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牢里相见

    他淡笑不语，一脚踏进监牢中，与外面热烈的阳光隔绝开来，阴森森的恐怖之气立刻传遍全身各个器官，我不由颤抖一下，他关心询问一句，“还好吗？”

    “还好。”我点点头，从他背上滑落，站直了身子，好容易才适应了阴暗的光线，紧接着，扑鼻而来的是臭气熏天的难闻气味儿。我抬起手，用袖摆掩了口鼻，才恍然发现原来一直不喜欢的茉莉香也变得好闻许多。

    方墨然就是被关在这里吗？他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怎么能受得了啊？

    “方墨然？方墨然——！你在里面吗？”

    我扯着嗓子喊了几声，顺势沿台阶而下，他却一把将我抓住，提醒道：“小心！”说着，将插在一旁的火把拿下，照亮幽深陡峭的台阶。

    “你确定是被关在这里了吗？”

    我侧首问他，他似没听到，并不答我，只是再次提醒：“小心脚下！当心崴脚。”

    举着火把一路过去，好些牢门儿里都是空着的，没有犯人的半点儿踪影。抬眼望去，前方幽暗狭长，不时有老鼠蟑螂出没时发生的悉悉索索传来，周围充斥着安静的恐怖。

    他一手擎着火把，一手搭在我腰上，衣衫相互摩擦间，他的气息挡掉了一切难闻的气味儿，盈满我鼻端。同方墨然身上淡淡的药草香不同，他身上则透着淡淡的凛冽清香，说不出的好闻。

    我正想再开口询问他，却一眼看到正前方牢门里席地而坐的白色身影。头顶上的小窗开启着，细碎的阳光斜照下来，正好将他笼罩，溢出银色的光晕。隔地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那袭再熟悉不过的白衫。

    我一把将火把夺过，大步向前跑去。

    方墨然好像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双眸，望向我，带着不确定轻问一声：“婷玉？”

    “是我！”

    “咣叽”一声，火把掉落在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溅起的烟灰升腾开来。

    “方墨然！”我抓着铁栅栏，想要离他更近一些。

    “婷玉……..”他一定想不到我能进来看他，此刻仍是怀疑着，“真的是你？”

    “当然了！”我一脸好笑地瞪着他，“你傻了吗？不是我还能是谁！”

    他这才听出是我，从地上站起到我面前蹲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光线阴暗，我只能看到他双眸的闪亮和白色牙齿。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覆盖到我脸颊，异常轻柔地摩挲。

    “你怎么来了？”

    他语气里没有我幻想他见到我之后应有的激动和兴奋，倒是布满了担忧。不及细想，我回头指着站在不远处的子埈，说道：“诺，就是他带我来得。他知道你关在了哪儿，就带我来了！”

    子埈双手负于身后，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同样看不清楚他表情，只有那袭米色长衫随着阴风微微漾起。

    我不确定他们是否看到了对方，但时间仿佛瞬间就此静止，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气氛将我层层围绕，越升越深，越缠越紧。方墨然捧着我脸颊的双手突然轻飘飘地滑落，一把将我手攥牢，带着些许力道，似乎怕我会消失在他面前。那双眼睛，仍是盯着子埈不放。我从没见过方墨然用这种眼神看人——好看的凤眸眯在一起，神情严肃清冷，嘴唇抿成一条线，唇边似乎还含着一丝冷笑。我看着他，突然心里有些毛毛的，挠了挠他掌心问道：“方墨然，你怎么了？”

    他不理我，嘴角的那抹冷笑越来越大。我不禁回头朝子埈看去，无奈他被黑暗笼罩着，辩不仔细他神情，更看不到他眼神。

    方墨然突然轻笑两声，笑声中布满无奈。他调转目光重又看向我，满是温柔地问道：“婷玉，想我了吗？”

    “咯噔”一下，我心莫名一紧，竟不由自主想回头向子埈望去，转到半路，觉出不妥，命令自己低垂了头，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想…….想了…….”

    方墨然似听到我的迟疑，双手突然用力，重问一遍，“真的吗？婷玉，真得想我了？”

    他平时对我除了有些啰嗦之外，没那么神经，不知道是不是被关在牢里的原因。我白他一眼，没好声地答他，“想了！想了！想你了还不行！”

    “真好！”他的笑容再次绽放，宠溺地说道：“婷玉，我也想你了！想得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你的影子。”

    “哦……..呵呵…….”平素方墨然对我如此直接表露心意，我还尚且无福消受，更别提此刻还有一个人在看着我们，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你怎么就被关进来了？”险些忘了正事，我急忙说道：“我去问了郑嬷嬷，她说……..她说，说你………你……..”

    “说我调戏了贵妃是吗？”

    他接过话茬儿，极轻快的语气，满是无所谓地淡笑，却暗自微垂了眼帘，轻叹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啊？你说什么？”我偏头问他，不明话中何意。

    “没什么。”他抬起手刮下我鼻梁，“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其它就没有了。她说你欲图对娘娘不轨，被人发现后，抓进了大牢。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不是瞧病呢吗？怎么就会被人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这下可怎么办啊？我该怎么救你出去啊？”

    他一点儿都不急，听我兀自在一旁唠叨担忧，始终淡然地笑着，一双手摸完我脸颊，又摸头发，还挑起一缕放在鼻尖嗅着，只是目光落到我衣裙上时，有一刹那黯淡，接着便又开始抚弄我头发。

    “喂！”我将他手拍掉，冲他瞪眼睛，“你听我说话呢吗？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急啊！亏我这么担心你了，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不来呢！”

    “好好好！”他对我赔着笑，像哄小孩子似地，“婷玉，不生气啊。我听你说，你说吧。”

    “该你说了！”

    “我说什么？”他十分不解，蹙眉问道：“你想听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