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回:笑话
“姑娘,玉翠jiejie来了,说是明大夫派人把药丸送到了府上。” 红袖声音从外面传来了,陆辰儿停了一下手中的针线,抬起头望向一旁的云锦,云锦会意地起了身去了外间,爽利地笑道:“玉翠jiejie来了,快进来了吧。” 只听外间传来玉翠的声音,“我是来给姑娘送药的,夫人临出门时特意吩咐,说明大的药来就让我送过来……” 声音越来越小,渐渐隐隐约约,坐在屋子听不太清楚,想来云锦已引着玉翠去东次间那边说话了。 陆辰儿捻起针,一不小心便戳中了手指,有些刺疼,陆辰儿吮了一下,把眼前的针线篮子撂到了一边。 今天高尚书家里有宴,程氏过去了,陆辰儿不愿意去,又让程氏带着桃夭去了。 那日从前书房回院子,陆辰儿心头犹如狂风扫过一般,澎湃起伏难以自抑,那日没去正房用午饭和晚饭,都是在漪兰堂单独吃的,这两日,只要一静下来,脑海中便会想起那日的话,父亲的殷殷之语犹在耳畔: 世间女子嫁人后在婆家立足,无非是娘家、儿女,假如夫妻情笃便更好,丫头无长兄,为父如今年逾花甲,算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谦哥儿还小暂时无法顶立门户,丫头和二郎年少夫妻,此时,好好相处,最是情深之时,等过了这几年,你们年纪大了些,夫妻情分淡了,那时谦哥儿也长大了,正好成为你的依靠,只要谦哥儿将来能顶立门户,哪怕你和二郎夫妻情分稀少,丫头在李家也能稳如泰山。 这话一如上一世父亲说过的。只是比这明显许多。 上一世,她嫁给程常棣后,父亲曾告诫过她:让她多读篇,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所谓小情小爱,看得太深太重,反而为情所累。女子尤其如此,而这些小情小爱于男子来说,不过是一时消遣罢了。 她当时根本没听进去。只当父亲不同意她和程常棣的婚事,特意说的堵气话。 那时,她只觉得父亲和娘亲能一生情笃,身无旁人,程常棣和她也同样可以。 却不知真真应了那句话: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姑娘,玉翠jiejie走了。”云锦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檀木小匣子,“方才玉翠jiejie说要来给姑娘请安。姑娘只说姑娘睡了。” 陆辰儿嗯了一声,云锦走近前来,打开小木匣子。里面有十二个小瓷瓶,又听云锦道:“这是半年的药,怎么服用,明大夫匣子留了一张便笺。” “你另外寻个匣子装着,拿出去交给端行。让他去一趟司直刑大人府上,送给息南。就说是我送给息南的礼。” 当时明大夫诊的是息南的脉,这一点没法瞒过云锦,陆辰儿便也没瞒她,只是自那以后,云锦每次在上房总心惊胆战怯得慌,好几回愈劝陆辰儿一二,陆辰儿只淡淡道:“瞒下这么多事,也不差这一件,何况还有比这严重的。” 云锦因这话,立即便欲言又止了。 “奴婢知道了。”云锦应了一声,尔后从匣子里拿出那张便笺纸,交给陆辰儿,“这张便笺纸上写的是服药的一些规定,姑娘先看看,奴婢等一会儿抄一份,也记一下,以后夫人问起来怎么服药的,至少能答得上来。” 陆辰儿听了,伸手接过,“你倒想得周到,连撒谎也知道不留下痕迹。” 云锦一脸的无奈,“如今罗绮不在,姑娘连奴婢都打趣上了。” “行了,过不了多久,就能见到她了。” “姑娘真的打算现在回松林?”云锦原是抱着匣子要去走的,听了这话,顿住了脚,又望向陆辰儿,不死心的又确认一遍。 陆辰儿轻轻地嗯了一声,整个身子伏在大迎枕,垂下眼睑,脸上的表情带着漫不经心的意味,“父亲同意了,娘亲也同意了,娘亲昨儿替我选的日子,十五日便是好日子,那一日从京中启程,接下来几天,你和林mama一起,好好收拾一下,尽量简装出行,反正也去不了多久,又要回来的。” ——*——*—— 下午的时候,端行回来了,并且带回来一封息南给陆辰儿的信,信中息南说起,这几天她总于心不安,只能帮陆辰儿这一次,下不为例,又说起她太婆婆病了,她最近大约无法串门子,陆辰儿走的时候她便不来送了,让陆辰儿下回来京的时候,一定去找她。 