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大雨是杀人的好天气
神州大陆土地广袤无垠，但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有许多地方不适合人居住，或灾害频发，或气候恶劣，甚至还有许多不毛之地。 唯有中原，土地肥沃，气候宜人，适合繁衍生息。 幸运的是，中原土地现在掌控在大齐王朝的手中。 不幸的是，大齐现在并不多么强大，虽然总体上可以称为“国泰民安”，但中原腹地却同样被强敌环伺。所幸许多年前，大齐打了几场漂亮的战役，展示了不俗的力量，震慑住了以莽原为首的四域。 而今，短暂的和平过后，以好战而闻名的莽原人再度露出了对中原的野心，几天前，两波莽原刺客强闯北王府，将北王陈虎威打成重伤，而后，莽原十万大军集结，在固城三里之外安营扎寨，摆出一副要攻城的架势。 消息传出后，天下皆惊，虽然至今莽原的兵卒也未动，但明眼人都知道，打是肯定要打，现在无非是对方正在等待机会而已。 一时间人心惶惶，年轻人不知战争为何物，但老一辈经历过战事的人却一个个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生怕莽原的蛮子打过来，将这人间再度变成地狱。 所幸很快便有从固城南迁过来的富贵人家，一个个虽然风尘仆仆，但精神却还显得很足，沿途自然是有人问起北边儿的情况，那些南迁过来的人们大体都是一句话： “的确是有一批刺客杀进了王府，但很快便被抓起来了，什么？北王死没死？别开玩笑了，放我们出城的命令就是北王亲自吓得，不信你问问！” 听到来自固城的人如是说，那些原本叫唤着“生灵涂炭，早作打算”的老人们便也都没了声音，不再乱嚷嚷了，尽管还是有人对形势表示各种各样的担忧，但这种声音很快便被压了下去，人心逐渐安定。 固城南门，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如同一片洪流，在缓缓由城内往南流动。 男人们或挑着担子，或推着小木车，拖家带口地向前，女人们抱着孩子，挤在人堆里，缓缓跟着队伍走，庞大的人流中偶尔会传出几声抱怨与喝骂，多半是由于张三挡了李四的路，王五踩了赵六的脚，本来鸡毛蒜皮的小事，北方人又大多爽朗的性格，是不会计较这些的，但这日头照的人实在是心烦，占了理的人便也借机吼个两嗓子，发泄一下情绪。 所幸大家都是从北往南“逃难”的人，占理的一方就算喝骂两句，也不是有心为难，这么点儿小摩擦便也很快的可以忽略不计。 城内的人源源不断地朝南走，宛若无穷无尽。 无道散人此刻就站在城门外，望着如井喷似的汹涌人潮，饶是见惯了大世面的无道散人，也不由地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上一次看到这么多的人，是什么时候了？ 无道散人已经记不清楚，他心神一动，在不惊动城中三境强者的前提下外放了自己浩瀚如海的神念，整座固城内的情况顷刻间便被他尽数掌握。 位于固城中央的北王府，里外共有三道强弱程度相近的神念包裹着，将整座王府防护住，以防备随时有可能降临的莽原强者，除此之外，无道散人还感应到了北王府的地下还有两个三境强者存在，只不过气息都十分微弱，他猜测这便是第一批袭击北王的两个强者。 粗略地了解了北王府现在的情况后，无道散人并未着急进城，他继续将神念外放，一直延伸到了固城以北。 在那里，无道散人感应到了十余股独属于三境强者的不同神念之力，尽管并不害怕，但他还是感到了惊讶。 三境强者可不是烂大街的货色，武道四境中，每一个境界的提升都难如登天，这不仅仅关系到修炼天赋与所谓的努力，影响境界提升的东西还有很多。论天赋，天宗八大长老哪一个不是惊才绝艳？年轻时候不是名动天下的人物？可就算如此，也依然被卡在道法三境那么多年，八人终生无望踏入四境。 论努力，前几天在七孔山设伏的九教先生，每一人都专修一种儒家的“道”，数十年来精研不断，可结果呢？还不如天宗的八大长老，九教先生们每人都被限制在儒术二境，难以突破。 无道散人身处武道四境，因此可以不在乎这十余个莽原强者，但能够视三境强者为普通人的，也就只有四境强者了。 整片天下有多少四境强者？