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畏义死,不荣幸生
好在云之幽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小少年已经拉扯着另一个比他大几岁的少年进来了。 这人紫金衣袍,被小少年拉着,还似有几分不情不愿的样子。 他一进室内,见到坐着的几人,特别是云之幽时,登时一甩衣袖,剑眉一扬,冷声道:“你要带我来见的就是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臭小子,你说什么呢?怎可对云道友无礼?!” 李衍眉心一皱,一道灵光便打在了来人身上。高大的少年立马忍痛闷哼一声,也不知是迫于李衍威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到底是没有再主动挑衅云之幽了。 只是被小少年又是一番拉扯,别别扭扭地站在了李衍身后。 “站直了!” 见高大少年一脸的桀骜不驯,李衍眉头又是一皱,冷声喝到。 “哥哥,你就别倔了。”小少年低低捏了捏高大少年的袖子,又对李衍讪讪一笑道,“叔叔别担心,我会看着哥哥的。” 哟呵,是他。 云之幽看了眼这少年将军。 他见云之幽目光望来,不禁剑眉一扬,又狠狠瞪了她一眼。 云之幽唇角勾了勾,桃花双目中神色瞬间变了,就如刚才在马车上一般,清而惑人,挑逗意味,甚浓。 荡妇! 少年眉心一皱,怒气冲冲地又是狠狠瞪了云之幽一眼。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抹薄红渐渐爬上脸侧,甚至连脖子都红了几分。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云之幽垂眸,笑了。 “人已经到了,李道友有什么话可以明说了。” 她转动着手中茶杯,淡淡笑道,眼中却已没几分笑意。 “道友可知,我九巧阁何以能驱动这些机关傀儡?” 李衍轻声叹了口气,用一种说来话长的口气,突然将矛头转到了这里。 云之幽默了一瞬,想到今晚尚未过半,只要这人不过于啰嗦墨迹,想来应该能赶得上明早整合出发,便没有催促打断。 “难道不是灵石驱动?” 云之幽目光从木偶额上的灵石放置凹陷位一扫而过,捧场问道。 “灵石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分神御魂之法。” “分神御魂之法?难道是指运用神识力量?” “正是。是以我九巧阁弟子,要学习傀儡术,都要先修习灵识力量。”说到这里,李衍突然又叹了口气,“入门测试中,也有对先天灵识的测试。” 听他说到这里,云之幽明白,这人怕是终于要步入正题了。 “这两位是我兄长留下的孩子,道友已经见过了。” 李衍略带几分惭愧的笑了笑,“小的那个资质倒还好,大的那个,唉……” 他摇了摇头,“之前对云道友多有冒犯,还望云道友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这孩子,从小就失散在外,后来被我寻回时,性子已是这般野了,怎么都纠正不过来。我在他身上没少费心思……” “李道友有事不妨直言。” 见这人一进入长辈角色,又要免不了一番长吁短叹了。云之幽忍了忍,实在没忍住打断道。 她这话一出,就连月夜也将目光淡淡投了过来。 想来也是想知道,这人卖了这么久的关子究竟意欲何为。 了圆看似垂眸不语,纤长的睫毛却动了动。 “望云道友能救我侄儿一命。” 李衍突然起身,俯首一揖,正色道。 云之幽微怔,起身避过他这一揖。 “李道友,你我不过初次相见,而且你我同为炼气期修士,道友修为还要高于我,你都做不到的事,想来我也多半办不到。” 云之幽眸光扫了高大少年一眼,淡淡道,“道友莫不是误会了什么,刚刚在马车上,我并没有加害贵侄,一切手段不过是用在了马车主人和那个车夫上。既无加害,又不过是萍水相逢,救命之说,不知从何谈起?” “敢问云道友,刚刚那马车夫与季家少爷可均是被道友控神之术所惑?” 李衍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转了个话题问道。 云之幽一愣,盯着他警惕道:“是我没错,不过我在走时已完全解开了,断没有什么副作用的。” “那就是云道友没错了。” 本以为李衍问这个问题会有什么坑,因而云之幽回答的也谨慎。谁料他一听真是云之幽,好似又稍稍松了一口气,竟有几分欢喜的样子。 “不瞒道友说,我李衍虽修为不高,但这些年千寻万觅,最终修得有一门秘术,叫探识诀。” 李衍再次请云之幽坐下,自己也紧随其后坐下,诚恳道: “这探识诀,是专门用来探测别人灵识的。只要施术者修为或灵识不数倍高于我,我都能通过这探识诀探知一二对方的控神手法。