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九 各怀心思
明诚笑道：“楚统领这是怎么了？不是奉了皇上的昭命来的吗？就算要跟太子哥哥切磋武艺，也该等到给我们过了生辰才是。” 楚仲逸看一眼梓颜，低下了头，在心里叹了口气，想道：“陛下与殿下竟然都喜欢上了她，我这点小小的心思就不要再表露出来了。只是看她的情形，竟然是愿意跟着皇太子的，这可怎么使得？她毕竟曾是他的舅母，若是被皇上纳为妃子……毕竟皇帝跟妃子的亲属之间算不得luanlun，还倒罢了……我必不能让她糊涂了！”他看皇太子盛怒，也不便在明诚郡主前再说起圣旨的事，只得忍了痛，向明诚施礼道：“郡主说的是，是臣鲁莽，冲撞了太子。” “这不就是了！”明诚婉转一笑，向伽楠道：“伽楠哥哥，昨天是你的生辰，我等了你一天你都没回来，带着梓颜jiejie去游玩就不带我！我会生气的。而且，今日你也不愿为我过生日了么？” 伽楠见她笑盈盈地称呼梓颜为jiejie，不再一口一个舅母，好似认可了他跟梓颜的关系，心中对她的火早已没了，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她，稍稍霁了脸色，道：“都是我的不是，今日就为meimei庆贺生辰去！” 明诚见伽楠好不容易有了好脸色，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不仅不敢露出对梓颜的不满来，还上前去拉梓颜的手道：“梓颜jiejie，今日可要你唱个曲儿给我们两个祝寿，伽楠哥哥可同意呀？” 梓颜正要婉拒，伽楠眼一亮，终于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我还从未听过她唱歌！” 梓颜心道：“这样的情形，叫我哪有唱歌的雅兴。” 楚仲逸见他们都来了兴致，也不便在此时扫兴，遂吞了声立在一旁。 明诚便挽了梓颜的手道：“走，咱们赴宴去！今天是我这个寿星亲自来请你们的呢！” 梓颜回头向伽楠一笑，便同了明诚当先而去，伽楠自然带着几个小太监跟上来。 明诚一路笑着，心里却在滴血，只是她从小生长在后·宫，看多了那些妃嫔之间虽恨不得食rou寝皮，却还能混在一起虚与委蛇，倒也学了个十足十，心想：“我便是想嫁给伽楠哥哥，他将来要为帝王，粉黛三千都是有可能的。就是做皇太子，我也不可能独占他，这狐狸精得意得了一时，不见得能得意得了一世，她是嫁过人的人，此时伽楠哥哥喜欢，便什么也不管不顾，总有一天我会教伽楠哥哥不那么喜欢你……哼！到那时，我倒要瞧瞧你是什么嘴脸！” 梓颜想着自己十六岁时已经出嫁，这明诚郡主虽然身份尊贵，但毕竟无父无母，皇帝和贵妃根本没有在她身上花心思，她一个女孩儿家，便是对伽楠存了好感也没人做主，自己已经比她幸运多了，何况伽楠对她并无假以颜色，心里不免起了怜惜之意。 到了筵席间，只见正堂上挂了许多彩帐寿帘，两旁配有洒金对联，上面书了些如“蓬莱春霭”“天增岁月人增寿”之类的吉祥话儿，上面的高供桌上摆了香炉、蜡千、寿蜡、“本命延年寿星君”神码儿，以及黄钱、纸元宝、千张等物，许多物事还使之下垂到供案之下，显得满桌寿礼。条案上摆着寿桃、寿面等寓意长寿的食品，供桌前方设的正席仍旧是皇太子的座位，正前方地上放置着一块红垫子。看来郡主虽只是个小生日，这钱太守礼数却还是做得很足的。 伽楠本想拉了梓颜坐在上首，明诚低声笑道：“伽楠哥哥，这不太好罢？” 梓颜也觉得明诚说的有理，便被明诚牵了手，与她同坐在侧面。 楚仲逸见如此安排，也松了口气，寻了位置坐下。 这时李冲之、伯彦查那与陆裕善几个都已回来复命，他们不知道皇帝有圣旨下来，还在那里谈笑风生。钱益坤战战兢兢地领着几个副将和城中太守等坐在那大气也不敢出。