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热心
“枝儿，这饭这么快就做好了？来送饭啊？” “嗯，这不都快午时了嘛！再不赶紧来送，大家都要饿肚子了！”听到招呼声，枝儿扯了扯缰绳，停下了脚步“江叔，你这回家吃？” “昂，你江婶在家等我呢！” “江叔，你这都种完了？”见到江林牵着牲口，车上拉着大大小小的家什，枝儿猜测道。 “算是都种完了，可能缓口气了，”听到枝儿这样问，江林长长的舒了口气，笑的很是开心，“枝儿，你家怎么样了？也快了吧，这么些人帮忙。” “嗯，应该差不多了。我走的时候，舅舅说，今儿上午麦子应该就能种完了。”说到这个，枝儿也是心头大石落地。 如今已是大家下地之后的第三天了，最早的那天下午，大家还是很轻松，一边练手一边干活，跟枝儿记忆中的务农所差无几，差点让枝儿以为这就是春耕了。可是，很快的，正式耕地的第一天，枝儿便明白了自己的天真。 最开始的一天，如今算起来，是最辛苦的一天，全家总动员，大家都泡在地里，忙着耕种麦子，就连小小的二郎，也脚前脚后的帮忙捡泥块拾杂草，几个大人就更是不用多说了，原本想着两套犁具先用着，可是村里有经验的老农都说，怕是三五日就能下雨，这样一来，沈强着了急，犹豫了半天，也还是将家里的三套犁具，统统都拉了出来，武装上阵。秦胜沈强柱子好歹算是几人之中的老把式，牵着牲口拉犁走在前头。大郎枝儿和果儿一人跟着一人，在后头扶犁，这一忙起来，那些上来日头便回家的话，也都不作数了，几人忙活了一天，午饭也是匆匆吃过。到了晚上。更是累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就着咸菜酸菜的吃了点饭，便都各自歇息了。 想到第二日一早。自己起床时腰酸背痛的情景，枝儿忍不住抿了抿嘴唇，苦笑了一下，往年里。虽说爹爹也让自己兄妹几人下地，可如今看起来。也不过是象征意义更大一些，压根就没有真正的历练他们，如今正儿八经的下地了，这才知道什么叫劳累。什么叫做做血汗钱。 虽是累的浑身酸软，可是第二日下了地，看着连成一片的百十亩地。再看看漫山劳作的乡亲，枝儿兄妹几人也只能咬牙扛着。好在就在第二日下午，陆陆续续便有人来帮忙了，第一个来的便是李木父子，父子俩见到地里忙碌的几人，是二话不说，也不顾沈强的推辞，接过沈强手上的犁便忙活了起来，有了这父子俩的帮忙，原本耕一垄地的时间，如今能耕上一垄半，速度明显快了起来，沈强满脸的焦躁也褪去了不少。 今日更是如此，想到今日早晨到地头时看到站了一圈的帮忙的乡亲，枝儿话说的是十足的诚心，“要不是大家搭把手，我们可还指不定得忙到什么时候呢！” “嗨！你们家啊，不是孩子，就是弱书生的，种这么些地可不是难为你们嘛！这错过农时了，可是要命的事儿！正好俺家也忙活完了，下午啊，我也去搭把手。”江林这话倒也是真心实意。 “哪儿用得上您那江叔！您这也忙了好几天了，这会儿闲了，可好好歇歇吧，”枝儿连连摆手，几日下来，她也是知道这江林家里的情况的，江林也是开了不少荒地，在地里忙活五六天了，这好歹才种完，哪儿能好意思让他去帮忙呢。“裴叔、李叔、辛哥，这六七个人帮忙呢！我们这一两天也就种完了。” “哎，这点活儿算什么，不疼不痒的，也累不着俺，”江林倒是不以为意，“你还急着送饭，俺不耽误你了，等吃了晌饭，俺就过去。”说完，江林也不顾枝儿的反对，拉着牲口就往村里走去。 枝儿这一路上，已经遇到了三四家说要来帮忙的，都是如江林一样，自家的地刚种完，这就打算来帮忙，不管枝儿怎么拒绝，大家都视若无睹，这会儿见到江林的态度，枝儿也只能默认了下来，目送着江林离开，枝儿又牵起了缰绳，赶着骡子往地里走去。 