还跟云之幽第一次来时一般模样,城门恢弘威严,足有数十丈高。 门前,商旅、行人络绎不绝。 云之幽看了眼瑟缩在自己身后的秦律春一眼,眸中没有什么温度。 这姑娘今日最后那番维护,实在是叫她失望且生气。 若是云之幽是什么性情中人,定然会大怒之下,冷着脸跟她分道扬镳。 或许,云之幽还会狠狠把她痛骂一顿,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像两个要好的朋友吵架一般。 可惜,她不是。 小孩子才会被过去之事所引发的喜怒哀乐所掌控,对于云之幽而言,这些不必要的情绪都只是会阻碍人理智判断的无用之物,既然生气无用,那她只讲未来。 是以即便心底仍旧本能地老大不痛快,经过这短短一段路的沉淀,她仍是竭力强压了下来,并扯出了一个温和的笑,轻声道: “走吧。” 眉眼瞬间转柔,唇角梨涡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