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平息风波
老妇人静坐在离忧对面,并没有急于出声,而是仍旧用那副离忧看不懂、道不明的眼神盯着她,时而如同看孩子般的亲切,时而又迸发出莫大的仇恨。 离忧见状,倒也不再急于出声,任那老妇人打量着,心里头则从头到尾再次过了一遍,渐渐的似乎对眼前的人有了些猜测。 又过了一会儿,那老妇人仍旧没有出声,离忧想了想后这才朝她说道:“为何不出声?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的吗?难不成这事竟有如此难开口,都单独相对这么久了,你却一句话也没有吱声。” 老妇人听罢,这才收回刚才那种打量的目光,转而轻笑一声道:“郡主可是猜到老妇人的身份?”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小郡主的确聪明过人,从那幅渐渐了然的目光之中便看得出来,只怕刚刚这会的工夫,小郡主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离忧没有多迟疑,微微一笑后朝那老妇人说道:“我想来想去,实在是想不太明白你到底与苏七七有什么关系,不过依我猜测,你应该便是前些天从定南王府逃走的何姑姑了。” “郡主果然聪慧过人。”老妇人边说边将头上的纱巾慢慢的取了下来,露出了完整的面容:“没想到郡主不过见过老妇人区区几面,却还能想起我这个奴才来。” 纱巾取毕,果然是李氏身旁的何姑姑,只不过这才几天的工夫,她整个人显得苍老了不少,一看便知道这些日子不怎么好过。 “你父亲定南王真是好手段,将我逼得无处可逃。不过我原本就打定了心思,没打算活着离开这个地方。”何姑姑冷笑着说道:“我原本二十年前便应该死了的,如今多活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够本了。只可惜用尽心思最后却还是没能让轩辕谋得到应有的惩罚,我真是不甘心、不甘心啊!” 何氏的话让离忧微微皱了皱眉头,随继问道:“你到底与我父亲有何深仇大恨?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让你不惜谋害世子妃肚子里的孩子,谋害王妃,并且还设下了这般用心险恶的害人陷害之计?” “哈哈哈……”听到离忧的质问,何氏不由得笑了起来,不过很快她便停了下来,冷冷地看着离忧道:“像你父亲这种薄情寡义之人,人人得而可诛之,我不过是替天行道,只不过老天爷不开眼,没有让这等无耻之徒得到应有的惩罚罢了。” “薄情寡义?”离忧想了想后,接着说道:“你自称是苏七七的故人,难道你所做的这些都与苏七七有关?可先不论你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仇也好,恨也罢都是应该朝着我父亲来才对,你为何要连累到别的无辜?先不论世子妃,还有向来待你不薄的王妃,单说一个还没出世的孩子与你何冤何仇?你竟下得了那样的毒手?” “她们是都与我无冤无仇,可谁让她们都是轩辕谋在意的人?我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处罚轩辕谋,让他也尝尝心疼后悔的滋味罢了。”何氏一脸的恨意,那带刺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盯着离忧:“可是每一次似乎都让你给搅和了,看来我一早便错了,不应该对你手下留情,而应该先收拾了你,再去收拾轩辕家的其他人,最后再轮到那无耻之徒轩辕谋!” “既然如此,那为何一开始你不朝我下手,而是网开一面并没有伤我的意思?”离忧淡淡说道:“既然你想报复轩辕谋,而我应该是个很好的人选,毕竟我是他寻找多年才找回来的女儿,他本就对我心存愧疚之心,再因他出点什么事的话,想必他一定会十分难过的。这不正好符合你的愿意吗?”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何氏有些耐火离忧的反问,她抢着说道:“要不是看在你是七七一手带大的份上,要不是看在七七对你不舍的份上,我早就想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臭丫头收拾了。好歹她也养了你十三年,好歹她将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对待,为了你,她甚至放弃了心中的仇恨,为了你,她原本可以活得更好的人生变得那么悲凉。可你呢?