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布局

    白色藤萝架下，大宗王与脱脱鲁思汗正在品茗，边上除了两个金发的宫人外，就只余下脱脱鲁思的一个宠妃。

    脱脱鲁思用汉语说道：“适才潜伏于城外商队中的探子回来描述的那个人，据你看有没有可能是大历的神机太子？”

    银面人淡淡地扫了一眼坐在可汗身边的那个年轻稚嫩的罗斯族宠妃。

    “她连蒙语都听不全，你随便说吧。”脱脱鲁思道。

    “来的就是大历的皇太子。”

    脱脱鲁思奇道：“你何以如此肯定？”

    “这人武功卓越，神气十足，绝不可能是一般人物。我兀龙格赤城附近哪里来的这样高人？如今神机太子已经率部驻扎在城外百里，按照大历的行事风格，也根本不可能派什么大将来做探子，除了神机太子，还会有谁？我料定乐伽楠必定只身前来打探文梓颜的下落，一经探实，必设法来救。”

    脱脱鲁思点点头，笑道：“算起来，他还是我的亲戚，也听说了他的很多传闻，只是看起来他并没有那么聪明，敢孤身一人进兀龙格赤，我想他这次死定了。”

    银面人仰头一口喝掉了面前的茶，叹道：“情之一字，会乱了人的心神。”

    “难道大宗王安达也会为谁乱了心么？”脱脱鲁思似笑非笑。

    银面人眼中闪过一抹苦涩，他想起自己在坠星崖的山壁上疾书“乱我心者”时的心情，“世上只有一个女人会让我牵肠挂肚……”

    脱脱鲁思微微不悦，“你别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额真非常喜欢你。”

    银面人眼中已经澄净一片，一边帮自己倒茶，一边道：“我不会忘记，如果有那么一天，公主会是我的皇后。”

    脱脱鲁思举起杯子，“愿与大宗王共谋天下，将来你在南，我在北，我的女儿也会是尊贵的皇后。只是希望你现在不要对那个女人手软。”

    银面人将茶喝了，大笑道：“这个女子，任何男人见了都未免会怜惜三分，可汗当真与众不同。”

    脱脱鲁思听他这样说，略略放松，笑道：“这女子的确长得非常精致非常美，不过，我更喜欢安菲雅这样的罗斯女子。而且，她既然已经引得大历的皇太子都不顾自身的安危了，中原有句老话，叫作红颜祸水，相信安达比我更加清楚。”

    银面人垂下了他长长的睫毛遮盖了眼神。

    这时，锦雕匆匆走来，向两人行了抱胸礼。

    银面人问道：“何事？”

    锦雕道：“文姑娘一直在吵嚷着要找少主您，说有急事相告。”

    “什么是急事，你分得清楚么？”银面人只斜了他一眼。

    锦雕忙低头道：“属下知错。”忙就想退下去。

    脱脱鲁思笑看着银面人道：“安达对神机太子的到来这么心有成竹？我看你并没有拿这个女人作为要挟神机太子的意思。”

    “我们中原人，若是以女人为要挟，是很下作的事。”银面人起身欠了欠，“恕我不能陪大汗了。”

    “安达还未告诉我怎么对付那个神机太子。”

    银面人道：“大汗想必没有听说过中原的阵法，今夜那个乐伽楠来了，就算他武功再高我几倍，也定叫他有来无回。何况……他的武功也未必就能超越我！”

    脱脱鲁思汗笑道：“那就拭目以待了！”

    **

    夜幕刚刚降临，一个身影落到了一堵寂静的宫墙外，里面灯火微明，他自飞掠中已看清了房里的情形，没有发现他期待的身影，又似一只鸟儿，隐没于暗夜中。

    梓颜的消息不难打听，许多人见过那个美丽的汉族女子在大汗来临的时候与汗的侍卫一起入了宫。

    伽楠躲过重重侍卫，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太难。前面有一座洁白的宫殿，好似比别处辉煌耀眼一些，按理说，梓颜如果作为俘虏，是不可能出现在里面的，但是伽楠不想放过任何的希望，毅然乘着夜色的掩饰飞上了最高塔楼上的那个亮着烛光的房间。

    房中陈设考究，临窗只坐了一个身披轻纱的女人，这女子虽然一眼看去足以令人惊艳，但在伽楠看来体态稍嫌丰腴，鼻子太高，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刷子，眼睛大而水灵，嘴也较中原女子大得多了。她一头金棕色的头发盘得特别漂亮，还戴了个镶满了宝石的金冠。

    伽楠见不是梓颜，一阵失望，就想转换地方。猛然想：“这个女子住的殿阁在这里一看就知道她的身份与众不同，也许能问出些什么来。”这么一想，骤然发力，那女郎只觉得一阵风掠过，一只手已经扼住了她的咽喉。

    这女子缓缓地从位置上站起来，出奇地平静。

    伽楠大感意外，脸上的神色越发凌厉。

    却听这女子徐徐地道：“你是大历皇朝的神机太子？”虽然语音不甚标准，但是汉语说得还算是比较流利，语气中不露半点惊慌。

    伽楠愕然：“你如何知道？莫非这里布了什么埋伏？只是以你作饵的话，你未免要死得不值了。”

    “我不是诱饵，我是脱脱鲁斯汗的第三可贺敦，叫安菲雅。”女子似乎不相信伽楠会真的会杀了她，语调显得相当轻松。

    伽楠微微冷笑：“既然你是可敦，那就要借用你一下了，拿你换回我的妻子，应该不成问题吧？”

    安菲雅看着伽楠的相貌，禁不住发出低低的赞叹声：“果然名不虚传，都说我罗斯族的少年最美，比起尊贵的太子殿下来，实在是难以比肩了。”

    伽楠冷冷道：“汉话学得倒是不错。”

    安菲雅蓝灰色的眸子有些迷离，偏着头道：“其实你不用把我当做敌人，甚至于我还可以帮你。而且，我可以肯定大宗王不会拿那个女子来换我。”

    “哦？你还能帮我？你见过她？”

    安菲雅道：“我虽未曾见到，不过我知道皇太子殿下在找您的心上人，一个叫文梓颜的姑娘。”

    伽楠大喜，问道：“她在哪里？快告诉我。”

    安菲雅轻轻叹了口气，“我的确知道她在哪里，可惜你却救不了她了。”

    伽楠一惊，“她……她难道出了什么事情？”

    “皇太子殿下不必惊慌，她倒没出什么意外，只是，您若是要救她，却是千难万难了，不妨告诉您，我们的大宗王已经在她所住的王**殿前撒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你来。”

    伽楠淡淡地道：“纵是龙潭虎xue，又奈我何？不过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因为我想大宗王死！想白都汗国一蹶不振……”安菲雅眼睛望向远方，似乎在无边的夜色中看见了自己的家乡，脸色无比坚毅，“其实从脱脱鲁思和大宗王满心忌惮地谈论怎么对付你的时候，我已经知道这是我的一个机会。我承载着全族的希望嫁给脱脱鲁思，就是等这样一个机会，如果还有谁能与他们抗衡，那就是你，大历国的神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