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话 终要有个了断(二)
现在的我,显然是陷入了一个无法自救的困局之中。韩北问这家伙当真jian狡卑鄙,也不知他是用什么法子令我变成如今这幅模样,反正,他一早算准了此刻我无论如何不敢往外面跑,这样一来,在太阳落山之前,他就有大把的时间慢慢收拾我——话说回来,我还能活到太阳落山吗? 我再想不出任何办法,把心一横,干脆耍起了无赖。 我一脚踏上床沿,像山大王一样指着韩北问大声道:“你这人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净做这种污糟事?好的不学,学那些恶鬼怨灵的把戏,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还要不要脸了?且不说我根本不记得那十三张菜谱的内容,就算我记得,又凭什么要给你?我就不相信你还能吃了我!有本事咱俩单挑哇?!” 韩北问抿唇一笑,道:“唐姑娘此时气势颇盛,倒真令在下有些惶恐,不过,有件事我仿佛忘记知会你。你此刻的魂魄被强行从身体剥离,若不能在十二个小时之内及时回归,便会烟消云散,与此同时,躯壳也会逐渐腐烂发臭,就算是大罗金仙也相救不得。方才在密室内,姑娘已经浪费了大约2、3个时辰,时间剩下的不多了,即使这样,你也无所谓?” 靠,我怎么可能知道还有这种事,他之前根本也没告诉过我嘛! 我的气焰登时矮了一截,茫然左右四顾,挠了挠头发,兀自嘴硬道:“你以为我会怕你?我……我的朋友会来救我的……” “朋友?”韩北问嘴边笑意更浓,“姑娘说的可是苏先生?我只怕,他虽有心救你,却是无力回天!” “谁说的!!” 就在这时,沉香医馆的大门突然被踢开了,伴随着一声怒喝,两个身量高大的男人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位一身黑衣,用凌厉肃杀的眼神死盯韩北问;后面的那位却是眉头紧皱,双眼一瞬不瞬地只管瞧着我。两个人身高几乎一样,乍眼望去,气势慑人,莫名让人胸中腾起敬意。 哎哟,这不就是英雄救美的最经典桥段吗?我就知道,总有一天它一定会发生在我身上的! 我眼泪都要下来了,心里一松,指着他俩就破口大骂:“你们两个王八蛋,怎么不等我死了才来?尤其是你,司徒厉,你脑子被狗啃了,我在这儿水深火热,你还有心情摆pose!” 司徒厉转头睨我一眼,嗔怪地道:“啧,内部矛盾,回家再解决好不好?你躲远点,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总之,一定不会让你横死当场!” 苏彦棋快步走过来,将我拉到他身后,回头低声道:“没事啊双喜,我在这儿,别怕。” 我眼眶一阵发热,狠狠吸了吸鼻子,拾起拳头往他背上用力捶了一拳。妈的,男人温柔起来还真是要命,简直杀人不见血啊! 司徒厉闲闲踱到韩北问面前,语气中暗含威胁之意:“这位……韩大夫是吗?你擅自抽离双喜的魂魄,置她性命于不顾,已是放下大错。我劝你最好及早回头,否则,后果如何,连我也无法想象。” “哼!”韩北问从鼻子里喷出一股冷气,浑身上下那温润如玉的气质荡然无存,“韩某行走江湖多年,遇上的恶鬼不计其数,从不曾生出一点惊惧之心,这位先生是什么来头,口气如此之大,你真以为,你能奈何的了我?” 司徒厉冲他一抱拳,故作谦逊地道:“见笑了,茅山嫡传弟子,司徒厉。” 我看见韩北问的身躯明显摇晃了一下,他转过头,脸上一片讶然之色,对我道:“唐姑娘,你好大的本事,身边藏龙卧虎,我竟看走了眼了。” 我啐他一口,拧着脖子对司徒厉大声嚷道:“别跟他废话了,他做的所有事情,我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现在兜子还在后面的密室里生死未卜,赶紧揍他啊!” 眼线君俏皮地冲我一眨眼,慢吞吞将右手探进风衣里,从背后抽出一张用皂色布条包裹的短弓和一支短箭(嘁,原来是别在腰上,一点创意都没有),笑着对韩北问道:“韩大夫,你已经铸下大错,若有悔改之意,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不然,你的下场一定很难看。你是个活生生的人,我没有权利夺走你的性命,但至少,我可以将你带回茅山禁锢,这样一来,你便再没有自由可言,你可要仔细想清楚,别为了逞一时意气,误了终生啊!” 我拽了拽身旁苏彦棋的袖子,低声问道:“诶,这合法吗?”被他迎面在脑门上轻拍了一掌,只得噤声。 “哈哈哈哈!”韩北问发出一连串放肆的狞笑,眼中射出邪光,“茅山弟子又怎样,你能奈我何?”说着,双臂朝前一探,袖子里鼓满了呼呼作响的风,朝司徒厉逼了过去。后者神色一凛,忙也摆好架势,准备迎敌。 “司徒厉,加油,我看好你哟!”我冲半空中挥了一拳,大声叫道。苏彦棋连忙又给了我后脑勺一下,将我拉得更远了些,以防我一时兴起加入战局,更搅得场面无法收拾。 上一次在名人公墓,司徒厉虽然亲手结果了那只嗜血之魂,但说到底,他当时全靠我来打掩护,只不过是白占了个便宜,并未曾向大众展示他的真本事;至于韩北问,他平素更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在我面前凶相毕露,实是头一遭,我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少斤两。 两人没有一点虚伪客套,乍碰在一处,手上立即动了真章,身体活似两条长蛇,在并不算太大的室内舞得虎虎生风,每发出一招,都会带出强烈的光芒,两人笼在一红一白两个光晕之中,你来我往,打得乒乒乓乓好不热闹。 他们两个大男人打架,总不关我的事了吧?我拉着苏彦棋在床边坐下,聚精会神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扭头问道:“哎,你身上有烟吗?” 