自打轩辕谋找回了你,你心中还有没有想起过她?还记不记得那个一手将你拉扯到的叫了十三年娘亲的苏七七?” “你以为我不清楚吗?从你回王府的第一天开始我便知道了这一切,哪怕轩辕谋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养大你的人实则就是苏七七,我亦清清楚楚!我只是没想到,她一手养大的孩子竟然半点都不念她的好,我早就劝过她了,当初就应该一把将你给摔死,让轩辕谋后悔一辈子。可她偏不听,不但没有伤害你分毫,反倒偷偷带着你离开了,从此音信全无,一消失便是这么多年,甚至于到最后死的时候还将你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疼爱、教育!” 何氏面无表情地说继续说道:“我早就说过不能这般心软,否则到最后伤到的还是自己。可她终究还是心软了,就这样将那如花的生命都搭在了你们父女身上!可轩辕谋到头来却一直活得好好的,甚至还找回了你,享受着天伦之乐,这老天爷的眼睛真是瞎了、瞎了!” 见何氏那般激动,离忧微微叹了口气道:“虽然我并不知道你到底与苏七七是什么关系,不过再怎么样那都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既然她都已经放下了,为何你还要如此执着着心中的仇恨?更何况,感情这种事本就没有什么对与错,亦没有什么真正的赢家。二十年前的事,不仅仅只是苏七七受到了伤害,我爹娘亦是如此,甚至于我娘还因此而过世,照你说来,这笔帐又要算到谁的头上去呢?情之一字本就伤人,只有放下才能够得到更多,既然苏七七最后都放下了,你为何还要替她去执着呢?” “放下?你说得倒容易!如果换个位子,你能够放得下吗?”李氏嘲讽道:“我不知道轩辕谋当初是如何跟你解释二十年前的事,不过有一点他肯定没有告诉你,你的养母苏七七为什么要将你给偷偷带走!” “那个伪君子肯定不敢告诉你,因为他亲自杀死了自己孩子!”李氏怒气冲冲地说道:“那个孩子又是何其无辜,在苏七七的肚子里还不过二个月,那么一条鲜活的生命还没来得及成形便被轩辕谋这个无情无义的浑蛋给下令打掉了!你可知道当时苏七七是如何的绝望,你可知道那样的绝望?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怎么可能会想到去将你偷出带走,没有将你偷出带走的话,你的亲娘又怎么会郁郁而终?这一切都是轩辕谋做的孽!难道他不应该为他当年所犯下的错承担后果吗?移情别恋,背信弃义、杀害自己的孩子,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这个堂堂的定南王所犯下的,像他这样薄情寡义的无耻小人难道不应该受到应在的惩罚吗?” 一连串的反问让何氏如同被点烧了的烈火,那样的愤怒充斥着她全身,看得让人不由得怔住了。离忧从来没有想到过当年苏七七将一个婴儿偷走的原因竟然是为了报复那个亲手下令打掉腹中骨rou的人,更没有想到苏七七对她的因恨生爱是因为那个可怜的还没有来得及降临人间的孩子。 这一刻,她更加无法去分辨什么对与错,做为一个父亲,亲自下令打掉自己的骨rou或许有着一万个不得已的原因,但是对于一个母亲来说,那样的打击的确是无与伦比的。那样的恨甚至于远超过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感情上的改变。 “你现在应该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苏七七始终没有下狠心伤害你,甚至还将你当成亲生的孩子一般教养了吧?”何氏冷笑道:“她真是傻,不是自己的孩子便不是自己的孩子,再怎么样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你心中有恨,我能够理解。可是,不论如何,我终究是南宫明白所生!”离忧不再沉默,沉声说道:“于我而言,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不论谁对谁错,都应该告于段落。我不希望活在他们的仇恨之中,让自己成为他们仇恨的产物!不论是生母还是养母,在我的心中她们都值得尊重,但是,我却不会如同你一般,为了任何一人,为了任何偏颇的仇恨而生!” 她看向何氏,摇了摇头,一声叹息:“世事无常、对错无绝对,站在不同的立场便会有不同的看法。我承认,苏七七的确是个可怜之人,可南宫明白何尝又不是?你只是看到了轩辕谋的不对之处,难道这么些年,苏七七与轩辕谋之间变成后面那样无可挽回的局面,苏七七自己就没有半点的问题,并有半丝的责任吗?” “就算有,那也是轩辕谋害的!”