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回:烟花
待赵相离去,陆辰儿和陆老爷回内院的路上,才和陆老爷把延平王的事说了。 陆老爷听了,手背在身后,心里不由暗暗记了延平王一笔,不过,这事却不用他出手,既说了赏月酒楼,赵琦芳那匹夫一定有法子查到,到时候他们互掐起来,他再添一把火就足够了,遂嘱咐陆辰儿道:“既然没说出来,以后也就别说了。” 陆辰儿点头嗯了一声,又道:“娘亲那边今儿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也不能一直瞒下去,今晚京城动静这么大,只怕明儿就会传遍了,父亲瞅个空和娘亲说说吧。” “我省得,你早些回院去歇息吧。”陆老爷笑了笑,大约是一晚上没睡,又和赵相斗了一晚上,如今脸上已是一脸的疲态。 陆辰儿忙地答应,“父亲也早些歇着吧,明儿不必起得那么早。” 陆老爷摇了摇手,打了个哈欠,“想早起,只怕也不够了。” 父女俩在回廊上分开,陆老爷去了正房,陆辰儿去了西边的漪兰堂。 陆辰儿回到漪兰堂,先时大约是心里想着事,遂不觉得困,如今只觉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一进屋子,迷糊糊地让罗绮和红袖服侍着梳洗一翻,径直往床榻上一趴,人就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的午后。 起来后,才梳洗完毕,罗绮带着丫头正在服侍她穿衣裳,就瞧见外面吵了起来,隐隐约约传来赵雅南的声音,陆辰儿才记起她昨晚没回去,还在府上,不由心烦,刚才起来时的那股神清气爽登时跑得无影无踪了。“去看看怎么回事?” 没一会儿功夫,只瞧着玉翠走了进来,“姐儿,是赵家大姑娘要见姐儿,外面的婆子拦着,没让她进来,她的婆子正在吵着,依奴婢看,不如把那几个婆子绑起来才好。” 陆辰儿瞧着身上的衣服已穿整齐了,遂道:“让她进来吧。” 出了里间。到外间的榻上才坐下,只瞧着赵雅南粉面含怒地走了进来了,大声哼了一声。就往榻上一坐,不知怎么,看到赵雅南这模样,陆辰儿脑袋里立即出现赵相的影子。 还真是父女俩。 “是急着来给我道谢的。” “我还想着你能给我赔罪呢。” “做梦。”陆辰儿呸了一声,这可不是她陆辰儿给赵雅南赔罪。若依赵雅南昨晚那话,那就是替父亲给她赔罪,她赵雅南想也别想。 坐在对面的赵雅南这回没有生气,连先时进来的时的怒容都敛了去,反而笑了笑,“我要回府了。这是来作辞的,想着昨晚在府里住了一晚,我也该向程夫人作辞。” 陆辰儿愕然。昨夜里还死活不愿意回去,怎么这过了一个晚上,调转了个头,一来就说要回府了,不过。听她提起向娘亲作辞,陆辰儿还是敬谢不敏地摆了摆手。“不必了。”赵雅南回去,她是拍手欢送,十二分的乐意,但和娘亲作辞,还是免了吧,也不知道娘亲知不知道这事,别让她一去,吓着了娘亲,况且娘亲和陈氏有积怨,连着也不怎么待见赵雅南。 想来陈氏也亦然,要不上一辈子…… 甩了甩头,说好不想的,怎么又想起上辈子的事了。 “放心,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不会贸然和程夫人提起昨晚的事,我只说昨晚我们俩逛灯会逛得尽兴,遂一起来了陆府,再说,昨晚安定公府的八姑娘琳姐儿不也来了陆府,我和她一个说辞就好了。” “不行,你要走,我就送你出门,今日我不会让你见我娘亲的。” “还真干脆。”赵雅南望了陆辰儿一眼,她从前从没觉得陆辰儿是个干脆的人。 “那帮我问一下映棠什么来京总可以吧?” “我上次不是和你说了,人胜日那日从宣城出发,骑马过来,你算算不就知道了,何必还来问,你又不信我。” “我没有不信。”赵雅南摇了摇头,说着起了身,“行了,我该走了,再在这待着就惹你厌了。” 陆辰儿没吱声,也跟着起了身。 出了屋子,两人并排走着,却谁也没有出声,使得跟在她们身后的丫头婆子都暗暗称奇,还以为两位姑娘拌嘴了。 到了垂花门前,早有婆子套好了马车,陆辰儿送赵雅南上了马车,赵雅南进去,又突然窜出个头来,近前附到陆辰儿的耳侧,低声笑问道:“你说,经过昨晚,你父亲对我印象会不会深刻一点?” “你什么意思?”陆辰儿满是疑惑又满是警备地望向赵雅南。 赵雅南笑了笑,又轻飘飘地道了一句,“我还能有什么意思,我只想嫁给映棠罢了。” 抬起头,又是一脸嘻嘻地回到了马车里。 陆辰儿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直到马车启动,她才恍过神来。 锲而不舍,金石可缕。 在赵雅南眼中,程常棣就是那块金石吧。 不知怎么,突然之间,她心头窜起一阵羡慕。 隐约记得,这些她也曾拥有过,只是记忆太过遥远了。 “姑娘,我们回去吧,夫人和老爷早就起来了。” 罗绮瞧着陆辰儿发呆,忙地提醒,陆辰儿缓过神来,轻轻地嗯了一声,转身望里走去。
陆辰儿一进正房,就瞧见父亲和娘亲相对坐在软榻上,她唤了声父亲和娘亲,只瞧着娘亲的眼睛还红红的,想来父亲已经和娘亲说了昨晚上的事,果然一进前,娘亲就把她搂在怀里仔细打量着,又是埋怨那起人没眼神,连抓个人都会抓错,好好地连累了她,又问起她有没有受伤,陆辰儿瞧了只好一再强调,自己没事,程氏情绪才缓和了些。 她也没起身,就靠在娘亲怀里,只听对面的父亲笑问道:“赵大姑娘走了。” “走了,刚我亲自送她上了马车,又嘱咐林叔务必把人送到陈夫人或是赵相手中才能回来,免得到时出了什么事寻上我们。” 陆老爷笑了笑,“因昨晚的事,哪怕赵琦芳那老匹夫不全信,但这些日子,只怕赵大姑娘也不会出门了。” 一旁的程氏却也忙道:“你也不许再出门了,等会儿让人送琳姐儿回安定公府,也和安定公府的柳夫人说一声,接下来也不要再出门了。” 这是草木皆兵,不过经过昨晚的宵禁戒严搜查,只怕接下来四天,灯会也不会太热闹了。 好好的节日,尽让这破事给冲淡了。 只可惜了桃夭还没尽兴,昨晚又吓了一回,到时候让柳束兮带她出去逛逛吧。 ——*——*—— 正月十五才是正日子,因今儿大家都不出去,程氏遂让人购置了许多花灯,府里满满得挂得到处都是,连每棵树枝上都让人挂上不少,又把岑先生一家子请了过来,晚上的时候一起吃元宵,整个气氛和和乐乐的。 岑先生的一个小孙子,才四岁,长得像个元宝似的,一团喜气,程氏瞧着就喜欢得紧,遂嘱咐岑先生的儿媳妇王氏,以后常抱孩子到府里来玩。 东城是戌正开始放烟花,府里便也从戌正开始点放烟花。 绚烂升向长空,衬得天上圆月无色。 瞬间夺目,瞬间璀璨,瞬间落下,瞬间沉寂, 就在这明暗相交间,只为那刹那芳华。 烟花易逝。 那么人生呢,又有多长? 转眼间,重新活过来,今年都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 如果赵雅南是为了程常棣, 那她呢,到底为什么而来? 回头间,瞧着父亲和娘亲站在廊下,忽然娘亲轻轻拉了拉父亲的衣袖,一脸柔和,父亲略低头聆听,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偶尔颔首,眉眼飞扬,仿佛一切再寻常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