他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道:“现在都这种情况了,你还想着抽烟?司徒厉今天早上五点过跑来敲我的门,不由分说拉着我就跑,匆忙之中,我怎么可能带烟?” 我失望地垂下头,没多久,复又转向他,道:“那你有瓜子吗?爆米花?” 苏彦棋实在忍无可忍,使劲敲了我一下,道:“你的脑袋瓜子里到底想什么呢?” 我理直气壮地大声道:“拜托,他们俩这架势,堪比制作最精良的动作大片。看电影哎,嘴里不捣鼓点东西怎么行?” 苏彦棋张口结舌地愣了一小会儿,随即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再也不愿意理我。 我顿时便觉得有点无聊,索性挥舞着拳头冲司徒厉大声喊:“喂,你倒是努力啊眼线君,堂堂茅山弟子,怎么能被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角色制住手脚?揍他眼睛,插他鼻子,给他两巴掌啊!打得他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 “你给我闭嘴!”司徒厉崩溃地扭头冲我吼了一句。正在这时,韩北问突然发出一记光球,携风带雨地朝司徒厉扑了过去。后者因为跟我说话分了心,一个没留神,被正正击中肩膀,身子朝后踉跄了一大步,“砰”地撞在了床沿上。 我这一下惊得非同小可,赶紧拽住他的衣领大声问道:“喂,你还活着吧,有没有大碍?” 开什么玩笑,老娘的小命可在他手上捏着呢,万一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岂不是会死的很难看? 司徒厉大喘了两口气才缓过劲来,冲我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咬着牙道:“你再敢出一声,我立马就走,让你哭都没处哭!” 说罢,双腿一弹,再一次朝韩北问跃去。 ---------------------------------------------------
好吧,平心而论,司徒厉虽然在韩北问手里吃了亏,但看了久了便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实力还是要高那么一点点。三、四十个回合后,韩北问逐渐落了下风,脚下的步伐开始沉滞,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连我这个外行都能瞧出他的破绽。司徒厉却是愈战愈勇,手上的招式一下比一下更为狠戾。又是五、六个回合过去了,他突然耍出一个虚招,作势要攻韩北问面门,就在快要触碰到他的那一刹,手腕猛地一翻,双掌之中凝出一团巨大的红色光芒,“噗”一声闷响,结结实实砸在韩北问的胸膛。 韩北问被这一下砸得差点背过气去,一条血线从他口唇中间冒了出来。 司徒厉乘胜追击,右手化掌为拳,飞速朝前一探,一把扼住了韩北问的脖子,脚下一扫,将他扫倒在地上。 “如何,韩大夫,这下子,你应该心服口服了吧?” 眼线君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缓缓蹲下身,居高临下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 韩北问的面色极端萎靡,口中的血越冒越多,眼睛里一片通红,什么话也说不出。也对,他已经是一败涂地,到这地步,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苏彦棋在我的指点下,打开了通往密室的门,迅速跑进去将兜子抱了出来。说来简单,司徒厉只在他身上貌似随意的一指,那张惨白的脸立时就恢复了正常,只是意识仍旧有些困顿,有气无力地瘫在苏彦棋怀里。 司徒厉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根金光灿灿的绳子,从头到尾将韩北问绑得像个粽子。他转过头对我道:“我得回茅山一趟,这家伙如何处置,全凭掌门定夺。顺便的,我也要去墨染镇把缇月接回来,师兄弟们各有各忙,我总不能一直将师弟托付给他们。这段时间里,你自己要做好准备,有空的时候,把你那间私房菜馆好好打理一下,准备迎接全新的客人吧!” 说完这番话,他即刻就要离开。我连忙一把拽住了他:“喂,你好像忘了最重要的事吧?老娘现在还是一缕魂儿呢,你好歹也救救我啊!” “我一早将‘还魂丹’交给了苏彦棋,一会儿你躲在他的衣服里,回家之后服下丸药,很快就能回归身体。” “哎,你再等等!”我思忖片刻,问道,“我还是不明白,韩北问想要害我,随时都可以。为什么偏偏在昨晚,我把你这位世外高人带回来之后,才……” 司徒厉摇了摇头,道:“你真的想知道?” “废什么话啊,当然了!” “问题,就出在你家那盆野玫瑰上。韩北问预先在玫瑰花瓣上施了‘离魂术’,可以轻易地夺走你的魂魄,就是这么简单。” “……我还是不懂。” “你是想问为什么这花直到昨晚才发挥效用吧?”司徒厉高深莫测地一笑,“说起来,倒当真好笑,那盆野玫瑰被施了术,遇水立刻散发出无穷法力。不过,自从韩北问把它送到你家里,你好像……从来也没有给它浇过水……?” “你说啥?”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昨晚,我给花浇了水,又以法力促使它快速发挥效用。为了避免波及他人,我将它拿进了你的房间,放在你的床头柜上。或许你会觉得我是在将你推入危险之中,但在我看来,有些事,必须要亲身经历才能记得牢。更何况,若不是你让韩北问亲口说出他的阴谋,我又怎么能这么快便令他束手就擒?” 我扎撒着双手站在原地,目瞪口呆。所以,我到底是救了自己,还是害了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