何氏大声的打断着离忧的话:“你不必替你那薄情寡义的父亲说话,他那副假仁假义的伪君子模样骗得过任何人,却唯独骗不过我!你可知道我是谁?在成为李氏身旁的奴才前我又是谁?” 说到这,何氏顿了顿,深吸了两口气,抑制着心中的激动情绪,这才继续说道:“我是何莹,是你养母苏七七身旁最为忠心耿耿的仆人。当年我全家遭遇横祸,一家人除了我以为全都死了,要不是苏七七的话,我也早就变成了一堆黄土。她不但救了我,让我像个人一向体面的活了下去,还帮我安葬了一家人,超度他们的亡灵。她是那样的善良的人,她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当年我留在她身旁陪伴她时,轩辕谋早就已经对她心生厌倦了,我亲眼看着她一天天的憔悴,一天天的心死,看着轩辕谋毫不犹豫地将她抛弃!当时我便在心上暗暗下定决心,定然要替她报仇,定然要让将她的一生毁坏得榻糊涂的轩辕谋得到应有的惩罚!” 何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边笑边继续喃喃自语地说道:“苏七七带着你失踪之后,我一直苦苦查找你们的下落,却半点音信也没有,后来我处心积虑进了定南王府,等待时机寻求报复的机会。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慢慢地得到了新任王妃李氏的器重,并渐渐地成为她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人。而可笑的是轩辕谋竟然压根没有认出我来。也是,当年他连七七都不想再多看一眼,又怎么会留意七七身旁的一个奴才呢?” “你知不知道,一开始我是想直接毒死轩辕谋那个浑蛋的,可一直都找不到机会呀!后来,我终于相通了,与其让他那么痛快的死去,倒不如让他好好尝尝心疼的滋味!” 何氏满脸的狠意,看向离忧:“或许你还不知道,原本他那两个妾氏也都有过身孕的,只不过全被我给弄没了,就连李氏亦如此,自打我来了之后,便再也没有怀过孩子了!还有,世子妃之前饮食被动手脚,李氏中毒、世子妃产子时接生嬷嬷的那些个事全都是我做的,原本我就是想搅得王府不得安宁,让轩辕烈得到应有的惩罚之后再将所有的事全都说出来,那样的话,想必他一定会被活活的气死!哈哈哈哈……” 何氏笑得有些前伏后昂,好一会这才停了下来,满是仇恨地朝离忧说道:“可是,一切都被你给破坏掉了,都是你、都是你!” 说着,何氏突然站了起来,快速朝离忧冲了过去,一副想找离忧拼命的样子,离忧见状下意识的觉得有危险,亦起身往后退。 “怎么?怕了?怕我杀了你?”何氏竟哈哈大笑起来,她突然止住了步子朝着离忧诡异一笑:“放心,我说过不会伤害你的!我这人向来说话算话,决不会跟你那无耻的父亲一样。不过,我会让你永远记住今日的事,让你永远不会忘记你父亲曾对苏七七做过的那些罪行!这一生我没本事再替她报仇,唯一能做的便是让她尽心带大的孩子永远记住她,记住这一切!” 话音刚落,却见何氏突然一个转向,一个发狠,朝着左侧的柱子猛的撞了过去。离忧还没来得及反应,却听碰的一声,何氏已经迎头撞上,顿时额头鲜血直流,整个人倒到了地上。
“郡主!”外头的清影与流风等人闻声连忙撞开门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也不收得吓了一大跳。幸好郡主安然无恙,否则的话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郡主,您没事吧?”绿珠连忙上前扶住离忧,一脸担心的问道:“这人不是王妃身旁的何姑姑吗?她没有伤到您吧?” “我没事,她是自尽的,并没有伤我分毫。”离忧摇了摇头,好半天这才反应过来朝清影道:“去看看她还有没有救。” 清影听罢,马上上前查看,片刻之后这才起身朝着离忧回道:“已经断气了!” “清影留下将她好生安葬,其他人跟我先行回府。”离忧叹了口气,不愿在这里久呆下去。 这何氏还真是够愚忠,为了一个连主子都放下了的恨竟一直如此自我折磨的活了这么多年,并且最后还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这样做真值得吗? 想让她永远的记住苏七七,记住轩辕谋与苏七七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想让她也同何氏一样活在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仇恨与痛苦之中吗?不,她不是何氏,不会这般放不下,不会为了一些与自己沾不上什么边的前程旧事而这般虐待自己,所以何氏的死真的半点价值也没有,除了一声叹息,除了一丝怜悯之外并无其他。 