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投奔
该来的还是来了,一切依期而至。 程氏收到信的第三日,程常棣来了,程家一家子在府里住了下来。 犹如当年初见,长身如玉,卓尔不群,虽风尘仆仆难掩天生秀质。 言笑宴宴,如金玉相撞,说不尽的隽永,又如山间泉水,道不尽的清新, 陆辰儿心中饶是做了千万种准备,一见面,还是慌乱一片,失措一片,连晚饭都没吃,落荒而逃,从梨香园回到回月阁,竟是这样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再多的恨,还是有几分依恋。 再多的伤心,还是有几分情迷意动。 伤口,愈合后,总会留下疤痕,不会无影无踪。 上一世,已走过,十年相守,不会悄然无影,不留下一丝痕迹。 话说天佑二十三年,柔然骑兵来袭,凉州被围三十三天后沦陷,总兵程子焕满门八十二口全部罹难,阖门忠烈,赢得身后赫赫声名。 程子焕便是陆辰儿的亲舅,陆程氏的兄长。 程常棣的父亲程子炎是程氏的族兄,当年便是由他收殓程子焕一家的骸骨,入土安葬。正因这样,陆程氏才与族兄程子炎一家亲近几分,两家常有书信来往。 今年年初凉州民乱,程常棣母亲程陈氏不得已弃家而逃,带着程常棣、程常林、程常桐兄弟妹三人来宣州投奔程氏,一路上走走停停,九月初才到宣州。 这回一来,程氏二话没说,就让他们一家子留了下来。 “姑娘,夫人安排了,舅夫人一家子在西厢清辉园住了下来,除拨了丫头婆子,又把田mama派了过去照应。”罗绮进来道,一眼便瞧见陆辰儿站在窗台边上发呆。 “知道了。”半晌陆辰儿回了一句,“让田mama直接过来,不用进来请安了” 罗绮并未走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陆辰儿不由问道:“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 罗绮听了这话,方道:“原本老爷是让两位少爷去族里上学的,后来,听说程大少爷意欲参加明年的乡试,老爷已打算辞了陈先生,欲另外请西席入府教姑娘和少爷。” 陆辰儿轻轻哦了一声,暗忖道:还是和前世一样。 府上现在教陆辰儿的西席陈先生,只是秀才出身的,于科举制艺上有限,既然给程常棣做师傅,只得再另外聘请学识出众,精通制艺的西席。 上一世请的西席,是松林书院匡山长举荐的章先生。后来,陈先生也辞了馆。 次日早上,陆辰儿去梨香园请安,程家母女已早早到了,陆辰儿上前见了礼。 程陈氏不过三十六岁,大约是这大半年奔波所至,显得有些沧桑,颧骨有些高耸,眉角皱纹明显,长眉斜入,有几分凶相。 程常桐身量还未长开,梳着双丫髻,窝在程陈氏怀里,瞧着陆辰儿有些怯怯的。 程常棣和程常林不在,大约是请了安和父亲去了书房,陆辰儿也有些放心。 只听程陈氏笑着道:“这就是辰姐儿,长得可真好,瞧着就让人喜欢,又大方又得体,不像我家桐姐儿,如今十二岁了,见到生人都怯生生的。” 程陈氏说这话,陆辰儿心中不由升起几分嘲讽。 上一世,曾为了程常棣求娶自己,跪着求过娘亲,在程常棣中进士之前,程陈氏对陆辰儿可算是极尽喜欢,如同待亲生女儿一般,只是进了京都后,特别是程常棣娶了赵雅南后,完全变了脸,对陆辰儿横挑鼻子竖挑眼,后来,与赵雅南的嫡母赵陈氏结交,甚至恨不得自己去死,总觉得是她阻挡了程常棣的前程。
如今听了这话,陆辰儿如何能听进去。 不过,人都喜欢听人夸张自己的儿女,程氏也不例外,听了这话,一边抚着陆辰儿的背,带着喜爱,一边道:“她也就有几分胆子,性子好动,从小就让我和老爷有cao不完的心,哪能比得上桐姐儿懂事听话,性子又好静。” “动有动的好,讨人喜欢,不知可许了亲?” 程陈氏话音一落,程氏瞧着女儿的不自在,倒觉得有些唐突,不知该如何回答。 程陈氏意识到说错了话,不由有些讪讪的,忙笑道:“昨儿听姐夫的意思,要另外请西席,我想着,要寻个合意的西席也不容易,不如先让他们兄弟俩先去族学,棣哥儿要参加明年的秋闺,时间也不多了。” 程氏听了这话,笑着道:“这样也好,我等会儿和老爷说说,老爷昨儿还和我说,棣哥儿的学问不错。” 听了程氏答应,程陈氏自是欢喜,两人又说了别的事,程氏又让桐姐儿跟着陆辰儿一起做伴,陆辰儿倒是愿意。 上一世,桐姐儿因不放心她,推迟了两年出嫁,只是她出嫁后,三月不到,自己被陷害害,恨愤不过,便自缢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