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你走不了
虽然衣食周全，可就是走不出这个院子，基本和外界隔绝，除了四四方方的一片夜色之外，就只能看到报国寺舍利塔上那一盏长明灯的微光。 关押在这里已经是第五天了，从昨天傍晚开始，时冷时热的病症就交替出现，而不是以前的偶尔发作。腹泻的次数虽然有所减少，可是脱水的症状已经十分明显了，所以宝珠刻意的保持着水分的摄入量，即便是不口渴也拼命喝水，而且让黑胖大婶弄了点盐和糖…… 宝珠心里很清楚，千里瘟正在攻陷自己的身体，符郎中的免疫球蛋白虽然是灵药，可终究不是九转仙丹，也支撑不了太久，药效正在持续消退。 再也过了三天五日，免疫球蛋白所提振起来的那点抵抗力就会土崩瓦解，到时候就只能直面阎王老爷的拘命令牌了。 符郎中曾经一再强调免疫球蛋白只是一种临时性的救急药物，最好不要持续性使用，可是现在的宝珠最期盼的还是再来一针球蛋白。虽然知道这种药物会对自己造成不小的伤害，可现在已经是火烧眉毛了，哪里还顾得上那么许多？ 可惜的是，这种饮鸩止渴的手段也用不上了。 被锁在这个四四方方是小院子里，还怎么找符郎中索取药物？哪怕符郎中有通天彻底的本事，离开了那个小小的抽屉，他就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物，就算是这边闹的天翻地覆他也帮不上忙。 心中唯一的指望就是十三阿哥胤祥了，可他偏偏不在家。 你说你堂堂一个阿哥，家里的酒足够洗澡用了吧？还不够你喝么？为啥还要“千里迢迢”的跑到西山去喝酒？平日里你最喜欢东南西北的满世界晃悠了，到了用你的时候却跑的没了影子…… 被囚禁在这一片四方天地之内，每一个时辰都如芒在背的坐立不安。 幸亏已经把老娘送到了乡下，要是她老人家在家的话，还不得急死？ 还有三百年后的符郎中，肯定也已经很着急了。 自从认识符郎中这个跨越时空的朋友以来，两个人每天都要“笔聊”，这已经成为生活的一部分了。一下子就离开抽屉整整五天，符郎中也早就担心的要死了吧？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外边响起： “爷连皇宫内院都敢闯，你个小小的顺天府衙门还拿什么大？真以为爷不敢揍你还是怎么着？信不信爷抽一个脆的？赶紧给我滚开，再挡路的话爷可真要动粗了，别以为你家十三爷就是吃素的……” 听到十三阿哥胤祥的声音，宝珠顿时有一种虚脱的感觉，就好像在沙漠中的旅人见到清泉一般兴奋的都有点过头了，赶紧扯着喉咙大喊：“祥子大哥……十三贝勒，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呀……” 十三阿哥本就有二百五混不吝的名声，听到宝珠的呼喊，闹的更加起劲了：“刚才谁对你家十三爷说这里没有关押着宝珠的？是谁说的？有种的站出来给你家十三爷再说一遍……” 几个在顺天府当差的衙役当然拦不住十三阿哥，只能用朝廷的法度来牵绊他：“十三爷呀，我的好十三爷，您不能在顺天府闹事呀，这可是朝廷的衙门，要是把事情闹大了，我们没有办法交代……” “好哇，你们还知道这是朝廷的顺天府呀，很好，好的很呐。”胤祥本就有市井草莽的劲头，这个时候干脆拿出一副“我就是光棍”的样子，大喊大叫的闹腾起来：“《大清律》我可比你们熟悉，朝廷里什么时候给过顺天府衙门关押犯人的权限？《大清律》里边好像没有这一条吧？” “这不是关押，这叫暂扣，十三爷呀，这是暂扣。” “审了没有？就是审也轮不到你们审吧？没有审问就扣住人不放？啥时候你们顺天府把臬司衙门给取代了？我怎么不知道啊，拿出刑部的章程给你家十三爷爷瞧瞧哇。拿不出来了吧？那就别怪你家十三爷要动手了……” “咣当”“咣当”几声脆响，十三阿哥胤祥已经在砸门锁了。 眼看着这个阿哥象个市井光棍一样抄起石头砸门锁，谁也不敢上前。怕的是伸手阻拦的时候他顺势往地上一躺，就说是被人给伤着了，殴打阿哥的罪名谁也担待不起。 这种碰瓷讹人的泼皮作风，别的皇子肯定做不出来，可这是十三阿哥，不是别人，敢脱了褂子打着赤膊在天桥上和卖艺的江湖汉子摔跤，肯定不在乎讹一下顺天府，谁不知道他是有了名的活二百五？ 只不过五七下，就把锁子给砸烂了，抬脚踹开院门十三阿哥就闯了进来，一眼就瞅见了宝珠，将她的手一拉：“可算是找到你了，赶紧跟着我走……” 前脚刚刚迈步出门，就见到那老爷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清瘦清瘦的那老爷把双臂一展，拦住了去路：“十三爷，这可是顺天府，就算您是阿哥，也不能从顺天府把人犯带走……” 胤祥既然已经摆出了二百五的做派，索性把戏唱到极致，象个街头的混混一样单手叉腰翻着眼皮，指着那老爷的鼻子大骂：“能不能带人爷用不着你来啰嗦，你是哪根葱？” 