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糊涂

    “呵，没错，害我的是本应成为我妻子的女人。”夏云欢突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醉酒般一拳扣在屏风上，“可笑吧，害我的竟然是阿默，竟然是我曾经那么信任爱慕的人……阿默？”

    九黎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来，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如何害了他，只是莫名的委屈让她红了眼圈。

    忽而，顾云曦的样貌浮出了脑海。九黎这才想起八年前顾云曦以她顾默的名义婚嫁与皇太子，这么说来害了夏云欢的便是云曦了。没错，依云曦那狠厉冲动的性格，定是做了什么蠢事，引得小人入室，害了夏云欢的假皇子身份暴漏。

    想着顾云曦，九黎也并没有多大悲伤或者仇恨可说。毕竟，自己早与过去划清了界限。

    九黎松了口气，抹了眼角隐忍的珠泪，道：“害你的不是顾默，而是顾默的meimei顾云曦。因为当年顾丞相怕把大女儿顾默嫁与你，触怒皇帝太后。为了自保，将大女儿顾默与小女儿顾云曦换了身份。那要嫁你的人是顾云曦，不是……不是顾默。”

    “什么？”这次轮到夏云欢震惊了，“我早该猜到……我早该猜到的……”他突然从屏风另一面蹿了过来，在九黎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站在了九黎的面前，神色几乎癫狂，“顾默现在在哪里？她……她真的嫁给了别人了么？”

    那一刻，九黎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子，着实吓了一跳。

    丝丝温暖如小火苗在九黎的心头跳窜。然而，她终是无法说出自己便是顾默的话。顾默对于她而言，是那么遥远的过去，甚至是她根本不愿意再提起的过去。

    “顾默嫁给了大将军的儿子高梵陌，八年前死了。”

    九黎本想这样说，毕竟这样子说也没错，顾默确实是死了。

    但看到夏云欢如此关切地模样，九黎晓得若是这般说了，他定会彻底奔溃。

    深思熟虑了许久，九黎方道：“顾默她……好像失踪了。就在嫁给高梵陌不久从人世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根毛都找不到了！所以，我劝你还是忘了她吧。”

    夏云欢狂笑起来，“消失了？她消失了？哈哈哈……”突然，他冷静下来，倚靠着屏风，淡漠地注视着有些紧张的九黎，“呵，我当初……当初的当初，为什么就没有识出那个女人不是顾默呢？真是悔恨啊，当初，那个女人以阿默的名义来我府上玩时，我竟然只是怀疑却没法肯定。阿默她很早便用她扔出的水壶告诉我，她的容貌是不堪的。是我不相信，自以为是地认为着她应是美若天仙的女子，所以在见到她的meimei时没有任何怀疑。她消失了也好，也算是对我的惩罚。”

    九黎听着这番从任何一个角度上来说都抵得过千百句情话的话，心想自己若再这番听下去，便要再次心动了。好不容易与人世的姻缘扯断了红线，断不能再陷入进去。

    九黎缓步走到门前，微微思索了些许，回眸，“总之，我会帮你洗脱罪名，但你定要忘了顾默。你的世界里，永远不会再有顾默这个人。”

    说完，她不敢再看屋内的人一眼，便奔跑着离去。

    夏云欢一直望着九黎离开的背影，眼神空茫而忧伤。

    路上，九黎看到了黑颜烬，停下脚步深深呼了口气，便跑过去，道：“阿烬，那个什么的公公来了么？”

    “李公公他刚刚回了信给王爷，道是这些天忙碌得厉害，估计要等到明天才能来了。”黑颜烬回答。

    九黎有些失落。

    黑颜烬这时从怀中掏出了一包糕点，递到九黎面前，道：“夫人命我一早把你叫到这边看望大公子，害你现在早饭都还没吃，这个就当是赔偿。”