前世今生,这算是息南写给她的第一封吧,一手秀气的行楷,想来是下过苦功练习的,不过,陆辰儿还是交给云锦烧了,留着万一让娘亲发现就不妙了。 没过多久,正房就来了消息,说是夫人回来了,陆辰儿连衣裳都没换,便去了正房。 一走进去,只觉得屋子里乐呵呵的气氛很好,程氏已换了身衣裳,歪坐在屏风前的榻上,笑容满面,似遇上了什么喜事一般,格外高兴,看到陆辰儿来,忙招手让她过去,拉着陆辰儿在她旁边坐下,“姐儿却来得快,玉翠说明大夫的药已经送过来了,以后就让云锦和林mama盯着姐儿按明大夫的嘱咐服用,明大夫给的是药丸,如此,也不用担心药苦吃不下。” 陆辰儿摇了摇头,“药丸很苦,那药丸不同于平日配制的人参养荣丸,每日饭后服用一粒,却是取了出来,用开水冲化了再和水服下,只是省去了煎药的过程,又方便携带,和熬制的中药没什么两样。” “若是这样,也是良药苦口利于病。”仿佛没看到陆辰儿皱着眉一般,程氏又笑了起来,容光焕发,这是自从知道陆辰儿执意要十五日离京后,程氏难得露出的笑颜,应是今天在高家遇上了什么好事。 陆辰儿望了望屋子,才想起,方才一进来便没瞧见桃夭,“桃夭了,她怎么没在?” “你从漪兰堂过来,没碰上她?”程氏不解地望向陆辰儿,“我让婆子送她回漪兰堂了,那丫头真是个实心,今天初次参加宴会,从来没喝过酒,只觉得米酒很甜,被一群同年纪的姑娘拉了过去,灌了许多酒,回来时已是晕乎乎的了,下次再带她出门,身边得跟着一两个伶俐的丫头,那个春纤也没见世面,只知道傻乎乎地站在一边。”
“春纤是刚去松林的时候买的一批小丫头,在松林哪里见过这阵势,自然是不能比,娘亲有不少好丫头,挑两个给桃夭好了。” “娘亲有好的,只会留给你。”程氏笑了笑,“如今云锦和罗绮渐将年纪大了,我瞧着你只带着红袖,绿衫你也该带在身边才好,等云锦和罗绮放出去后,红袖和绿衫正好可以顶起来,再则从小丫头里挑几个出来,由红袖她们带着。” “我听娘亲的。” 话音刚落,程氏便瞪了陆辰儿一眼,“你若真听我的,还会这么一意孤行地折腾,记得好好养着身子才是正经,至于桃夭这丫头,你不用担心,娘亲会给她寻个好归宿。” 陆辰儿只好轻轻一笑,转开话题,母女俩闲聊起来,陆辰儿只觉得娘亲今天兴致很高,也就陪着娘亲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最近大约朝中无事,陆老爷每日回来都很早,陆辰儿陪着父亲和娘亲用完晚饭,后又说了会子话才回漪兰堂。 回到漪兰堂,陆辰儿让云锦去打听,今天高家发生了什么,娘亲怎么会这么高兴。 云锦听了吩咐去了之后,陆辰儿不由感慨起来,这就是罗绮不在的坏处,若是罗绮在,只怕一回房,不用吩咐,罗绮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红袖带着小丫头服侍着陆辰儿去净室梳洗一番,出来后,才坐到床上,云锦也回来了。 “宴会上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只是昨日赵丞相府里发生了一桩事,府里的一位姨娘怀了身孕,昨日白天突然落了胎,正好当时府里的何姨娘在旁,陈夫人就说何姨娘害的,何姨娘不承认,说是陈夫人不安好心诬蔑她,去找陈夫人还要把养在夫人膝下的望哥儿抱回去,明说怕陈夫人暗害望哥儿,两人在丞相府里大打出手,听说抓破了脸皮,不知怎么一夕之间就传了出来,今天宴会上成了笑柄,听说陈夫人脸破了相今天也没有去参加宴会。” 赵相府中,何姨娘和陈氏就一直打着擂台,这一世或许是因为赵雅南重生的缘故,劝何姨娘隐忍了几年,只是何姨娘性子本就张扬,又生了个望哥儿,哪会愿意隐忍,而赵雅南又不常在京中,如今只怕鞭长莫及。 “听说晚上赵相回府后,府里已乱成了一团,主子奴婢打成一堆,赵相怒斥了陈夫人,又把何姨娘送去了水月庵思过,却不再让陈夫人照顾望哥儿了,陈夫人是彻底没捞到一点好。” 陆辰儿听了不由笑了出来,难怪娘亲这么高兴,原来是看那位的笑话,真是难得平静了几年,大约陈夫人也忘记何姨娘的飞扬跋扈。 PS: 感谢热恋^^打赏的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