那老爷终究是个官员，比寻常的差役要沉稳的多，知道十三阿哥最多就是闹一闹，也不能闹的太过分，毕竟上边还有宗人府和祖宗的法度压制着他，所以也不是很畏惧胤祥：“在十三爷眼中，小人确实就是一根葱，既然十三爷问了，小人就得答话。小人是这顺天府的治人，那海山……” “那海山？”十三阿哥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就嘿嘿一笑：“原来是个五品治人呀，我说谁这么大的胆子给拦住你家十三爷的路，敢情是我九哥未来的老泰山呀，失敬，真是失敬了……” “下官不敢当，只是依照朝廷律法办事罢了，实在不敢拦住十三爷。只要十三爷放来人犯，下官等还要恭送十三爷呢……” 那治人也是官场中的老油条了，别的大小官吏看见胤祥撒泼早就有多远闪了多远，谁也不愿意和这个活二百五顶牛，只有那治人“挺身而出”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治人把女儿那玉香许配了九阿哥为妾，绝对算是九阿哥的人了。正因为背后有九阿哥撑腰，才敢拦住胤祥。 九阿哥是八爷党的嫡系，十三阿哥是四爷党的中坚，这两拨人早就互相不对付了，时时刻刻都在寻找对方的破绽，恨不得一巴掌就把对方拍死。在这种情况下，那老爷当然不能放胤祥走，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拖延住，因为他早已经派人去请九阿哥了。 十三阿哥胤祥表现的好像是个就知道瞎胡闹的混不吝二百五，如果他真是这种只会闹事的笨蛋，早被八爷党给整治下去一百回了。既然能够在惨烈的夺嫡大战中屹立至今而不倒，不敢说心有九窍般玲珑，脑袋里的弯弯绕绕也有七八个。 那老爷以五品治人的身份拦住去路，不冷不热的既不和他硬顶，也不让开，这分明就是在拖延时间，他在等谁？这个问题还需要回答么？ 这个老东西肯定派人给九阿哥送信去了。 如果九阿哥到了这里，事情还真有点不好说。自己在顺天府里撒野本就不占理，九阿哥一过来，自己就不好再这么闹腾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只要尽快的离开这里，让正急匆匆朝这边跑的九阿哥慢一个拍子，等他到了之后已经带着宝珠离开了，他也不可能就真的追到我家里去！早已想通了其中关节的胤祥再也懒得和那老爷废话，拽着宝珠就朝大门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大喊：“十三爷今天就发疯了，我看你们谁敢拦？十三爷这个身子骨儿可金贵的很，谁要碰了我伤了我，休怪十三爷赖到你们家里去……” 像个小混混一样喊着“谁敢碰我就我讹谁”，拉住宝珠就跑过来，那老爷虽然想阻拦，可他终究年老力衰，根本就跟不上胤祥的脚步，只能在屁股后头一点点的追赶…… 到了大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顺天府的十来个衙役已经并排站在那里，组成一面结结实实的人墙把大门堵的水泄不通。 十三阿哥也有点急了，抬脚猛踹，一边踹一边喊：“又不是正月，你们这些人当的什么门神呀？赶紧给爷闪开，爷踹了你们可是白踹……” 这些差役早得到了那老爷的消息，只要站在这里把十三阿哥阻拦住，就有一个大元宝的悬红银子。那可是一个大元宝啊，就是挨几脚重的也值了。 这些差役手挽手的结成人墙，任凭十三阿哥拳打脚踢，不仅不还手，每挨一脚还要高喊一声：“十三爷当心，别闪了腰。” “十三爷当心台阶，踹小人几脚没有关系，别累着您老人家……” 拳打脚踢的折腾了老半天，却始终破不开这面“人墙”，十三阿哥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好大喊：“你们站在这里干嘛，想打你家十三爷还是怎么的？是不是想把你家十三爷也关到大牢里头？来呀，十三爷不还手，让你们来抓……” 这些人当然知道十三阿哥是吸引他们过去好趁机跑路，不仅不为所动，反而笑嘻嘻的说道：“十三爷您这么说我们可担待不起，我们站在这里可不是为了挡住您。这几天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几个小叫花子，个顶个的都象野狗一样见谁咬谁，我们的好几个弟兄都被他们咬伤了。天色都这么黑了，天知道那些咬人的小叫花子会不会抽冷子蹿出来咬十三爷一口。我们这是保护着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