    九黎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眉头突然展开，一把夺过黑颜烬手中的糕点。

    七王爷收到李公公的来信后，匆匆吩咐了黑颜烬一些事，便离开了府中。而王爷的一干儿女早已嫁人的嫁人，离京的离京。九黎在府中呆着大感无聊，思着入乡随俗的事，而这入乡随俗前，必要先熟悉，便独自去了集市，为多接触接触人世。

    正巧王府附近的街道有琴乐赛谱，九黎听着那些个女子弹得咿咿呀呀的一个比一个难听，心想好好的琴弦被她们弹成了这样，她们也委实都是人才。最后，她实在听不过去，便一把拉过旁边的女子，抢了琴弦，弹奏起来。

    被夺了琴弦的女子顿时大怒，刚想撸袖掐架，但听到琴弦在九黎手指拨动下传出的绝妙仙音时，怔住了。那些个女子一个个羞涩地收了手指，不敢再碰琴弦。

    这个小小的地方很快被路人围得水泄不通，有垂涎于九黎年幼美貌的，更多的是被这琴音吸引。

    一曲奏罢，那一群弹琴的女子都围了过来，祈求九黎教她们那首乐谱。

    九黎其实也不知道这乐谱的名字，只是随心而弹而已，但见这些个女子诚恳好学，也不好意思拒绝，便为此曲取名为桃渺山曲，因为听着曲子她就好像回到了桃渺山一样。然而，教了半天，这些女子真正学会的也就那么一俩个，其余弹得比乌鸦叫还难听。

    天色渐进黑时，九黎方才回了府上。

    晚，九黎正在和王爷以及诸多夫人用餐时，吴氏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猛然跪在七王爷的面前，脸色极其慌张。王爷和吴氏对视了一眼，便好似心有灵犀一般，带着黑颜烬一起慌张地走了出去。

    九黎一头雾水，但想着是王爷家事，她这个外人便不必过问，于是她便心安理得地吃了睡了。

    第二日凌晨，九黎见着黑颜烬时，还是忍不住问道：“阿烬，昨晚发生了什么？”

    黑颜烬回答：“昨晚大公子被府外琴音所吸引，偷偷溜到了外面。”

    九黎大惊失色，“他……他是罪犯，怎么可以乱跑，若是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黑颜烬瞥了九黎一眼，没搭话，便离开了。

    九黎愣住，呐呐：“难不成夏云欢是因听到我教了那些女子的琴曲？”她顿时自责起来，“看来，我又做了糊涂事……”

    就当这时，院外突然传来撞门的声音。九黎一惊，连忙走出了屋子去看情况。

    此时王爷和黑颜烬已经站在院子中，当大院门打开时，院内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被一群持着矛枪的士兵围在了中间。

    九黎连忙躲在黑颜烬的身后，探着脑袋，瞧着这些杀意腾腾的士兵。

    这时，一个穿着银色铠甲头戴战盔的男子，单手握着挂在腰间的黑色宝剑，大步地走了进来，道：“七王爷，少将奉太后的命令前来捉拿朝廷要犯，还请您多多配合。”

    九黎从黑颜烬身后走出来，打量着面前的少将，只见他大概二十一二岁，剑眉大眼，无比端庄，对于人类来说，模样算得上无比英俊非凡。眉宇间透着一股子军人特有的傲气，让人不觉有种被命令的错觉。

    这个人……怎生得如此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正当九黎苦思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时，这个少将却是好似认出了她，突然将她搂入了怀中，声音由方才的铿锵有力转为虚弱的颤抖：“阿默，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你回来了……”

    这句话，九黎本是希望夏云欢说的，没想却是被这什么少将的说了。

    九黎这时也才由少将联想到将军，然后想到大将军的儿子高梵陌。顿时，一股子莫名酸楚涌上心头，当下沉着脸，冷然道：“请少将自重！”说着，她挣脱了那厮的怀抱。

    高梵陌震了一下，迈开脚步，似乎还想上前说些什么，却见一道寒光在他脖子前闪过。

    黑颜烬手指间挥动细得凡人眼球难以捕捉的索命银链，眼神犹如野狼，冷道：“你若是再敢上前一步，我便取了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