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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处理(2)

    第五章处理(2)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原本还万里晴空风静物止,当下一阵阵凉丝丝的过堂风横向飘入后院灵堂篷子,又不知从哪跑出来两朵乌云凑到一起,悬在左家上空,也不见它们随风飘走。杨洋冻得打了个激灵,双手抱臂互搓,小心翼翼地顺着钟壅手指方向看去,发现,没有东西,再看钟壅,见他还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心里甚是打怵,鬼他倒是不怕,他怕的是钟壅现在的神情,简单来说,就是面无表情。前一秒他还是受惊的表情,现下变得极其陌生的疏离,变脸速度直逼川剧变脸。杨洋抚着心肝肺,轻声细语的推着钟壅道:“那边有什么东西?我没看到啊。”

    钟壅三番两次被他打断思路,心中猛然地烦躁地来,语气不善地道:“你自己不会看么!”吼完,看着杨洋呆滞的脸,自己也愣住了。刚刚那种莫名的愤怒来得无由,现在已经消失,仔细一想似乎是因为杨洋打扰了自己的思路而产生的厌烦,但他却不记得自己曾想什么想得如此入迷以至于迁怒于人了。

    见他脸上也是一片迷茫,杨洋猜他估计也是没想清楚为何自己会无端发脾气,干笑两声,问道:“怎么突然生气起来了?平时看你温温和和跟兔子似的,原来是披着兔皮的小老虎,呵呵,吓了我一跳。”说完,见钟壅面露尴尬,便换了个话题,执着地问:“你到底看见什么了?我看供桌旁就老爷子和丑仲两人,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啊?”

    钟壅摸着发白的脸,连声道歉,然后悄声对前面的张魁、洛晃道:“你们也没看见么?”

    张魁没出声,但紧蹙眉头摇头,洛晃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趁别人不注意,回身看钟壅一眼,调侃了一句:“你看见什么了吓成这个样子?我也没看到供桌旁有什么奇怪的。看样子,张儿也没看出来。”

    钟壅抿着嘴,瞪着前方,道:“不是供桌旁,是上!上面!供桌的上面。就在那张遗照的两边,有两个黑影,悬在半空中,我也看得不大真切,但是确确实实是有东西的!”

    洛晃努力看了看,最终放弃,揉着眼睛问他:“什么样子的?很骇人么?”

    钟壅点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一开始挺吓人的,现在好多了。他们突然出现在照片两边,衣着看的有些模糊,但是挺像古人穿的那种两襟相合的黑色布衣,衣摆很长,垂贴鞋面,鞋也是黑色的布鞋。一开始我也只注意左老爷子了,后来才发现有两双脚悬在照片两旁,他们的脚晃晃悠悠地左右摆动,像是没有重量的纸片。后来顺着往上看,看不见手臂,都藏在衣袖中了,脸和脖子倒是露在外,不过看不清楚,感觉黑乎乎的。”说到这里钟壅猛地回想起自己刚才的状态,忙道:“我本来一害怕想一开视线,但是身体不停使唤,像是自己被迫死盯着他们看,而且越看心里越发地发冷,就好像看向了个无底洞一般,被他们吸引,同时也害怕接近。”

    此时,左子崇停止了口中的念念叨叨,改而恭敬地立于案前,双手交叉,平视地藏图片,静静地等待着。

    “啊。”钟壅惊叹。

    “又怎么了?”身旁的杨洋被他惊到,觉得他今天一惊一乍得吓人。

    “看清楚了……它们的长相……”钟壅努力半天也没找到适当的形容词,只能泛泛道:“不是青面獠牙的……啊,越来越清晰了。”

    “哼。”半晌没出声的张魁冷哼了一声,但旁人还是听得出他的冷哼中带着中轻松。随后洛晃也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看清了,最后是杨洋的惊讶声。

    左子崇回头狠瞪了几人一眼,让他们闭嘴,转头换上一脸的严谨对着案上的两个悬浮的人形,说人话:“二位无常,此次请二位前来是为了鬼婴一事。这鬼婴本是不应出现的祸物,但有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养育出了数十个鬼婴,目前仅剩几个,被我们收服,但一直存放在人世实为不妥,现想请二位无常示下,我等需要怎样处置它们?”

    “为什么无常穿的是寿衣?”杨洋将下巴搭在张魁左肩上,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问他。看不见的时候不害怕,看见之后见他们不过是像着寿衣的死人,也不甚可怕。现在知道了这两位是下面的官差,更是放下心来。所以别人常说,无知才是真正可怕的,知道真相后反而豁然开朗。

    张魁抖肩抖掉杨洋的脸,一手摸着下巴,道:“怪不得老头要这么麻烦。一会再告诉你。”

    两位无常中靠近关鬼婴砂锅的一位,斜向一指,示意左子崇开盖。左子崇先是犹豫,但很快顺从地将砂锅盖子掀开,从钟壅的角度看去,隐隐有白色从锅底升起,就在要冒出来时,似乎是感到外界气氛的异常,那白色就卡在锅口处,上不上下不下。那无常原本伸直斜下指向的手指突然五指一弯,虚空一抓,向上提,就见卡在锅口的白色rou球颤抖着慢慢向外用处,可见鬼婴正与无常做拉锯战,相反方向用力,不肯出锅。

