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被逼离镇
她原先呆的位置本就离南门不远，出了南门左拐没走多久就看见了一条清可见底的溪流，这是源河周边引出来的小支流，两岸一排排柳树碧绿丝绦条条垂下，风一吹，如水帘一般律动，美极柔极，远处看完全遮住了河中光景。 乞儿利落地脱掉身上衣服，在溪中浅水处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自被赶出来，她已多日不曾清洗过，今日连带着头发与衣裤鞋袜也好好儿地洗了一遍。清凉的河水抚过周身，多日来的疲劳似乎也在此刻一扫而光。 直至衣裤洗得有点发白她才肯将之晾在柳树枝丫上，自己仍旧是泡在水中等待衣裤晾干。幸而，初夏的阳光与微风让这一切都很顺利快当。 “啊！” 她正准备上岸穿衣时，忽然脚下传来一阵锐利的疼痛，直疼得她顾不得其他许多就地坐在溪水里抱着左脚在哪儿吹。眉头紧紧皱成一块，嘴唇发白，发出一连串吸气的声音。 怨不得她如此，那脚上的伤看起来确实也颇为唬人，只见她左脚底不知道被什么划出了一条一指来长的口子，伤口虽细却深，汩汩的鲜血从那里不停流出来滴在水中，染红了胸前的一片，又随着水流淡化散去。 看见胸前水面那吓人的一大片淡红，女孩的眉头似乎皱得又更紧了几分，继而撇了撇嘴，目光却从脚上转移了，大眼睛盯着水底一眨不眨，同时一只手捂住流血的伤口，探出另一只手在左脚先前所踩之处四下摸索着，瞧那股子劲儿，大有不找出罪魁祸首来不罢休的架势。 很快，倒真让她摸索出一个有些古怪棱角的拇指头大小的东西。 鉴于左脚上还在流血，她先是上了岸，穿上衣裤并撕了一条布带下来将左脚包扎了一下止了血。穿上早已清洗过的鞋子，这才打量起手上这个罪魁祸首。 这原来是一个碧绿色的水滴样的小东西，一端很是圆润，一端却稍稍有点尖。看来就是这端划伤的她脚底。 “奇怪……”想到刚才将这小东西从水中拿出来后自己所看见的事情，女孩不由瞪大了双眼, “难道捡到宝了？”她方才将这小石头从溪水里取出来时尖锐的那头只有部分是绿色，圆润的那头还完全是和溪中石头没什么两样的颜色，直到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眼睁睁地看着这小东西一点一点地变为了如今的通体碧绿色。 会变色的石头？她虽见识不多，活了这许多年却也没听谁说过这般古怪的事情。 书上说事出反常必有妖，鉴于自个儿少得可怜的人生经历，女孩一贯是对书上的话深信不疑的，便想要把这没准儿“有妖”的石头给扔掉。 可一时迟疑把小东西拿在手里对着阳光看了看后，又觉得那苍翠欲滴的碧绿色甚是喜人。便反复用小手摸了摸，感觉光滑而又舒适。一时间又有点舍不得了。 眼见着日头一点点地往下落去，清澈狡黠的眸子转了又转，最终她咬了咬牙，狠狠一甩手，扑腾一下站了起来。 不管如何，这都是一个漂亮的小东西。既然左思右想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索性不想了。 而且，小丫头隐隐约约觉得这能变色的小石头应该是个宝贝，没准儿能给自己带来好运呢。 想到这儿，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随身带的小小荷包，又抽了一根碧绿的衣线，麻布质地倒也结实，将小绿石头放在荷包里，又用线穿了，挂在脖子上，小心翼翼地放在里衣里，心里存了一份私心，便生怕别人看见。 小丫头洗净了的肤色隐隐透出一点营养不良的黄色，让她看起来瘦弱而不起眼。可一旦你仔细瞧去，便会发现她五官倒是极为精致，只可惜气色不好让其减分不少。只一双清水无尘的桃花眼尤为出彩，一笑起来似明月生辉，在长长的睫毛遮掩下更显神秘朦胧。想来当初百花苑之所以会看中她，多半也是因为这双眼吧。 华灯初上，街上已是人潮涌动，各家的怀春少女们都提着自己精心栽种的鲜花来参加灯会，春末夏初之时，百花缭乱色彩纷繁直欲迷人之眼。少女们脸上羞涩的红晕，男人们的欢愉，无不昭显着喜庆的氛围。 此时，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在街上慢悠悠地踱着步子。 女孩儿一身墨绿色精致衣裙，柔软的黑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脚上是一双黑底墨绿边纹的半高软靴。看面容正是顺利取了银两换了衣裙鞋袜的那小乞儿。 她一共取回了三两碎银，这三两碎银都比得上一个普通老百姓一年的开销了。所以，即使换了套高档得以前从没穿过的舒适的衣服，又吃了顿饱饭，也总共才花掉了她一两银子。 怀里踏踏实实地揣着二两碎银，她只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笑得也就越发灿烂，两只眼睛直弯成了月牙。 此时看她，不熟识的人只会认为是哪个府上的小姐又偷跑出来玩儿了。当然，她本身也没什么熟识的人。所以这会儿，倒逛得颇为自在。 “小公子，不想这小镇上还有这样的节日。镇子虽小，这张灯结彩的，倒也好不热闹。”忽然，一个大汉粗狂豪迈的声音传入了小丫头的耳中，那粗声粗气的，想不让人听见都难。 “最近发生的事倒也有趣，莫非这又是哪家的富家子弟跑到临云镇来了？”心中揣摩着，循声望去，这一看不由愣住了神。 只见右前方六七米远的地方，一个看似七八岁的男童信悠悠地踱着步子，意态优雅，仿佛这红尘闹市是他家后花园般。这气质神态让女孩恍惚间直以为自己看见了话本子常里说的仙童下凡。 只见这小小少年一头染墨长发如瀑般倾泻而下，披散在肩头背后，也是未束住。 脸蛋似玉石精雕细琢而成，修眉似墨画斜飞入鬓，一对丹凤眼眼尾微双，斜斜勾起，看人与不看人时都眼波流转，勾魂夺魄。樱唇略薄，看起来淡而无情。嘴角略勾时，无论怎么看都似是挂着一抹淡淡的嘲讽。尚未长开，却已初见艳色。 男童一身玄色衣裳，边角以金线勾勒，穿在他身上时似要融入这无边的黑夜中，又贵气逼人得让人无法忽视。 年纪小小，一身气派威严竟比之成人也不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