须知有位前辈曾经说过：“如果武道三境难如登天，那武道四境，就是在登上高天后，还要稳稳地站着。” 世之十家中，位列武道三境的强者无不是世家掌门或门中强者，受到诸方礼遇。三境强者，若是不计后果地爆发全力，足可以屠灭一城！ 现在，固城之北，无道散人仅仅是稍微外放神念，便感觉到了不下于十个武道三境的强者存在，由此可知莽原一方对此次大战的看重。 不仅如此，无道散人还在固城以东感应到了三股神念，其中一股偏弱，无道散人从中隐隐感觉到了一股隐晦多变的意味，定然属于顾君华提过的兵家陈绝，而另外两股神念则刚猛霸道，无道散人猜测它们多半是莽原一方的强者发出的。 事实上，除了笼罩北王府的那三道用作防御的神念外，其余的所有人都没有像无道散人这样大规模的外放神念，但无道散人却可以察觉到他们的位置，这便是四境强者独有的手段。 “十几个三境，莽原的人这次可真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打过来啊！”无道散人自顾自嘀咕了一句，打了个哈欠道：“修炼到这个地步，谁也不容易，本座是真不想杀生啊！” 说罢，他看了看自南门不断涌出来的百姓，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等上一等，毕竟他不想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展露神通。 感觉到有些困了，无道散人将身上的紫锦道袍脱下来顶在头上，挡住那炎炎烈日，而后寻了个干净点儿的角落，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城墙，就那么睡了过去。 从城内出来的人们看到这样一个中年男人靠在城墙根睡觉，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不过，并没有人选择上前就近观察这个怪人，指点几下，笑着同身旁人谈论两句，便都匆匆忙忙地随着人潮往南走了。 正午过后，天空忽然有云彩聚集，不足半个时辰的功夫，云彩便遮盖了大半的苍宇，将太阳挡住。 起先，人们还很高兴，许多人家想要趁着这难得的阴凉出城，但当天上的云彩越来越浓重之后，大部分人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纷纷又回到了家中。 北方的夏天，要么不下雨，要么便下大雨，从固城到悠云城有一段路程，万一走到半路雨下的太大，是冒雨继续往悠云城走，还是原路返回？还不如不受那罪。 约莫半个时辰后，天空中一道闷雷炸响，随后雨点便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还靠在墙根熟睡的某位中年大叔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一脸迷茫地做起身，下意识扭头往城门口的方向看去，赫然便发现中午时还熙熙攘攘望不到头的出城人潮，此刻竟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吱……”耳边传来令人牙酸的门轴转动声，无道散人慌忙将紫锦道袍卷起来，拔腿顺着城墙朝城门方向狂奔而去。 “等等等等！别关门！贫道还要进城！”他一边跑，一边大喊着，终于在那两扇厚重城门即将合并的瞬间，将双手伸入了门的缝隙。 “贫道要进城！”无道散人把眼睛贴在那道不算窄的“门缝”上，对城门另一边的铁甲士兵道。 “城门要关了，明天再进吧！”那士兵不耐烦道。 “哎哎哎，这位大哥，别啊！”无道散人说话间，从袖中摸出一锭碎银子，递给了那守城士兵，赔笑道：“这是小弟的一点心意，天寒地冻的，您哪去喝碗热茶！” “拿走拿走！”那士兵并不领情，将那锭碎银子又塞到了无道散人手里，翻了个白眼，抬头朝城楼吼道：“上边儿的兄弟等一下，这里有个道士要进城！” 城楼上，负责cao纵开关城门的绞盘的几位士兵听到这话，迅速将手上的动作反过来，两扇厚重的城门发出沉闷的一声“吱呀”，方才那条缝隙几个眨眼的功夫便扩张了些，留下的宽度恰巧能够容纳一人通过。 