他这些日看清了伽楠与梓颜的动静，知道连明诚郡主因管这闲事都吃了亏，自家女儿也不敢再让她出来了。 明诚落座之后，向钱益坤笑道：“总兵大人，怎不见你家千金？” 钱益坤忙起来行礼道：“回郡主，今日是您的生辰，未经宣召，微臣怎敢让小女进入这殿堂。” “这有何妨？何况我看钱小姐色艺双绝，正该来此给我们添些酒兴！” 梓颜听明诚郡主对钱小姐用上色艺双绝四字，好像隐隐有讽刺钱小姐的意思，想来她是对钱小姐那日一舞心怀芥蒂，看钱益坤丝毫没有察觉，忙着让人去唤女儿，不免暗暗好笑。 许会听见郡主点名要钱小姐上来，顿时满面春风，忙正了正衣襟坐好。 文泰给伽楠满上酒，伽楠举杯道：“meimei今日生辰，做哥哥的倒是忘记了备礼。自罚三杯，给meimei认错了！” 明诚见伽楠诚心诚意地给自己认错，好不容易真心地笑出来，娇嗔道：“伽楠哥哥忘记是不该的，我只比你晚出生一天，今日我在此也祝伽楠哥哥福寿绵长，你的寿礼我早就准备好了，我的也省不得。” 伽楠有些为难，钱益坤忙出座道：“殿下，微臣已为郡主娘娘备下了。” 于是有两个贵妇人与钱小姐各端着一个托盘上来， “这是贱内与胡太守的夫人。”钱益坤说道。 明诚也不理钱总兵给她备的是什么礼物，起身向伽楠一福，叫身后的宫人捧上一双高高的鹿皮靴子，笑道：“这是我在此等候伽楠哥哥的时候做的，虽然手工粗陋，但正适合北方苦寒之地所穿，望太子哥哥不要嫌弃。” 梓颜看这对靴子做得精巧美观，而且这高帮子确实保暖，想到自己都不曾为伽楠准备什么寿礼，心里顿时有些不安起来。 伽楠笑起来，向梓颜道：“你看，还是明诚meimei有心！快替我谢谢meimei。” 梓颜一愕，道：“郎君要我……奴婢……怎么使得！” 伽楠凤眸中流光一转，道：“我已决意娶你为妻，你是未过门的太子妃，有什么使不得？” 闻言堂下众人皆默然，楚仲逸“霍”地站了起来欲待说话，一点黑影自伽楠席上飞射而出，弹进他的嘴里。 楚仲逸急忙提气一口咬住，上下牙齿被震得发疼，舌尖一舔，竟只是一枚酸枣。 却听伽楠寒声道：“楚统领，莫非嫌这原州城简陋，没有什么好酒，不想喝了么？”他的语调不徐不即，但说到后来，隐隐已带上了杀意。 楚仲逸自然能感受得到，心中千回百转，不知是否该为了皇上的旨意与太子在这堂上撕破了脸面。 李冲之见太子竟然在大庭广众宣布要娶梓颜为太子妃，显然是个有担当的男子，虽然觉得于礼教上有亏，但他真心将梓颜当做meimei疼爱，不由也觉得有几分欣慰，想道：“梓颜妹子年少丧夫，这漫漫人生正不知如何度过，已是命苦，这段日子以来又整日里与太子不明不白在一块，若太子能光明正大让她跟在身边，只要老师他老人家同意，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我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望他们能白头到老。” 梓颜盯着楚仲逸，心里担忧不已，就怕他在这时候再说出皇帝要纳自己为妃的旨意来，场面就难以控制了。 楚仲逸撞上她的目光，心口似被狠狠击了一下，暗道：“罢了罢了，我此时说出皇上的旨意来，不是教她脸面丧尽？倒是我伤害了她了，便是要与太子殿下力争，也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于是向伽楠拱了拱手，默默坐了下去。 伽楠本来欲在筵席上宣布正式订婚，转念一想，只怕刺激到楚仲逸，他也不愿在所有人面前公然违抗父皇的旨意，于是便作罢。 钱小姐虽只见了神机太子一面，但伽楠的绝世风姿深深吸引了她，此时她看了梓颜一眼，容色果然是世间无双，虽不经修饰，却天然一副撩人仙姿，不免低下了头，暗自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