回府之后,离忧直接去了轩辕谋那里,将何氏已死之事告诉了他。她并没有多说其他,只是将何氏所承认的那些事转述了一遍,简单的转述了一下何氏的目的与动机,也算是彻底的将王府的风波平息了结。 而轩辕谋听说何氏是苏七七身旁的人,是为了帮苏七七报仇才做下这么多事后,亦没有出声多说什么。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看向离忧,心知离忧从那何氏那里一定还听说了一些其他的事,只不过既然这孩子如此懂事亦知道如何处理,便也不想再多解释什么,毕竟当初也的确是他的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半个月之后,离忧的医馆如期开张,而庄子亦有条不紊的开始上路。当然,最可喜可贺的是妞妞的病已经完全康复,幸运的逃过一劫,从隔离营被接了回来。 这一回,吴海华没有再坚持将孩子带在自己身旁,而是听从了离忧她们的建议,让孩子住在江一鸣那里,一来刘姑姑与二丫她们都能够帮忙照顾,二来,他现在投入到庄子的差事之中,也比较忙,让孩子留下自是更好,何况只要一有时间,他便可以回来看孩子。 而医馆在离忧所设定的运营方式下果真成效不错,那京城的有钱人一听说医馆是郡主所开,又听说那贵宾区不论大夫还是药材、服务等等都是一流的,纷纷追捧起来,不少人都愿意多花银子去那里看病,一时间竟真如离忧所说,成了跟风攀比的,抬高身份的一个去处。 而普通区与救助区更是实惠了不少的百姓,不少穷人都闹讯赶来寻医买药,一时间医馆名声大起,成为京城百姓纷纷谈论夸赞的一个热点。 更有意思的是,离忧根本就没有给医馆取任何的名,大门上头的牌扁上就写了医馆两个大字,倒是门口的求诊提示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样一来全是自愿,不带任何的误会与不好影响。 开张这一个月来,离忧时常去医馆亲自查看,又根据实际的求医人群数量对各区的人手药材等安排做了更为细致准备的调整,那孙成倒也不负所望,在离忧的大框架下,将医馆打理得十分不错,医馆里不论是看病的大夫是打杂的伙计也都做得十分的卖力,在他们看来,能够在离忧所开的这个医馆里做着这样真正行善积德的事,实在是幸事。 这一天,离忧仔细核算了一个月来的帐目,惊喜的发现从贵宾区所挣来的钱竟然能够承担整个医馆差不多一大半的开支,按照这贵宾区受追捧的程度,相信日后定会越来越好。再加上日后庄子的收入,看来想要长久的经营下去前景还是相当乐观的。 “一鸣你看,才刚刚开张便有这么好的效果,日后想是会越来越好的。”离忧兴奋的将手中的帐本拿给江一鸣看,脸上是真切的满足。 江一鸣顺手接过离忧手中的帐本,却并没有细看,而是提醒道:“傻丫头,以后还是得做好充分的资金补给准备的,毕竟医馆的名声越响,日后来求诊的穷人便会越多,成本也会越大,而贵宾区所能够赢利的资金毕竟有限。” 离忧一听,也不由得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毕竟还是穷人多呀。看来庄子那边也得抓紧些才行。” 江一鸣听罢,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离忧,似乎有什么其他的话要说。 “一鸣,你怎么啦?”离忧见状,不由得朝江一鸣道:“这两天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虽然她这些天有些忙,却也还是多多少少发现了江一鸣的一些异常,只不过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问他罢了。 “离忧,我……”江一鸣伸手抚上了离忧的脸颊,顿了顿后温柔地笑了笑:“我是想说,开医馆也好,开庄子也罢,不论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不过,有时间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要想想我们之间的事了?” 听到江一鸣的话后,离忧这才明白江一鸣的意思,这些天她还真给忙糊涂了,竟然将他们之间那么重要的婚事都差点给忘记了。 “瞧我这记性,差点给忙晕了!”她猛的拍了拍自己的头,这才想起轩辕谋的那道请婚折子好像已经呈上有两个月了:“怎么将这大事给忘记了,不行,我得赶紧回去问问父亲,那请婚折子批下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