无道散人连忙从门缝里挤了进来，给那士兵不停地赔着笑，毫无半点天宗掌门的威严样子，反倒像是个刚放出来的囚犯一般，姿态放的很低。 那士兵摆摆手，示意无道散人赶紧该干嘛干嘛去，无道散人抬头望了望门洞外那灰暗天空，不过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方才还淅淅沥沥的小雨就变得瓢泼一般，豆大的雨点砸在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 无道散人低头看着怀里卷成一团的紫锦道袍，正犹豫着要不要拿这件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家当来遮雨，心头便忽然猛地一跳。 一股神念，自固城东门的方向升起，寻常人或许感觉不到什么，但在同样拥有神念的强者面前，这神念便宛如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忽然出现的一只火把般，分外明亮。 那神念十分具有侵略性，始一出现，便直接朝着西面推进，尽管在这道带着挑衅意味的神念升起的同时，东门城楼上也有一股神念升起，欲要将之阻挡，可那股神念来的实在是太快，有心算无心，还是突破了拦截，扩散到了城中。 无道散人清楚地感应到了那股扩散到城中的神念直奔北王府而去，触碰到了北王府内三名强者所构建的神念防护网之后，瞬间就湮灭掉了。 但就在下一刻，更强的神念自东门传来，并且这一次，不是一道，而是两道，很明显，陈绝在神念的碰撞中败下阵来，没能拦住那两名莽原强者。 这一切的发生，前后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无道散人只是冷眼旁观，并未选择出手干涉莽原强者对固城的探查。 “呜……”一声似乎是号角般的声音从固城的东门响起，很快便传遍四方。 “是东门方向！”城楼上有人大喝，一时间，盔甲的摩擦声、兵器的碰撞声、士兵的踏步声……各种声音交错在一处，纷乱，但却有条不紊。 “要在这个大雨天杀陈虎威吗？”无道散人低声喃喃，收回了神念。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有人自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回过头来，原来是刚才的那名铁甲士兵，此刻后者的手上拿着一柄没有打开的雨伞，冲无道散人晃了晃。 “喏，看你盯着怀中的道袍看了许久，怕是不舍得顶着它抗雨吧？我虽然不是道士，但也知道道士们的道袍，以紫为贵，这件道袍看料子就知道是好东西，你还是收起来吧，这是我的伞，给你用！”那士兵说道。 “给我用，那你呢？”无道散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那士兵哈哈一笑，指了指脑袋上顶着的头盔，“我有这个！”而后，他又伸手指着东门的位置，道：“刚刚的号角声听到了吗？那是求援号角，证明一门可能要失手了，弟兄们马上就要过去支援，雨伞，用不上的！”他说话间，城楼上已经有许多持着长枪的士兵列队跑下来，整齐划一地冲入雨中，等待所有人集合。 看起来顶多和守心差不多大的守门士兵将倚靠在墙角的铁枪抓在手中，一边整理盔甲一边对无道散人道：“我也要过去了，这么大的雨，你可以先在门洞里躲一躲，唉，还是别躲了，看你这个样子是来找人的，赶紧找，很快就要打起来了！” 无道散人看着刚刚还一脸冷漠，现在却如同话唠般的年轻士兵，忍不住道：“你还是别过去了，去了也是送死。” 士兵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而后咧嘴一笑道：“我知道，所以才趁现在和你多说会儿话嘛！” 言毕，士兵扭头就朝着已经站成几排的枪兵队伍跑去，步履坚定，雨水打在他的头盔上，溅起无数水花，却不能阻挡他的脚步。 无道散人看了看手中的伞，又看了看年轻士兵的背影，低声道：“陈虎威，不管你为人如何，就凭你调教出来的兵士，本座冒着身死的危险前来护你，不后悔！” “大雨，是个杀人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