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真相
楼下的酒宴渐渐到达了尾声,可江一鸣与那中年男人却依旧没有从二楼的雅间内出来,客人渐渐散去离开,伙计们忙活着收拾残局,整个大堂只剩下了离忧、绿珠、二丫和拾儿几人。 “公子怎么上去这么久还没下来呀?要不要上去看看?”二丫见离忧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的像是在想着什么,便朝一旁的绿珠与拾儿询问着。 “算了,还是别去打扰吧,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没看到萧叔还在二楼雅间外候着吗,不会有事的。若真有什么事,萧叔早就进去了。”拾儿虽然也有些担心,可毕竟这里是他们自己的地盘,那几人再怎么样也应该不会闹出什么事来才对。 二丫听罢,没有再说,只是转回头看向离忧,轻声问道:“离忧,你还好吧?” 见离忧没有回答,一副压根没听到的样子,二丫正准备再次询问,却被绿珠给拦了下来:“算了,让她坐着吧,看她那样估计是在想些什么重要的事,别去打扰她了。” 几人见状,便也不再多说,另外坐到了一旁,边有一句没一句小声的说着话,边等着江一鸣他们下来。 而此时离忧却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这一会儿她总算是想起来了,那中年男子的眼睛为何那般的熟悉。心里顿时如同被什么揪了一下似的,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目光无意识的扫过二楼雅间的方向,也不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又过了一会,楼上总算是有了些动静,不过江一鸣他们依旧没有出来,只是萧叔下来传了个话,说是江一鸣让离忧上去进雅间一趟。 离忧见状,自是连忙起上二楼,走了几步,却突然发现萧叔并没有再跟上来,回头一看,只见他满脸悲凉,如同受到了莫大打击一般颓废的坐在了自己刚刚坐的那个角落,一声不吭。 见此景,离忧更是心绪难安,萧叔一直不曾进雅间,但此刻却如此表,看来定是与那中年男子相识,即便没有进去听他们的谈话,似乎也早已猜到了整个事的结局。 她的心再次蒙上了一层霾,不知道此时江一鸣怎么样了,想及此,也顾不上萧叔,只是示意楼下绿珠等人好生照看。 上了二楼,却见那中年男人的几名随从正规规矩矩的站在外头候着,见离忧来了,纷纷朝她点头示意,请她进去。 离忧亦微微点头回了一下,随后便上前敲了敲门,聚福楼的雅间装修得极其有特色,而最主要的是隔间效果十分好,因此许多有份的人都喜欢在这里谈事,最少保密程度比其他的地方要高得多。 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让离忧不由得愣了一下,不过她却很快反应过来,关好门朝江一鸣走了过去。 江一 鸣此时正一脸的冰凉,仿佛隔断了尘世一般满是漠然,而那名中年男子则尽是悲恸,虽然已经擦拭过,可却仍旧能够看出之前脸上的泪痕。 “一鸣。”她轻声唤了他一声,下意识的握住了他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那一阵凉意顿时传了过来,更是让她觉得不安。 “我没事。”看到离忧,江一鸣那原本冷漠得没有半丝暖意的脸孔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他反手握住了离忧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却并没有急着再多说什么。 离忧见状只好再次朝坐在对面桌子旁的那中年男子瞧去,希望能够看出些什么端倪来,而那中年男子此时正好也在看着她,目光之中,似乎闪过一丝异样的希望。 正准备收回目光再次朝江一鸣询问,却见那中年男子出声朝她说道:“离忧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今来得匆忙,来不及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 离忧心中又是一阵奇怪,正回话,却被江一鸣拉了拉手,阻止住了。 “不必了,你的礼她不会收的。”江一鸣语气没有丝毫的温度,继续说道:“你不就是想证明给我看吗?不必那么麻烦了,我的确有那块玉佛,不过就算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又怎么样?