如今杜家的耕地很是好认，远远望去，地里热火朝天人最多的就是！老远的，枝儿就看到了大家忙碌的身影，仔细看去，地里足足有着五套犁具，比自己走的时候多了两具，枝儿顿时满心的疑惑，庄稼人，凡是跟种地沾边的东西都是金贵的，这土地是，牲口是，农具也是。这会儿见了明显不是自家的牲口和农具，枝儿知道，这无论是谁家出的，自家都是领了大人情了！ 等到枝儿走近了，大郎也已经站在地头等着她了。 “又准备了不少东西？”见到骡车上的碗碗碟碟，大郎并不意外。 “嗯，大家好心来帮忙，哪儿能太敷衍了。”枝儿一边说着，一边将碗筷的拿出来，“我熬了点稀饭，你们先润润口。” “你这汤汤水水的，弄的够全乎！”这说话间，秦胜也凑了上来. “嗯。”枝儿忙着将东西从篮子里往外摆，“昨天李叔他们就不肯来家里吃饭，我想着估计今天大家晚上也都不能来，索性中午都做了吧，这是咸菜，这边我炒了几个菜，那个篮子里都是窝头，叫裴叔他们过来吃吧。” “爹，各位叔叔，吃饭了，吃了饭再忙活吧！”秦胜转身就吆喝了一嗓子。 “吃饭不急！种完这点麦子再说！” “就是！俺们收收尾！” “不差这点功夫，这都忙了一上午了，咱先吃饭吧。”沈强也劝道。 “强子你就别折腾了，还剩这三垄两垄的，种完再说吧。” 见到大家都不肯先吃饭，非要忙着种完地，秦胜也转身准备去干活。走了几步，见到大郎也跟了上来，秦胜赶紧拦下了大郎，“大郎，你甭过去了，在这儿歇着吧。” “没事。”大郎一边说着，一边跟着秦胜往前走。 “你快别了。”秦胜见到大郎执意要去帮忙。只能住下了脚步，压低声音劝着大郎，“就你这身子骨。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就别过去掺和了，在这儿好好歇歇，吃了饭。你和枝儿一起回去吧。” “这怎么能行！”听到秦胜这话，大郎不自觉地太高了声音。“哪儿能你们忙得脚不沾地的，我在家躲懒！” “你这又不是躲懒，只不过术业有专攻罢了，”见到大郎似乎真的很是生气。秦胜连忙安抚，“我实话跟你说吧，这一上午。裴叔、全子、阳子都找过我，都说我们不该让你个秀才公下地。前儿是人手实在不够，只能你和枝儿来顶数，如今大家都来帮忙了，你们也就不必遭这罪了！” “这又怎么是遭罪了！不过只是正常的耕作罢了，”听到秦胜这话，大郎想都不想的就直接开口反驳，“退一步说，就算是遭罪，那你们不也是遭着吗？” “不是，大郎！”大郎一副固执的样子，实在是秦胜有些头大，平日里只见大郎斯斯文文的，实在是没想到大郎拧起来是如此的倔强，“话不是这么说的，这庄稼地里的活吧，我们都是做惯了的，我们干的，你却未必，再说了，你们发现吗？”秦胜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指了指不远处，“刚才你在地里的时候，他们哪儿是这会儿的态度啊，哪儿好意思开玩笑啊？” 秦胜这话，让大郎有些摸不着头脑，仔细打量了一番，他赫然发现了区别，原本上午的时候，大家都只是埋头苦干，并不多言，如今这会儿，乡亲们却像是松开了笼头，一边闲话说着，手头的活计一边飞速完成，地里的气氛是截然不同了。 “你是读书人，对着你啊，大家都格外的拘谨些，你不在，反而有的话，大家好意思出口！”