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七十一 我不敢走到他身边，心里无端恐惧，一步步的退后。 “是真的，当初和你通信，与你谈心的女子是大姐，不是我。你爱错了人，放错了情。我只不过戴上大姐给我的玉佩，去宫里与你相会。后来发生许多事情，我也一直没曾和你说起。你虽然没注意过她，她却一直爱着你，甚至在你入狱之后，到处为你奔走，替你担心。” 我说出真相，忍不住呼唤：“大姐，大姐，你在哪里？” 那门打开，大姐眼中含泪，慢慢的走进来。她看着箫绪慈，却仿佛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伤疤，只深情款款的望着他。任何人看见这样的眼神，都会知道这个女子是爱着他。 箫绪慈眼神却有些古怪，大姐将脸上的脂粉都洗干净了，露出了她那块胎记。那么大姐的样子，就不那么美了，可是他自己本是难看极了，凭什么嫌弃大姐脸上那块胎记？ 他忽然开口：“你当真喜欢我？” 大姐痴痴的望着他，那份痴迷的目光，让我觉得不是很对劲儿。 “你若喜欢我，就将脸蛋割伤了，和我一样，我就许你陪我身边。” 我听到箫绪慈这么说，怒气填胸，他不知好歹，竟然说出这样子话，委实可恶。大姐脸色一变，蓦然跑出房间。我怒气填胸，本欲说话，可看到箫绪慈那阴冷的眼睛，竟然觉得有几分心寒。 我不敢多留，快快离开房间。 他这般模样了，又再没有东山再起机会，只怕一辈子得躺在床上，需要别人服侍他。那我又何必触怒他，只不过委屈了大姐。要是箫绪慈一直这么喜怒不定，我想大姐也会倦了他，不会被他拖累一辈子。 刚才箫绪慈说那种可恶的话，大姐也生气了，转身便走。我想她也不会老顺着箫绪慈，任箫绪慈那么侮辱他。 心中微微一定，又觉得箫绪慈成了这个样子，非但不能对箫庭有丝毫威胁，还是一个烫手的山芋。箫庭将他脸蛋烫坏，想必就是念这一点。箫皇舍不得杀这个儿子，万一有一天箫绪慈逃脱，又落到有心人手中，利用箫绪慈的身份举起谋反的旗帜，那么多多少少有些麻烦。坏了箫绪慈的脸蛋，那么一个面容残毁的男子，自然再不能现身人前。 他真是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箫绪慈是他的血脉兄弟，又一无所有了，箫庭还是不肯放过他。 不知怎么，我有些心神不宁，我想起箫绪慈说要大姐将脸蛋毁了，一辈子陪着他，又想起大姐望着箫绪慈那痴痴沉迷的眼神。我不可遏止的想，大姐会不会做什么傻事？ 忍不住想大姐不会那么傻得，她怎么会乖乖的听话，听从箫绪慈的吩咐，将那好好的脸蛋毁掉，就为了那个废人？ 可心里那份担心，始终萦绕。我忍不住走到大姐常住的客房，拍门问：“大姐，大姐！” “花间，有什么事吗？”大姐说话的口气镇定，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我心中微定，暗笑自己想得太多了，忍不住笑了笑：“无事，只想和你说说话。”我想将离开京城的事情告诉大姐，顺便请她拿个主意。 “进来吧！” 可一进门，我心就提到嗓子口了，房间里带着一股药的味道，还有nongnong的血腥味。大姐背对着我，旁边放一把小刀，刀锋雪亮，那刃上沾了一点鲜血。刀子旁边，是一个药瓶，里面的药都用干净了，瓶子平平的放在桌几上面。 “大姐，你做了什么？” 她转过脸蛋，我看见她脸上有六七道深深的伤痕，割得乱七八糟，将好好的一张脸割坏了。 “你，你真为了箫绪慈割坏脸蛋？” “花间，你说有什么不可以呢？其实只要相互喜欢，脸蛋生什么样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姐，你为什么要这么想？”我忍不住抓住她肩膀，却又不敢看她的脸。 大姐眼里慢慢的露出绝望之色：“他就如我最后一根木头，我要牢牢的，牢牢的抓住他，要是没有他，我也不知怎么才好。” 