无论如何,你只是你,而我只是我,不可能会有任何的关系。” 说罢,也不理那中 年男子一脸的痛苦,江一鸣又朝离忧看去,叹了口气道:“离忧,去年我送你的那块玉佛在上吗?” “在,一直戴着呢”离忧连忙点头,伸手便将那块玉佛从里衣内拉了出来。 “我帮你取下吧,后再送你一块更好的。”江一鸣朝离忧抱歉地笑了笑,哪里会想到原本一心一意想送给离忧的东西竟会被他要回来。 离忧见状虽然不太清楚真相,但却早已隐隐察觉出来了些什么,她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理解。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江一鸣总是有他自己的理由与想法,所以她都会支持。 江一鸣见离忧同意了,便替她将玉佛取了下来,转起来走到桌子边上,将手中的玉佛放在了桌面上。 “这个还给你”他面无表地说道:“如果我一早知道这玉佛的来历,根本就不会佩带这么多年,更不会将它送给自己最的人” 中年男子猛的一怔,眼中的泪再次落了下来,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让眼前的玉佛渐渐看不清楚。 他颤抖的伸手拿起了那块玉佛,紧紧贴在口位置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那样的哭泣让一个原本气度非凡的人变得如同暮年残老一般无限悲凉。 “你走吧,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不想再见到你”江一鸣说完这话后,转背对着中年男人,脸上亦是无比的悲凉, 如同经历过内心最严重的创伤一般,满眼的沧桑。 这样的沧桑,离忧已经很久没有从江一鸣眼中看到过,自从她们熟识之后,便再也没有怎么见过,而眼下,这样的沧桑与悲凉却比以往她曾见过的任何一次都来得强烈,强烈到连她的心都跟着隐隐生疼。 片刻之后,中年男子那凄凉无比的哭泣这才渐渐控制了下来,那压抑的悲伤却依旧强烈,强烈到让这屋子都变得让人觉得快要窒息。 “孩子,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母亲含恨而终,是我让你这么多年来尝尽世间冷暖。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中年男子边说边激动的站了起来,朝着江一鸣那漠然的背影再次泣不成声:“我,我不奢求能够得到你的原谅,只是、只希望你能够给个机会给我,让我好好补偿……” “补偿?人都已经死了,你拿什么来补偿?”江一鸣愤然转,朝中年男子怒斥道:“你若真觉得愧对于她,为何这二十两年都没有找过她?你若真心存良知,又岂会迟到现在才来找我?” “补偿?用什么补偿?钱吗?你以为钱就可以买回一切?我不缺钱,别说我现在靠自己的双手衣食无忧,就算是穷得马上要饿死了,我也不会要你半点东西”江一鸣提高着声音,继续说道:“走,赶紧给我走,我不想再见到你,也永远 不可能跟你有半点的关系。我们只是陌生人,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孩子,我……”中年男人似乎还想争取些什么,可才说了几个字便被江一鸣的狂吼声给制止了。 “滚”江一鸣的双拳死死握住,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控制多久,不让自己的双拳狠狠的朝那个让他恨了快二十年的人打去。 “一鸣冷静点”离忧见状,连忙快步冲了过去,紧紧的将抱住了他,她知道再这样下去,江一鸣真的会完全失控下去。 “这位先生,请你还是先离开吧。”离忧转而郑重地朝中年男子道:“你硬是要留下不会有任何的作用,只会让现在的关系更僵” 离忧提醒着那个到现在还不愿离开,还不愿放弃的中年男子,也许应该说是江一鸣的生父亲,一个二十年前不知何因抛弃江一鸣母子,二十年后又突然出现的所谓的父亲。 中年男子见状,心知一时半会也不可能会有什么转机,犹豫了片刻之后,只得拿着那块玉佛,看了一眼江一鸣长叹一声黯然离去。 屋子里再次安静了下来,江一鸣只是紧紧的抱住离忧,如同溺水之人死命的抓住唯一的一块浮木一般,那样的悲伤与脆弱,在那中年男子离开之后毫无掩饰的全数显露出来。 “一鸣,难过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离忧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如同哄着孩子一般:“不要压抑自己的心,那样会让我更心疼。