见到大郎有些明白过来，秦胜进一步解释道，“所以啊，你下午也别再这儿了，一来你这两天也是累得狠了，回家好好歇歇，二来，你也让个地方，别让这各位叔叔哥哥的太拘谨了。” “大哥，胜哥说的也是，”在旁边听了半天，枝儿总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也是出言支持了秦胜，“你在这儿他们反而是放不开，既是如此，你就别在这儿让大家拘谨了。” “就是，反正谁来帮忙了，你也都看见了，你能看在眼里，他们也就满足了，你就别在这儿耗着了，一起跟枝儿回吧。” “好吧，”话已经说到这儿，大郎也是明白了，索性答应了下来。 “那行，我过去和他们把这块干完了再说，你先吃吧，免得过会儿他们又不好意思。”秦胜扔下这一句，就三步迈做两步，急匆匆的去了。 “大哥，先喝点粥吧。“ “不用，你这饭菜够数？这有不少人，是你回家以后过来帮忙的。”大郎并不接碗，反而问着枝儿。 “我照着十人份准备的，”枝儿闻言，赶忙盯着大家默数着人数，“好悬！差点不够！” “无妨，我们回家一起吃就好，这碗筷还是留着吧。” “我还特意多预备了一些，实在没想到还是......” “枝儿，我们来到了一个很好的村子！这北方，也许是我们的福地。” “嗯，”枝儿这会儿也是明白大郎的感触，“不仅仅是这些叔叔哥哥，我来的路上，江叔，张叔，刘三哥都说下午来帮忙呢！” “仗义多是屠狗辈！古人诚不欺我！”大郎也是知道枝儿说的这几户人家，刘三是还未成，江林儿子不过两岁，张波这会儿还只有两个女儿，这几户人家，并不是有求于自己，是真真切切的仗义帮忙罢了。 微风吹过，枝儿和大郎都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愣愣的看着地里热闹的耕种场面出神。 “枝儿，我改主意了，”短暂的安静之后，大郎突然说了一句让枝儿摸不着头脑的话。 “什么？” “我想多起几间房子。” “那就多起！”枝儿心思急转，顿时明白了大郎话里的意思，“院子那么大，总能砌出足够的屋子！” “我很喜欢这个村子，”大郎似是没有听到枝儿的话，只是一味的说着自己的想法，“我不想要这种氛围消失，我想要能帮上大家，不是一家两家，而是整个村子！” “我知道！”大郎说的没头没尾，可是枝儿明白大郎的意思。 “枝儿，你来帮我！”枝儿的话，突然间让大郎回过神来。 “我？我能帮上什么？”话音刚落，枝儿就反应了过来，“好，别的不说，最起码的启蒙，我总是做的来的。” “不，不止是这个，”没想到大郎反而是摇了摇头，“读书这种事情，说实在话，也是看天分的，”看着不远处的柱子，大郎叹了一口气，“再一个，童生、秀才、举人，这哪个是随随便便就能考出来的？以前花甲之年还在考着县试，你见到的还少了吗？” “那大哥你的意思是？”大郎这话，实在是出乎枝儿的意料，枝儿实在是摸不着大郎的心思了。 “一门心思的耗在科举上，也并非是明智之举，”大郎目光炯炯的盯着枝儿，“与其不管不顾一门心思读书，拖累着一大家子，不如跟你学点本事。” “跟我学？”枝儿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说，算......” “没错，就是算学！” “你是想让他们学学这记账算账的，借着林大哥说的边贸的东风......” “嗯，若是有天分，自是跟我念书，若是没有，那就跟你学点本事，到时候边贸一开，这叶县一热闹，必有大家的一席之地。” “这事情可要好好商量商量，”听完大郎的一番谋算，枝儿反而不敢擅下定论，“怎样是有天赋，怎样是没有，这可不好界定，万一......以后可有的官司要打！大哥这件事不是能一蹴而就的，如今大家都忙，等过了这阵子，我们和舅舅坐下，叫着裴叔，咱们好好商量个定策出来。”I5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