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秦氏
陆瑾怡见此,暗自猜测,这佛像怕是园主的忌讳,一般人言说不得。 哪个大户人家没一两件不为人知的事呢,过于追根究底,反倒会让人生厌。 她今日来此,是想见一见那杜姓的园主,可不是来探听他人辛秘的,便笑了笑,正想说些话来圆了方才之言,不远处却传来婢女行礼的声音,“秦姑娘。” 几人皆回头去看,便见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由十几个婢女簇拥着朝她们走了过来。 她着一袭杏红色软云罗祥云袄裙,披着紫貂皮制的镶金丝凤纹斗篷,头戴紫玉雕云纹玲珑簪,肤色白皙,眉如墨发,样貌极为清雅。 她面容含笑地朝她们走来,目光在她们几人身上转了转,最后落到了陆瑾怡的身上,“你便是陆家的那位小姐吧?” 她笑容纯净,声音婉柔,看起来十分亲切,陆瑾怡却感觉她笑意不达底,暗想这人怕是没表面那么简单。 她未作介绍,她却已知她身份,园内婢女见着她,皆恭敬敛眉,大气不敢喘一声。 就连她的表兄表姐,方才见着她,都恭敬地喊了她一声秦姑娘。 原来她就是传闻中的金谷园管事秦书雅,陆瑾怡对她也有所耳闻,年纪轻轻还是个女儿身,却能把偌大的金谷园打理得井井有条,就连朝中显贵见了她,都会赞叹一声女中诸葛。 陆瑾怡不敢大意,恭敬行礼:“见过秦姑娘。” 她尚未拜下去,秦书雅便虚手扶住了她:“你外祖父与我家公子是旧交,你不必与我如此见外。” 从她的穿着打扮以及传闻上看,她该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掌家小姐,但陆瑾怡却感觉出她的手有些粗糙,指尖甚至带有老茧,一看便是做过粗活的手。 不由得有些疑惑,她一个金谷园的掌事,为何要做这等粗使活计? 陆瑾怡想不通透,她也很快收了手,转过头与苏氏说话,“您是陆大夫人吧?苏老爷子的信上提到过你。” 苏氏早便听闻金谷园内有个能独当一面的秦姑娘,如今一见,确实名不虚传,单瞧这通身的气场,恐怕京城中无几人能比。 她点点头,道:“侄儿侄女大老爷来到京城,我这个做姑母的也没能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他们,反倒是让他们来此叨扰姑娘,实在是……” 秦书雅面色平静:“夫人严重了,我家公子素来好客,苏公子和苏小姐又是公子故友的晚辈,我理应替主子好好款待他们,实在算不得叨扰。” 说着视线就落到了陆瑾怡身上,“不过我瞧这位陆小姐倒是有几分神似我家公子,却是十分有缘。” 尤其是那看人时的神情,像极了……也不知公子见了她,会不会也与她一样,有这种感觉。 她轻轻地笑了笑,苏氏等人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往陆瑾怡身上扫,而后想,她们未曾见过她家公子,就算真像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只当是秦书雅的亲近之词,谦逊地道了句:“姑娘说笑了。” 秦书雅知道她是不信,也不多做解释,只道:“改日等夫人见了我家公子,便知我是否在说假话。” 京城中人挤破了脑袋想见的人,岂是她一个妇道人家想见就能见的,苏氏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 “方才听你问我家公子是否信佛?”秦书雅看着陆瑾怡,不但神情像,就连那双眼睛,也有几分公子的影子,待她自是多了几分亲切。 陆瑾怡并不知晓她是何意,但从方才婢女们的反应来看,这该是件问不得的事,本想寻话搪塞,却又想,以这秦姑娘的聪慧,怕是也瞒不过她,索性大方承认,“我见一路置有不少佛像,且从随行的婢女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这才有此一问。” 婢女一般不熏香,她们身上带的香气,大多来自主人房中。 而檀香,又多是信佛之人才会点…… 她这一番话,倒是让人寻不出半点破绽。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初次到这的人,多数会被园内雕梁画栋的景象震撼得摸不着头脑,极少有人会注意到那不起眼的佛像。 而这位陆小姐,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却难得没被那些世俗之物迷了眼,反倒是观察入微,连婢女身上沾了什么香,都辨得这般清楚,不愧是跟公子有几分相似的人。 秦书雅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陆小姐好敏锐的观察力。” “不过……”秦书雅收回目光,语气严肃又笃定:“我家公子并不信佛。”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陆瑾怡微怔,秦书雅不在看她,而是与一旁的苏氏道:“公子刚回京城,园内尚不少事务要处理,我先失陪了。夫人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婢女。”
苏氏自然知道秦书雅是个大忙人,不可能陪着她们在此处闲逛的,点了点头:“秦姑娘慢走。” 秦书雅躬身欲离,却又转身与苏氏兄妹道:“雪山路滑,夫人和两位小姐又远道而来,不妨在此小住几日,等雪停了再下山也不迟。” 这是亲口留客了……曾经多少达官贵人来到此处,想要借留宿的缘头,探一探这金谷园的秘密,却被这柴米不进的秦姑娘给赶了出去。 这会儿秦姑娘却亲自开口留人……苏珏平虽是早有打算,让她们小住几日再回去,但到底不是自己家,需要与这掌事的秦姑娘商议的。 他相信凭着自个祖父与杜公子的关系,秦姑娘倒不会不允……但如今听到她亲自开口,还是不免有些惊讶,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自家meimei暗暗拧了拧他的手臂,他才回过神来,拱手应是,“姑娘说的是,雪大路滑,确实不好走。” 目送她上了前边最高的那座宫殿,几人紧绷的神情这才松弛了一些。 “这秦姑娘可真厉害,她这通身的气场,只怕比宫中的娘娘,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何嘉婉见她身影消失在拐角,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轻叹道。 “能把偌大的金谷园打理得井井有条,应付起那些显贵来游刃有余,确实不是平常人可比。”苏氏也叹。 一行人皆没了左顾右盼的闲情,安静地跟着苏氏兄妹,往他们住的偏殿而去。 何嘉婉止不住好奇地拉过苏巧,小声问她:“方才见瑾怡提到佛像,见苏jiejie神色不对,苏jiejie可是知道这佛像藏了什么秘密?” 苏巧对何嘉婉颇有好感,见婢女都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她又实在好奇,便轻声与她说:“我倒也不知具体,只晓得,这金谷园的主人,必定不是个信佛之人。” “jiejie何出此言?”何嘉婉有些诧异。 苏巧往四周顾望了一下,才凑到何嘉婉的耳边,悄声说:“我们兄妹在此小住,听到的皆是他暴戾恣睢,喜怒无常的传言……就在前日,我们还亲眼看到一个婢女被活生生溺死在莲池里。” 何嘉婉震惊地啊了一声,苏巧忙捂住她的嘴,小声说:“这般草菅人命之人,又岂会信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