你要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哪怕是天大的变故,我都在你旁,永远在你旁。你有我,我有你” 听到离忧的话,江一鸣那努力控制的悲伤终于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化成眼泪无声而下。 江一鸣的确足够坚强,即使心中如此悲伤却也只是无声而泣,唯独双手紧紧的抱住怀中的人,那个照亮他昏暗人生,让他不再绝望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绪终于平复了下来,松开双手看向离忧,那双清亮的双眸闪过无尽的担心。 “放心吧,我已经没事了。”他朝她微微一笑,目光再次恢复温暖,如同刚才的悲伤不曾有过。 离忧终于松了口气,心想江一鸣已经度过了那最难过的时候:“一鸣,我们回去吧。” “好,回去。”他轻轻抚着她的脸颊,随后牵上她的手准备离开。 “啊”突如其来的喊声让江一鸣吓了一跳,好在他反应灵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突然往下栽的离忧。 “怎么啦?”他紧张的问着,上下快速查看着离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离忧缓了口气,这才朝江一鸣摇了摇头道:“没事,可能是站得太久了,脚有些麻了,没当心,一迈脚顿时没力了。” 见状,江一鸣连忙扶着离忧就近坐 下,而自己则蹲了下来,二话不说便帮离忧捏起腿来。 “没事,坐一会就会好的,不用那么费事捏。”离忧微笑着想拉起江一鸣,这样的体贴虽然很让她高兴,可江一鸣此时还刚刚从悲伤中走出,哪里能够让他这么快便给自己做牛做马呢。 ‘“无妨,费不了什么事,捏几下散得快。”江一鸣边说边继续着手中动作,顿了顿后这才抬眼朝离忧道:“离忧放心,后不论什么理由,即便是天塌了下来,我亦不会扔下你不管。” 他说得无比认真,认真到整个世界仿佛都可以为他做证。离忧心中明白他为何突然说上这么一句,也不多言,只是深深地望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下了楼,萧叔已经不见踪影,听绿珠他们说,那中年男人离开后,萧叔便也跟着离开了,江一鸣知道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眉目之中多了一丝猜测,而离忧则更是肯定了之前的想法,萧叔与中年男子应该是早就相识的,或者最少可以肯定,萧叔是一定知道那中年男子的。 回到郑府后,离忧送江一鸣回房,让他上好好休息一下,就在她帮他盖好被褥,收拾妥当准备离开之际,江一鸣一把拉住了她:“离忧,我想讲个故事给你听。” 离忧一听,心知江一鸣所指的故事是什么,于是便略带担心地问道:“现在说吗?” 江一鸣点了点头,笑着道:“傻丫头,放心吧,我可是堂堂男子汉,没你想的那般懦弱。” 离忧见状,这才点了点头,挨着边坐了下来,等着靠在上的江一鸣说出那段往事。 “上来,挨着我躺着好吗?”江一鸣的目光带着几分乞求:“放心,我只是想抱着你,离你近一些。” 离忧听江一鸣这么解释,顿时又笑了笑,没有多犹豫,点了点头便脱掉鞋子钻进被窝躺在他的旁。 对于离忧的信任,江一鸣欣慰的笑了起来,随继便将那个令他温暖无比的人儿抱在怀中一字一句的讲了起来。
这个故事很长很长,一直要从二十年前说起,其实一小部分是听当时的下人所说,而绝大部分的内容江一鸣也是今才知道,从那个中年男子嘴里才知道。离忧静静地听着,分担着他的悲伤,亦感受着他记忆之中仅有的温暖。 二十年前,江一鸣的母亲郑如画年方十六,刚刚与本城一户姓魏的人家定下婚事。魏家也算得上去大门大户,再加上魏家公子长得聪明英俊,因此郑家人对这婚事都很满意,唯独郑如画却整闷闷不乐。 原来,郑如画早就偷偷私底下去看过魏家公子,虽然长相的确还有错,但品做风什么的却并不是她心目中所希望的那般优秀。郑如画多才多艺,相貌出众,又是嫡出 长女,因此从小心便高,希望自己的夫婿能够在品学上超过自己。可那魏家公子莫说不能超过,就算是相提并论也差得太远,因此郑如画很是失望,心中并不满意这门婚事。 一次偶尔的机会,郑如画出门踏青,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一个仪表堂堂,才学不凡的青年男子,两人一见钟,后来还暗自许下终生。没过多久,郑如画婚期将至,这对恋中的男女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私奔。 