刚刚道友前脚到此,我侄儿那辆马车后脚便跟来了。听他所述,我一时顺手,便探了一二。谁料,竟发现道友控神之术如此精妙。” “道友莫不是诓我。”云之幽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我来之前早已解开对那二人的控制。” “云道友有所不知,控神之后再解开,看似被施术者已完全恢复了。然而灵识海洋中还是会留下不影响被施术者本人的蛛丝马迹修复得比较缓慢。李某这探识术便是利用了这蛛丝马迹,才能对施术者的手段揣摩推测一二。即便施术者解开控制,一炷香内,李某也通常都能捕捉到一点痕迹。” “道友秘法玄妙。”云之幽轻笑,却挑了挑眉,“不过,这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唉~” 李衍叹了口气,抬眸,神色复杂地看了眼云之幽,道: “道友可知,我当时探了那二人灵识一二后,竟差点没发现他们刚在不久前被人施法控制的痕迹。道友灵识之强大坚韧,对控神之术的炉火纯青的运用,实在令李某叹服不已。” “不过,虽然没能看出更多痕迹,但我那探识术好歹从道友的控神残留的轨迹上,发现了一二不同。” 李衍蹙眉,目光灼灼地看着云之幽。 “我九巧阁锤炼灵识之术不少,李某也曾经研究过不少。然而道友灵识之强大坚韧,却不似天生,而是后天锤炼所得。而且这灵识轨迹带着一丝阴冥之气,却不似一般魔修鬼修那般秽气横生。道友定有一门极其玄异的灵识锤炼法门。”
云之幽心中一动,目光渐冷。 想来任是谁,被人当众把自己的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给揭露出来了,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云之幽亦是,她冷冷看着李衍,心想这人莫不是当国师当久了,长时间不问世事,把人都给当傻了? “求道友救我侄儿。” 他竟还有脸求她救人? 云之幽转眸看了眼月夜与了圆,见他二人各自神色平静的喝着茶,好似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却也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不由心中冷笑一声。 眸光又转过来望了眼李衍,竟见他再次起身,对着云之幽诚恳一揖,一揖到地。 “求道友救我侄儿。” 他声音恳切,三分颤抖三分祈盼。 “叔叔,你这是干什么?这个女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他们这些修士,又冷漠又自私,你这么求她是没用的。” 见自己叔叔这般卑微做派,高大少年站不住了,小少年几番拉扯都没令他止住话匣。 “不就是短命么,我堂堂男子汉,自是该血洒沙场,要修仙要活那么久干什么?”他嗤笑一声,不顾身边人劝阻和斥责,清朗的眼睛紧紧盯着云之幽,不屑一笑,“我叔叔不好说,我来直接说吧。他是想求你把那锤炼神识的秘法传授于我,好救我一命。” 他笑了,笑得坦荡无畏。剑眉高高扬起,仿似雄鹰展翼,迎着晨光流云,击碎那一夜暗糜。 “这些年他为了我花了不少心思,到处去寻求适合我的可以锤炼神识的秘法,我劝阻无果也就任他去了。再后来,他竟然不知道从哪儿寻了个探识诀,把心思打到别的修士身上去了。我虽有些不以为然,但他剃头挑子一头热,便也没有管他。” “他自然是知道,哪里有修士肯愿意将自己珍藏的秘术这么随随便便拿出来,必然是要有交有换的。可我们叔侄三人久居这帝京,远离修士世界,一个二个都穷得叮当响,很难付得起那秘法费用,所以他才求了你半天却没求出个所以然来。” 少年目光复杂地看了眼李衍,接着道,“可他却又不愿放弃,说什么都要试一试。” 说完,他又是朗朗一笑,“今日无端打搅诸位多时了,我们这就走人。” “臭小子,你干什么!”李衍抬起头来,拉着他袖子怒道,“谁跟你说叔叔穷的,这次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能适合你的,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会帮你求来的。” “叔叔。” 少年将自己衣袖收回,硬朗的脸上既失了笑也没了怒。 “你们皆道修仙好,我却志不在此。” “我李紫台,穷其蜉蝣一生,只愿能征战沙场,抚一世黎民百姓,还一方海晏河清。” 李衍看着眉目灼灼,恍若朝阳的少年,眼底不由有些湿润,低低骂道: “臭小子,你就是想当个普通的凡人,那也得先有凡人的命数活吧?!” “叔叔。”见李衍似要落泪,少年不由一笑,朗朗如昊日,“我既不畏义死,自然不荣幸生。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