我不知大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她遇见了什么事情，在很早以前的从前，我一直将心思放在箫庭身上，别的人发生什么事情，也不是很在意。 大姐脸上的伤已经上好了药，我也不知说什么，陪她去见箫绪慈。 箫绪慈会有什么反应呢？看见一个女子那么的爱他，肯定也会动容。他如今一无所有了，大姐还肯陪着他，是他的福气。大姐肯为他伤了容颜，一般丑陋，也免得他自卑，我只为了大姐可悲。 这么为箫绪慈付出，可曾值得？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何况如今那金玉一般的外貌也没有了。 大姐笑了笑，她满面都是伤痕，笑起来伤口扭动，好像活的蜈蚣爬动，我不忍也不敢多看。她眼神却是好温柔，走到床边，对箫绪慈说道：“绪慈，你回头看看我。”她那种温柔的口气，听得我想要哭了。 箫绪慈身体颤了缠，转过身，看了大姐一眼，眼里却露出骇然之色，身体往后蹭着，吃吃的说：“你，你要做什么？”他又惊又怕，颤抖说：“你离我远些？” 大姐僵了僵，声音里带几分酸楚：“公子，我是风雅云情，你让我坏了容貌，我，我就与你一样了。” “云情，你，你当真坏了脸，竟然是你。”大姐将手放箫绪慈身上，箫绪慈如受惊一样，慌不择言：“你，你离我远些。”他声音尖利，好似被吓得不轻。大姐如被蛇咬一样缩回手，身体摇摇欲坠。 我恨他不知好歹，怒道：“箫绪慈！” 箫绪慈声音软怯下来：“云情，你何苦将脸弄得如鬼一样，好生可怕。” 大姐眼里露出骇利的光芒，死死的盯着箫绪慈，我知道她心里难受。然而我却没想到，大姐袖子一动，手掌中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我惊得提了一口气，眼前的一幕，好像是无声的动画，我看见箫绪慈身体扭动，眼神惊恐，可大姐却毫无犹豫，将那匕首刺入了箫绪慈的胸口。 她是个女子，力气不是很大，一刀下去，匕首只没入小半，大姐运足力气，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上，压得匕首直没入柄。 箫绪慈如死鱼一样挣扎几下，就动也不动了。 大姐喘着气，再将那匕首拔出来。那鲜血喷了出来，染上了她的脸颊，沾上了他的衣服。她喘了几口气，蓦然眼里流下泪水，滑过她丑陋的脸颊，落在了箫绪慈脸上。 我平定心情，告诉大姐这么做，也理所应当，她受了箫绪慈这样的戏弄，自然愤怒得快要发狂了。 想要说些什么，可眼前的氛围，却压得我说不出话。 大姐的脸凑过去，吻住了箫绪慈的嘴唇。她嘴上还有一点血，那血就染到了箫绪慈唇上。两个人脸都那么丑陋，这一幕本来该很难看得，可是又有一种奇异的美感。大姐身体起伏着，喉咙里传出抽噎的声音。 我看着她颤抖着起身，好似有什么不对，她看了我一眼，那脸上泪痕宛如明亮的线，衬托着丑陋的脸，越加的好看了。可她的胸口却插了一把匕首，胸口一团血红慢慢的扩散。 大姐竟然将匕首刺入自己胸口。 我惊得魂飞魄散，奔过去牵住了大姐的手。她眼睛里的光芒慢慢的消散了，似要说什么，可却没有说出来。 我觉得大姐的心里一定有什么秘密，可惜她谁也没有告诉，就这么随着箫绪慈走了。虽然万分不愿，我还是将他和箫绪慈埋一起，修了一个小小的无名坟，父亲因为这件事，整个人看上去苍老好多。 而金凤郡主的事情，结果却出人意料。据说那一天，金龙寺发生大火，金凤郡主逃了出来，半途丫鬟小倩被人敲晕，然后就再也找不到郡主了。而被烧的厢房之中，却发现一具烧焦的女尸，据说是某位商贾的夫人，只是面目焦化，可再也分辨不出了。 我也不必担心因那杀人之罪，而躲躲藏藏。 然后就是凤乐的离开，他是傍晚离开京城的。 我偷偷看着凤乐离开，那夕阳凄美得让人伤心，风吹过我的衣衫，我还是一动不动，目送着凤乐离开。他骑在马上，姿势俊健，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天边 而所有的事情，自然都没有完，那暗处的阴谋，我隐隐有所察觉，手掌却是摸不到，然而却让我不寒而栗。