男子本就不是本地人,于是筹划一番后,在郑如画成亲前三的一个晚上,带着她偷偷离开了这里。郑家知道女儿不见之后,四处寻找却终究没有半点音讯,不得以只好同魏家赔礼道歉,取消了这门婚事。 好在魏家也是明理之人,再加上郑如画失踪之前并未传出过什么不好的传言,因此也与郑家人一样,只当以为是遇到了什么不测,因此也没有多说什么。 然而两年后,郑如画却突然回到了郑家,与她一并回来的,还有一个不到周岁的孩子。郑家人顿时大惊失色,关起门来却怎么样也没有从郑如画嘴里问出半个字来。 只知道这孩子是郑如画所生,至于孩子的生父是谁,这两年郑如画到底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是一概不知。 纸终究包不住火,没过多久,整个城的人都知道了郑家小姐回来的事,并且 10/13 也知道了她未婚生子的丑闹,一时街头巷尾无人不议论纷纷,无人不嘲笑郑家。 郑家老太爷原本是想将丢尽郑家颜面的郑如画与孩子一并赶出家门,最终郑老夫人终究还是念及了骨之网开了一面,将郑如画与孩子关到了江一鸣现在所住的这座小院子里,不准她再踏出院子半步。 原本郑如画回来时体便已经十分之差,回到郑家后更是每况愈下,没过多久便撒手而去。临死前,郑如画放心不下孩子,在郑老夫人屋子前跪了整整一夜,请求看在多年母女的份上将孩子养大成人,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不应该为了大人之间的恩怨而去承受太多。 郑老夫人终究还是应了下来,就在她点头的那一瞬间,郑如画这才安然倒下,离开人世。 自此江一鸣便成了郑家寄养的表少爷,郑家自此养大了他,虽然在钱财上并无亏待,但除此之外却对他不闻不问,任其长大而已。 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人知道当年郑如画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直到今这中年男子的出现,江一鸣这才清楚了当年的种种恩怨。 郑如画与那男子私奔之后,男子将其带回了自己家中。男子带着她一同见父母,想让家人同意他们两的婚事,可谁知男子家人却迟迟没有表态。只说让郑如画先行住下,这个事后再慢慢商量。 后来 11/13 ,郑如画才从一次偶然机会中知道,原来男子家人不愿让她过门是因为想让男子娶别的女人。 男子家中世代经商,家业巨大,但眼下却因为一次失误的诀择而使整个家族面临绝境,要想解除这次的危机,男子不得不另娶她人。 听到这个消息后,郑如画才发现自己已经怀上了男子的骨,男子信誓旦旦,无论如何都不会另娶她人,只道让她安心养胎,他一定会有办法解决一切。 郑如画相信了男子的话,却没料到那男子却瞒着她已经向家人妥协,很快便要另娶她人。 她一直都被蒙在鼓里,直到大婚当看到心的人正牵着别的女子拜堂成亲时这才恍然大悟。 悲恸绝的郑如画当声晕死过去,醒来已是三天之后。男子过来看她,说着他的非得已,请求她的原谅,并承诺后定当娶她,虽然只能为妾,但他真心的人却只是她。 郑如画虽心疼无比,可此时已经怀了他的骨,只得退让一步,委屈答应。可谁知,此后的几个月内,男子却再也没有来看过她,因为她的事已经被那个新娶进门的女人知道。 郑如画好不容易才见着男子一面,想亲耳听听他的解释,谁知男子只道了声对不起便转离去。这样的打击彻底让郑如画的心死去,原本她想一死了之,但终究还是舍不得腹中的孩子 后来,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郑如画带着腹中还没有出生的孩子悄悄离开了那个男人,从此不知去向。 之后郑如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江一鸣不知道,中年男子也不知道,离忧心中却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萧叔,或许只有他才知道离开男子家后的郑如画到底又经历了些什么。 听完江一鸣的叙述,离忧心中说不出来的难受,自古多之人好象真没有几个有什么好下场的。郑如画有什么错?不过是勇敢的追求心中所,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罢了,可到后来却落得个如此悲凉的下场,心死成灰,含恨而终。 薄的终究是那中年男子,即使有一万个不得,哪怕有说不完的苦衷,终究还是他负了郑如画,亦让一个无辜的孩子承受了太多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