    “二位,且慢”在前方看得心惊rou跳的左子崇适时地向前迈了半步,暂时制止想强行取出鬼婴的无常,拱手道:“这些鬼婴被取出时,他们的母体出于怨恨不甘而化作厉鬼一直徘徊至今。我本想找到鬼婴让她们能够心甘情愿入地府,怎奈前些日子不知是谁,出手将她们打得魂飞魄散,其中一个女鬼机缘巧合逃过也被我收回。我们念她们做人时惨招毒手,做鬼也不得安宁,而且她们也并没有伤人性命,所以我们希望能够让她与鬼婴相见后,了却她的心愿,不知两位能否行个方便,暂时不要将它们带走,待满足了这个女鬼的愿后,再处置它们如何?”

    五指成钩吸抓鬼婴的无常似乎接受了左子崇的理由,五指一松,虽然没有收回手臂,但引鬼婴而出的力道显然消失了,冒出来的鬼婴争先恐后的缩回锅中,不敢冒头。左子崇见状,连忙上前,打开宝伞,想将那个从地下室被找出的女鬼放出,刚将伞撑开,另一位无常便双手一勾,动作迅速地勾走了那女鬼以及一同被放出的河洛洛鬼魂。

    左子崇一惊,一时情急想上前拉回河洛洛,却忘了河洛洛并无实体,手从她身体中穿过,才如梦初醒,急忙又拱手道:“两位无常,这名女子并不是厉鬼,乃是我族内一位长辈,她与鬼婴一事并无瓜葛,请不要将她一并带走,我们还未还了她的愿,而且还有很多事需要问她……”

    “冤魂,亦然。”枯黑如枝的双手冒着寒气,连带着这无常冰冷的声音也是毫无平仄感情。他一说完,在场的人中便有不自觉捂住的人向后退,似是被他的话逼退。

    眼见两个女鬼的在他手中耐不住地颤抖尖叫,洛晃皱着眉头,捂住一边耳朵,对张魁道:“就这样让他们把河洛洛带走?”河洛洛就像是一把打开尘封多年的阁楼的钥匙,鬼婴虽然被找到,但这件事定然还没有结束,来龙去脉他们都是两眼摸黑没头绪,河洛洛作为当事人,知道的虽然不多,但是那些她没有注意过或是没有想起的事情有可能会成为寻觅真相的重要线索。鉴于河洛洛不愿配合,所以之前不得不将她和厉鬼一齐收回,等以后机会成熟再让她开口。现在无常若是带她回地府,别说是机会成熟,等她受了罚饮了汤,该忘的不该忘的全忘了时,那根本就是没机会了。

    张魁盯着无常,视线就没离开过他们,思考了半天,无奈地说道:“老头这回请的不是一般的阴差,不好说话,他们要定的鬼魂除非你上手硬抢,要不然是要不回来的。”

    “用抢的?”洛晃不确定地问他。

    张魁摇头,劝导:“别想了。先不说难度,单说你抢下来以后怎么办,这梁子肯定算是结上了,我们活着的时候可能就是工作上不顺畅,他们不相配合,但如果我们死后入了地府,他们想怎么整我们就怎么整,到时候想哭都没地方哭去。所以,还是和平相处比较好。”

    “那就眼睁睁地看着河洛洛这条线索断了?”洛晃不甘地道。

    “各有各的命,这个时候最好是听天由命。”张魁朝左子崇努努嘴,道:“你没看老头气成那样都不敢有小动作么?”

    洛晃看过去,果然见左子崇气息不稳,前胸大幅度地起伏,不停地做着深呼吸,垂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就是这样,他也不敢再有异议,毕竟一不留神可能殃及子孙。

    张魁叹气,道:“我若是提前知道老头请的是这两位,就能提醒他把河洛洛先放出来了。哎,算了,目前只能另寻线索了。”

    见同伴收牢了女鬼,这边的无常五指用力,猝不及防地将全部鬼婴从锅中吸出,就在鬼婴快要被吸入手掌中时,另一只手伸出食指中指横放于这只手背之上,用力横向一划,手背上的皮开rou绽,却没有流出血,一缕黑水渗出,流向手心,寒气伴着液体抱住他的五指及收回的鬼婴。噗,他五指握拳,指中消散这白色烟雾。

    “这!……”左子崇心中愤然,刚开口便闭上嘴忍了下去。

    无常见无他们的事,招呼未打,转身便消失了。

    良久,空气中的湿冷散尽,头顶的乌云渐渐飘散,阳光再次铺在灵棚棚顶时,大家集体松了口气。

    不等别人说话,钟壅先问道:“刚刚怎么回事?他们将鬼婴和女鬼带走了?”

    张魁冷笑两声,道:“女鬼带走了,鬼婴么,直接消灭了。”

    “什么?”同问的还有杨洋、左丑仲和洛晃。

    张魁揉了揉眉梢,叹气道:“他们是没有感情的,不能指望他们帮忙还愿。懂了么,老头?”

    左子崇冷着脸望着砂锅,久久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