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沧浪

    “明远之事，倒是还得劳烦左大人。”

    “孙兄言重了，令兄之死本就极为蹊跷，再加疑似有无上门牵扯其中，于公于私六扇门都理应彻查清楚。”

    同孙兆舟拱手道别，左向尘敛去面上笑容，手指轻轻摩挲着腰边符刀，漫无目的晃悠踱步，眉头紧锁，作思忖沉吟状。

    “左大哥，这孙明远之死莫不是当真与无上门有联系。”

    跟在左向尘后头的王升见他久久不语，心思好似被猫爪挠一般，好奇难以抑制，忍不住出声问道。

    “难说。”左向尘叹息，回道，“且不说孙明远死法极为蹊跷，光是无上门为何要杀死孙明远，就让我颇感疑惑重重。”

    “可看孙明远身上的灭天掌掌印，不像是假的，这又从何解释。”

    左向尘扭头瞥了眼相貌黝黑的少年，平静道：“王升，若你是无上门的人，在用上会使自己身份败露的武学后，会怎样做？”

    王升脱口而出：“如果我是无上门的人，以灭天掌毙敌后，为了避免身份泄露，定会好生处理尸体，再不济也会把尸体丢到湖水里，好让六扇门无从找起。”

    左向尘点了点头，“便是寻常匪徒也清楚杀人之后毁尸灭迹，更妨说是无上门这样执掌魔门六派的黑道魁首。”

    王升目露思索：“也就是说无上门此举要么有意示威，要么是别有图谋，只是有一点我却并非很清楚，无上门为何要无缘无故杀死孙明远，照理来讲他们之间应当毫无牵连，难不成这孙家二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左向尘稍作沉思，回道：“这一点就是我们需要查清的，除非这位无上门的门徒是个做事全凭喜恶的疯子，否则他必然有杀死孙明远的理由。”

    闻得此言，王升释然一笑，道：“那这可就是我们监察司的强项了，‘监视而观察天下四方之众宗’这句话可不是吹的，以咱们监察司的情报渠道，揪出这无上门的家伙岂非是易如反掌。”

    左向尘玩笑道：“你加入监察司才不过半年多，这么快就以监察司的人自居了吧。”

    打趣过后，左向尘又是神情一肃，说道：“像追查魔门六派这种事本该由巡检司接手，按理来说我们监察司的人是不该管的，可近来巡检司发生了些大事，人手空缺，上头这才不得已让监察司的人擅自插手，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得切记万事谨慎，不能贪功冒进，免得因大意出了差池。”

    六扇门除了总司外，还尚另设有其余四司，分别是巡检司、监察司，除逆司与理法司。每四司皆有一名四大神捕直辖统率，虽是各司其职，但就职位与权力上却是隐隐比寻常捕快高上些许，故而大多六扇门的捕快又以加入四司为荣。

    王升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又道：“这我自然是清楚的，再且左大哥你可是执掌‘春雷刀’的四流之一，无上门除非出动舵主级的人物，否则其余弟子怎有可能是你的对手。”

    左向尘不易察觉地扯了扯嘴角，偏过头去，没有吭声。

    早年在他通过考核加入六扇门，曾有好事者将成绩最为优异的四人，称为春夏秋冬四流，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竟是传到了大臻皇帝耳中，于是乎这因玩笑打趣弄出来的称呼，就被当今圣上正儿八经君无戏言地给定了下来，且还赠予春秋夏冬四口符刀。

    “咦，左大哥你看那边屋顶上的不是近来闹得颍川沸沸扬扬的‘破云雷剑’夏云升吗？”

    左向尘闻声望去，只见飞檐翘角屋檐顶上正闲散盘腿坐着两人，其中一人披麻戴孝，另一人则身着白衣（孙明远身死，出于礼节）眉眼清秀，想来应当是五年游历近些月才回颍川的孙寅以及‘破云雷剑’夏云升。

    “老早就听说这夏云升将要顶替九脉剑宗的汪意名列天骄榜第六，也不知到底有几分斤两。左大哥，且在这稍等片刻，让我去试一试他的本事。”

    说完，满脸跃跃欲试的王升纵身腾空一跃飞起，左向尘本欲出言阻止，可手刚伸出来，忽地想到了什么，僵持半空缓缓收了回来，目露深思揣摩之意。

    破空飞跃之声传来，夏云升瞅了眼一身六扇门服饰的王升，扭头向楼轩道：“果然不出所料，六扇门的人还是来了。”

    王升腾空踏上屋脊，握柄拔刀出鞘，刀鸣随之激荡而起，冲夏云升咧嘴笑道：“我叫王升，是六扇门监察司的捕快。”

    他顿了一下，又笑道：“我是谁什么身份都是次要的，我只是听我家师傅评论你说是现今大臻年轻一辈的翘楚，心里头有多少些不服气，所以你看我这架势想必已经能猜出我要干什么。”

    “敢情本大爷现在的名声已经有这么大了。”夏云升心下暗道。

    不说此时夏某人何些心思，王升话音甫落，便见他神色一肃，执刀遥遥作了一稽，沉声低喝：“六扇门王升，请赐教！”

    言罢，王升身如离弦之箭疾驰奔来，欲要逞先手攻敌之锐势，起手便是悍然一刀劈来。

    无俦一刀当头劈来，夏云升面上神情淡然如故，脚步向左轻挪，欲要避开此刀，可谁知王升虽是初入七窍，刀法竟是超出寻常的精妙，手腕一拧，便止住开山劈落之势，迅速变招，转而斩向其脖子。

    夏云升双膝微屈，仰面望天朝下倒去，一抹凛冽刀光自眼前横劈掠过，他旋即止住身形仰倒之势，腰背发力，风雷呼啸刚猛一拳捣向王升胸口。

    王升仓促退后，差之毫厘般躲开这一拳，随即挺身上前，符刀自下撩上劈来。

    夏云升稍退半步，手指并拢遥遥递出，赫然是要以两根手指生生夹住王升挥劈来的此刀。

    见此一幕，王升并未露出因遭到轻视的愤懑神态，刀势凌厉如故，好若挟着湍湍江水奔腾不休之势，磅礴压来。

    夏某人快速换招，以指作剑，连连抵御着奔腾袭来的汹涌刀气，起先他尚能轻松应对，可王升每待挥出一刀，刀势便因此而汹涌一分，让他都不得不提起些慎重，免得被修为远逊自己的黝黑少年给击败，阴沟里翻了船。

    一道精纯剑气倏然吞吐射出，破去汹涌大江，足尖轻点屋脊，夏云升挥袖飘然向后退去，看向王升眼神时不禁少了些轻视戏谑。

    王升抖落出几个俏而不实的刀花，两指搭在冰冷刀锋，顺着刀身缓缓抚摸滑过，隐闻海浪潮鸣之音。

    “刀法名沧浪，此刀名逐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